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就笑了：“朝朝，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关心你又怎么样，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不要跟陆子柔为伍，你听了吗？云暮，我没想过你喜欢我，更没想过你会因为这个去害无辜的人。我记得当年你家人来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一个人聪不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可你现在呢，你做的全是助纣为虐的事。”陆朝颜看他还笑的出来就更生气了。
    “我也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可除了你，没人希望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云暮自嘲一笑：“朝朝，我早就辜负你的希望了，我的手上早就沾上血了，你知道我第一个害死的人是谁吗？”
    陆朝颜没说话。
    云暮自问自答：“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
    “你还有弟弟？”陆朝颜惊讶。
    “有过。”云暮冷冰冰的道：“只是他有命投胎到我妈的肚子里，没命出生在这个世上，因为在他六个月的时候，他的亲哥哥就把他杀死了。”
    陆朝颜抽了一口气。
    “我记得那时候他们总逼我学习，我才刚回家，他们就请很多老师来教我，我傻了那么久，连唐诗三百首都背不全，更何况那些更复杂的知识了。我不愿意学，也学不会。他们就开始怀疑我的脑子其实没好利索，智商还是连普通人都没有达到。
    说来可笑，你辛辛苦苦，费心费力的把我医治好了，可我的父母却不敢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的医术上，他们私底下总担心我会再变傻，所以他们想再生一个孩子，好在云家父母凭子贵，培养他去争云家的继承人。
    自从我妈怀孕后，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她去医院保胎，一住就是三个月，期间我高烧不退，被送进医院，也只有佣人照顾我。她紧紧遵守医生不让下床的医嘱，连去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出院之后我一直不肯说话，他们就以为我脑子又烧傻了，从那之后他们连老师都不给我请了，也不再逼着我学习，每天只有佣人照顾我，我想靠近她，她都怕我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伤到了肚子里的希望。
    佣人私底下都说我可怜，说等到小少爷出生后，我这个少爷怕就要名存实亡了，以后就会像灰尘一样积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成为别人唯一的希望，别人才会把你放在心尖上。所以我在楼梯上做了手脚，让我妈从上面摔了下来，结果如我所愿，孩子没了，她也因为出血过多切掉了一半子宫，以后再难有孕。
    之后的事也如我所愿，他们重新开始关心我，重新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也没有让他们再失望，我努力学习老师教的东西，慢慢在家族内崭露头角，并且吸引了爷爷的关注。
    当爷爷发现我是一个可塑之才后，他立马把我送出国留学，想要培养出一个继承人来。因为我爷爷流露出了这个意思，我爸我妈对我更上心了，别说发烧，就是我鼻子痒打个喷嚏，他们都能吓一跳，生怕我生病，更怕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哈哈哈，朝朝，你说可笑吗？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亲生爷爷，可是他们一个比一个虚伪，有谁真正的关心过我？没有，他们没有一个人把我当成亲儿子亲孙子看待的。
    朝朝，只有你，只有你对我最好，你不会嫌弃我傻，你会带我去玩，你会在别人说我傻的时候生气，会让别人给我道歉，你会为了治好我没日没夜的翻医书，开方子，你会教我做一个善良的人。
    我多想你不曾治好过我，这样我就能一直赖在你身边，就算当一辈子的傻子我也愿意。我多想如你所愿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我多想干干净净的，在许多年之后手捧鲜花和戒指，告诉你我喜欢你，请求你嫁给我。
    可是现在，除了对不起，我连说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云暮一边说着一边流泪，陆朝颜不由自主的酸了鼻子。
    她想起那一次云暮独自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弄了一身泥巴，就是这样一边哭一边说：“朝朝，他们说我是傻子，他们不跟我玩。”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偷吃了冰镇西瓜肚子疼的厉害，但看到云暮被欺负，她还是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他去找那些说他傻的人算账，让他们给云暮道歉。
    等他们道了歉之后，她又带他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根冰棒安抚他，这个小憨憨知道自己不能吃凉的东西，就傻傻的把冰棒揣在怀里，说要捂热了给自己吃，结果最后谁也没有吃上。
    那时候的云憨憨多么傻，多么可爱，多么令人怀念。
    “朝朝，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愿意听我说这些话。我本想保护你，却事与愿违。以后也没有机会保护你了，你要小心陆子柔。”云暮重新笑了一下，能看到陆朝颜为他眼圈泛红，他就值了。
    “你还是不肯指证吗？”陆朝颜吸了吸鼻子问道。
    “没用的。”云暮说道：“我的证词只能算证人证言，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证据来佐证我的证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连起诉都起诉不了。”
    “我知道。但是有证词总比没有的好。”陆朝颜听裴津说过什么八大证据之类的，证据不全根本没用，但是有证人证言总比没有的好。
    云暮和王哲的证人证言，再加上秦思的尸检报告，能先凑够几个证据就先凑几个。陆子柔的野心不死，人就不会安分，总有凑够证据的那一天。
    “我会跟警察说的。”云暮道。
    “谢谢。”陆朝颜道谢，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云暮深深的看着她，问道：“朝朝，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陆朝颜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知道云暮不可能被判死刑，不过是坐几年牢，但她大概也不会来探监，等他出狱之后，他们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她的沉默让云暮知道了答案，云暮渐渐露出笑容：“朝朝，祝你幸福。”
    陆朝颜觉得心里压抑的很，最后看了云暮一眼后就离开了。
    她的背影在云暮眼里渐渐被一层泪幕模糊，直至消失在门外。
    朝朝，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