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辞入公主府前,和于遇都乔装打扮过,这贼人未必能认出她。
只是,云时和一门心思阴死她,任凭她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云时和的五指山。
纪辞的脑海飞速运转,只希望自己能急中生智,想到法子躲过这一劫。
辞帝一双狭长的眸子,升起了熊熊的怒火,“云时和,退下!”
辞帝见云时和,是想借此让纪辞和辞莫莫消停消停,最后再和稀泥。
不是让他来激化矛盾的!
小厮收到云时和的指示,跪地不起,“皇上,公子还有一事禀告!”
没等辞帝开口,便抢先一步开口,“昨日,公子在茶肆喝茶,正巧撞上辞郡主遇刺。瞧他们的身手和武器,像是西陶的杀手。”
西陶那边要刺杀陶融?
辞帝思量着什么,又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也稍稍缓和几分,“嗯,退下吧。”
云时和离开后,纪辞又活过来了,“皇上,云公子方才作证,太清莲被盗之时,我正被刺客纠缠,无法抽身。很显然,太清莲失窃一事,定然与我无关。”
辞莫莫捏着手帕,掩饰住自己嘴角猖狂的笑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辞帝眼中的警告,“皇兄,人证已到,若是不听听人证的证词,实在是有失公允。”
辞帝面露凶光,用注视死人的目光,看向下面的贼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辞莫莫看向贼人,就像看向胜利的果实,“快告诉皇兄,昨日盗取太清莲时,究竟看到了谁?”
贼人惊慌失措,话也说不利索,“回皇上,罪人昨日撞上的那伙人,像是来自西陶。长公主说,只要罪人向皇上指认辞郡主,就能放罪人一条生路。”
“可是,辞郡主为人蠢笨,连太清莲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想得到要盗取太清莲。罪人深知自己罪大恶极,甘愿一死,但实在不想拖无辜之人下水。”
话一说完,便咬碎藏在口中的药丸了结性命。
别的,辞帝不置可否,但纪辞蠢笨,倒是不假。
辞莫莫的脸色变了又变,当真是好看极了,“皇兄,这贼人满口胡言,张口就是污蔑莫莫的谎话!”
就连纪辞也被吓蒙了,生在社会主义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她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应付辞帝,这下全没派上用场。
云时和送来的贼人,居然站在她这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纪辞回想起云时和对辞帝留下的话,也回过味来。
只是,云时和为什么会帮她?
辞帝冷冷地瞥向辞莫莫,“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休得再提!”
吃瘪的辞莫莫,只得愤愤地瞪向纪辞。
“皇上,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与郡主府无关,可否释放于遇?”
辞帝望向纪辞,又是满面的慈爱,仿若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嗯,辞丫头去刑部领人就是。”
“皇上,阿辞还有一事相求。”
辞帝眉心跳了跳,但还是耐着性子,“哦?辞丫头不妨说来听听。”
“阿辞快到及笄之年,陶融身为男子,住在郡主府多有不便。阿辞记得,陶融入京那年,皇上赐了一座王府给他,不如,让他搬过去?” 辞莫莫哪里肯让陶融有好日子过,奈何,辞帝已经警告过她,若是她再不知收敛,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因而,在纪辞提议时,只能咬牙隐忍,不发一言。
辞帝略略思量,便给出了答复,“男未婚女未嫁,同住一府确有诸多不便。然,王府年久失修,荒凉凄芜,暂时不宜入住。”
“皇上的意思是,王府修缮后,陶融便能入住了?”
辞帝怎是这个意思,气着气着,突然笑出了声,“当初,你说缺个玩伴,求着朕将陶融赐给你。如今,怎的迫不及待将他送出去?”
纪辞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阿辞有心上人了……”
辞帝朗声笑道:“既如此,陶融在郡主府确实不妥。等辞丫头陪同太子前往绥安寺,请得净如大师出关,主持水陆道场后,王府自然修缮妥当。”
辞帝这是在和她谈条件。
看来,水陆道场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既然她蠢笨无知,自然听不出弦外之意。
“皇上,其实也并不一定要住在王府,官驿雅致古朴,小住、久居都不会委屈陶融。”
辞帝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辞丫头,水陆道场万事俱备,只差净如大师。自纪王捐躯后,净如大师便闭关修炼,不问俗事。放眼京城,只有你能请净如大师出山了。”
是了,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纪辞为难地挠头,“皇上,净如大师和父王确有交情,可阿辞和大师素昧平生,只恐有心无力,最后把差事办砸了。”
“无妨,辞丫头尽力就好。”
没有风险的事,纪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那我试一试。”
辞帝笑成了眯眯眼,“辞丫头先回府准备行囊,明日,朕让太子接你。”
纪辞干笑地行礼告退。
这辞帝还真是狗,都不留她用午膳。
两次,她来平章殿,都没能好好蹭顿满汉全席。
纪辞离开,辞帝的笑容逐渐消失,嗓音冷厉冰凉,“莫莫想借朕之手,除掉纪辞?”
辞帝对辞莫莫这个唯一的妹妹,看着确实宽容,但这都是建立在她听话的基础上。
辞莫莫也是凭借这一点,成为大辞最尊贵体面的女人。
可纪辞区区一个郡主,居然敢处处同她作对!
辞莫莫跪在辞帝面前,抓着辞帝龙袍的衣袖哭诉,“皇兄,太清莲失窃,莫莫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事。莫莫向皇兄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辞帝觊觎太清莲已久,但太清莲是辞莫莫和驸马的定情信物,于情于理,他都不便夺人所好。
不成想,太清莲失窃后,辞莫莫竟自作聪明,利用这一点借刀杀人。
“朕说过多少次,纪王、纪王妃的余威尚在。纪辞即便再出格,兵权没有收回之前,绝不能动纪辞。”
辞莫莫隐藏得再好,气愤之下,眼底还是漏出一股狠毒的杀意,“皇兄,纪辞一向对莫莫唯命是从,可死而复生后,越来越不受掌控。为了那个卑贱的陶融,居然当众羞辱莫莫。”
辞帝眸色一深,“纪辞回魂后,对陶融的态度,确实大有转变。”
“皇兄,陶融不过是西陶送来的糟蹋玩意,纪辞居然把他当宝一样,这让战死的忠魂英烈在地下如何安宁?”
辞帝将辞莫莫扶起,“莫莫,朕明白,你是为战死的驸马鸣不平。只是,自两国议和,大辞连连遭受天灾人祸,国力大大衰退。”
“反观西陶,兵戈入库,休养生息,国力隐隐压过大辞。西陶在盛京中刺杀纪辞、盗取太清莲,这意味着什么?”
辞莫莫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往年,皇兄寿诞,西陶都会派遣使臣贺寿。这两桩大事都出自西陶之手,也就是说,西陶使臣已然入京!”
距离辞帝的五十大寿,还有一个多月。
“此次的使臣,是西陶镇国大将军嫡子萧裕。”
辞莫莫的脸色一变,“萧裕是陶融的至交。”
辞帝眸色一冷,“纪辞想必是听到纪家军的风声,才对陶融转变了态度。”
纪辞摔着腰间的花鸟镂空银薰球,哼着欢快的小调来到宫门。
正要上马车之时,看到文质儒雅的云时和,对她点头微笑。
纪辞想到云时和的可怕,不由得后退一步,干干地笑着,“好……好巧啊,云公子还没离宫啊?”
“不巧,我家公子在等郡主。”
纪辞欲哭无泪,“等我做什么啊?”
她是喜欢小说里的云时和,可云时和现在恨他入骨,她才不想和这个变态有任何的接触。
“自然是有事要商量!”
罢了,该来的,躲不过。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如此,也不能死得太怂了。
纪辞指着自己的马车,“云公子,要不然,去郡主府喝杯茶?”
那个小厮不屑地讽笑,“辞郡主还真是死性不改,这是第三次了。”
“什么第三次?”
小厮似乎连多看一眼纪辞,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郡主贵人多忘事,羞辱他人的事多了去,自然不是桩桩件件都记得住的。”
纪辞还不知具体情形,也不深究,只是浅浅地笑着,“云公子,去郡主府吗?”
云时和眸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小厮见状,立即给他掀开帘子,生怕有任何的不周到。
纪辞在马车坐下后,马车便开始行驶,又探出脑袋,望向跟在马车后边的小厮,“你不上来?”
小厮朝纪辞翻了个白眼。
纪辞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比起和坐在她对面的那尊大佛独处,根本算不得什么。
纪辞笑嘻嘻地倒了一杯茶给云时和,“云公子,喝茶。”
马车里死一般沉寂,让纪辞的心脏砰砰直跳。
为了缓解尴尬,连喝了几杯茶水的纪辞,终于先开口了。
“云公子,今日,多谢你给我作证。”
没办法,谁让这里只有她能说话呢。
云时和又笑了,笑得阴恻恻,笑得让纪辞头皮发麻。
只见,云时和指尖蘸了茶水,动作优雅地在小矮几上写下三字。
‘你怕我?’
字迹隽秀雅致中又带着凌厉,就像他本人一样,清秀儒雅、文质彬彬的表面,暗藏着狠厉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