少年脸上洋溢着幸福，静静的消失，化为一片温暖而又柔和的光。
    琉生心中涌起淡淡的忧伤，这少年可能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善良纯真的人了。
    这么善良的人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用的累赘，不得不将自己囚禁在焚妖炉中，孤寂无助的度过了千年岁月。
    但即便是这样孤独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他的纯善。
    “没用的家伙，早就该毁灭了。”帝江无情的声音响起。
    琉生心头大怒，虽然和少年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但琉生已将其当成是一生的挚友，听到挚友被嘲讽谩骂，琉生比自己挨骂还要愤怒！
    他愤然望向帝江，却不由一怔。
    此刻的帝江泪流满面，眼神中写满了脆弱，就像一个走丢了玩伴的孩子。
    这样的帝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帝江并不掩饰自己，任凭眼泪流了满脸，片刻后，他的面容微微一整，脸上泪痕飘飞而起，化为淡淡的雾气消散，转瞬又恢复了冷静从容，雍容华贵的睥睨之势。
    似乎之前的脆弱和眼泪从未出现在这张面孔上。
    而此刻的帝江虽然面容没变，却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冷漠，更纯粹，虽然站在琉生面前，却像悬浮于九天之外，不可靠近。
    “该走的终究要离开，适者生存，他虽然很好，却没有价值。”只听帝江不含感情的说。
    “就如你一样，毫无价值。你或许是个好人，却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人。而我只能毁灭你，等待有价值的人带着天珠出现在我面前。”
    琉生凝视帝江，从愤怒，慢慢转化成怜悯。
    “真可惜，你抛弃了最宝贵的东西，只剩衡量利弊得失的理智无情了，这样的你在我看来不是一个人，也不配为一个神。”
    帝江呵呵笑起：“不要用你卑微的凡人角度去衡量神，神究竟是怎样的，不存在于你的臆想中，我站在这里，神就应该是我这个样子。”
    “我舍弃了人身上最大的弱点，所以成神。”
    听到这句话，琉生知道自己和帝江已经再无探讨的必要。
    他们一个将善当成宝，一个将善当成废物。
    从根本上，两个人就完全不一样。
    帝江也不认为和一个没有太大价值的凡人有什么好说。
    毕竟神的境界凡人触摸不到，如果面对的是真神，帝江或许愿意多说两句，排解一下作为众生之上的真神的孤寂。
    帝江伸手轻轻按向琉生：“你这一生已经很精彩了，甚至毁掉了焚妖炉这件毁灭真神的法宝，作为一个凡人，你已经得到太多，现在你能死在九界最强真神手下，可谓无憾了！”
    琉生轻蔑道：“真神？不过是你自封的罢了，天地间若有神存在，绝不应是你这个样子，我的力量哪怕只如荧虫，也要奋起一击，砸碎你这个伪神！”
    说着他伸手一扯，一条金光长棍从虚空中拉出，棍上火焰缭绕，澎湃喧天。
    帝江微微一笑赞道：“勇气可嘉！飞蛾也如你一般，扑向火烛，却只能焚烧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着他手掌一握，四周的力量立时朝琉生席卷而来，这一刻，琉生仿佛变成了天地的敌人，世界的敌人，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挤压，一个个气旋从四面八方腾起，撕扯着他的身躯。
    银月甲立即迸发，然而在巨力挤压下，素来强大的银月甲发出咯叻叻的脆响，嘭的一声爆成漫天的银白狐毛，彻底毁灭。
    琉生的皮肤开始皲裂，刹那间变成一个血人。
    他眸中火光熊熊，咬牙切齿道：“你没什么了不起，这是另外一个你告诉我的！我更相信他！”
    “给我破灭！啊——”
    琉生手握金光长棍，在无穷压力碾压下挥出了他这一生最灿烂的一棍。
    金光长棍如旭日东升，亿万毫芒喷涌而出，将整个寝宫撕扯成灰烬齑粉。
    一朵巨大的光团在金色的皇宫中绽放开来，若一朵金灿灿的莲花纵情开放。
    这一棍撕碎了碾压琉生的力量，携着滚滚火浪金芒直奔帝江。
    最终这一棍停在帝江额前一拳远的地方，被无形屏障挡住。
    无论琉生怎么用力，这一棍都无法再向前分毫。
    帝江眼中再次露出赞赏。
    “不错，作为一个凡人，你已经无限接近神了，甚至这一棍，已经能伤到那些弱小的神，可惜你面对的是九界第一神，虽然拼尽全力，距离碰触我究竟差了一点，这就是人和神不可逾越的差距！”
    “无论怎样澎湃的生命之火终究要熄灭了。”
    帝江说完轻轻挥了挥手，金光火焰长棍顿时寸寸凋零崩碎。
    一时间好似下起了一场火雨，光屑飞舞，说不出的灿烂好看。
    而琉生脸上的血色急速退去，双眼也渐渐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脆弱的生命不可遏制的在他身躯中渐渐消散。
    “一个凡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凡了。我是九界第一真神，你可算九界第一凡人。”
    “拯救九界不是你凡人能做的，睡吧……”帝江又道。
    琉生勉强撑起眼皮，凝视帝江：“你，不也曾是个凡人么？”
    帝江点头：“所以我希望你能继承大猿神的神格，化为真神，那样你才有我要的东西。”
    “放弃吧，何必苦苦挣扎？”只听他的声音遥遥的又说。
    琉生喉咙中发出咯咯声响，已经在出最后一口气，他死死咬住牙关，就不肯放弃。
    就在此时，帝江脚下的阴影中忽然钻出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黑芒背刺帝江。
    帝江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游蛇，几百年前你用这样的手段偷袭我，使我身受重伤，几百年后，你还能得逞？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帝江了。”
    “正好拿你试一试我的八叶帝令。”
    说着，一枚手臂长短的令牌忽然浮现在帝江身后，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风字。
    令牌轻轻一摇，一尊风神出现在帝江身后，只见他张口一喷，千万把风刀瞬间将游蛇切的粉碎。
    游蛇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帝江微微一怔，随后才发现，身前垂死的琉生已经不见了。
    一个葛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琉生身后。
    帝江面色微微一冷：“冥神，这小娃娃不是大猿神的神格转世，你来此不会为了救他吧？你蛰伏多年，苟延残喘，我以为你该有更高的追求才对？”
    冥神轻轻拍了拍琉生的肩膀，琉生灰败的面容立时红润起来：“你错了，他确实是世界上唯一能战胜你的人。”
    帝江一愣，重新审视琉生，冥神是九界中非常古老的神邸，他的话可非等闲。
    “他只是欠缺一点东西罢了。正好那东西我有。”
    “猴子，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你别想再复活了，随我一起走吧！该闭眼时就闭眼，咬牙坚持只会狼狈不堪，丧失神的尊严！”
    说着冥神轻轻点了琉生后脑勺一下。
    琉生额上猛地钻出一道火环，光芒耀射天地，即便帝江都微微眯眼。
    冥神说着高大的身躯缓缓消融，化为一道薄雾融入火环中。
    ……
    九界塔中，冥神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塔壁，望向遥远的地方。
    “我要走了，真舍不得啊，真遗憾没能把世界守住，让子民过上好日子，希望我这点微薄之力能改变未来，让九界生灵恢复以往的生活。世界就交给你们了！”
    元灵和奴叔听着冥神的低语，面面相觑。
    就见冥神的身躯开始黯淡下来。
    九界塔外一声雷鸣，降下靡靡碎雨，整个世界似乎都暗淡了许多，没了颜色。
    又一尊真神陨落了。
    奴叔连忙道：“冥神，我们该怎么离开九界塔？”
    冥神笑道：“等吧，那人若胜了，你们自然可以离开，那人若败……”
    他的话没说完便隐没不见了……
    奴叔面色一沉，和元灵互相对望了一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明白，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了，作为凡人，在神面前只有等待命运降临，而不能与命运抗衡。
    “所有看起来靠努力改变的命运，其实都是神对你的施舍！”奴叔喃喃自语。
    元灵神情黯然，这句话她的父亲真神‘轮’经常挂在口边。
    元灵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我不信没办法，只能任神摆布，如果神是万能的，我早就死了！”
    奴叔闻言目光也微微一亮，笑道：“你说得对，即便是神也不能掌控一切，总有办法！”
    “这里有这许多人，怎就不能合力破开这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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