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却没想到现实依旧残忍地让她无法闭上眼睛。
    街边到处都是尸体，甚至还有一些浑身赤裸的女尸。
    马上的静安忍不住吐了出来。
    阿断赶忙厉声呵斥道：“快走！”
    坐在静安身后的人赶忙催促马儿走。
    顾衡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断以及他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在昨夜也死了一两个。
    乱军之中，能活下去已经非常幸运了。
    出了城门之后,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静安下了马，就到树边上拼命的吐了起来。
    顾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方才在马上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被割掉头颅的女子。
    那女子的眼睛还睁着。
    顾衡难受的不行，没有人说话，只有鸟儿的叫声。
    此刻道路两边还有不少成熟的麦地，若不是方才走过的人间地狱, 谁也不会相信此处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阿断对着几人说道：“咱们去太行上同公子会和，此刻回京师恐怕更加危险。”
    顾衡点了点头。
    静安却开口道：“阿衡，你说的叛军同北蒙联合是真的吗？”
    顾衡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开口道：“是真的。”
    静安盯着众人，她开口道：“那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去太行山，而是北上，早些告诉三关守军，若是北蒙的铁骑来了，恐怕京师就真的有危险了。”
    真定府仅仅十几万人，可京师却足足有几百万百姓。
    阿断开口道：“公主放心，我这就派人去送信。”
    静安点头，饶是顾衡也对这个小公主刮目相看。
    方才见到了那么可怕的东西，却能这么快就想到而家国大事。
    众人短暂修整，便往太行山方向走。
    京师、紫禁城。
    养心殿内，皇上扶着额头，下面跪着的大臣各个两股发颤。
    “真定府离京师不过八百里，便是在这眼皮子底下，有了反贼，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大臣开口道：“皇上, 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北蒙，据探子来报, 已经有不少北蒙骑兵开始聚集了。”
    空气一阵安静。
    顾衡等人一路向南，还未走到地方，便遇到了民乱。
    乱军来时烧杀抢掠，杀了许多官兵，很多地方本就是佃农和地主积怨颇深，如今眼见大乱。
    许多佃农便将地主家围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那个先动的手，便将地主一家全数杀害。
    这只是他们遇到的其中一个，这一路走来，被佃农们剥皮抽筋的地主不止一个。
    还有不少农民直接联合土匪，将整个县城占据。
    当真是乱成了一片，这次当真是王涧多留了一个心眼，将自己的护卫留给了顾衡。
    要不然他们这些人恐怕当真要被乱民给生吞活剥了。
    他们走了两日，便见到大军了。
    阿断赶忙派人去报信，不一会儿几个军士将她们带入大部队。
    顾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王涧。
    此刻的王涧虽然仅有十五六岁，可身量颇高，穿着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气。
    王涧瞧见了顾衡和静安, 低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静安摇了摇头, 她开口说道：“皇叔此番被妖人控制，同叛军一起北上，恐怕……”
    还未等静安继续说下去。
    只见到一身戎装，骑在白马之上的将军纵马而来。
    这将军翻身下马，摘到头盔，对着静安行礼。
    “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虽然这位是在见礼，可周身的气势却是把静安给压的喘不过气，她看见王御敌，赶忙说道：“舅舅，您不必这般多礼的。”
    王御敌冷笑一声。
    “公主殿下私自出宫，又来我这军营之中，我自然是要做到礼数周全的。”
    这王御敌阴阳人起来，倒是非常厉害。
    当初顾衡也是请教过的。
    顾衡正要往一边躲，这位将军便对着顾衡说道：“还有县主，您倒是一点都不觉着害怕啊，在这里乱军之中，还能带着公主四处流窜，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顾衡被这位讽刺的无话可说。
    王涧轻咳一声。
    王御敌冷笑一声翻身上马离开了，顾衡和静安长舒了一口气，静安忍不住对王涧说道：“五哥哥，二舅舅当真是可怕，我觉着他比大舅舅还可怕。”
    王涧笑了笑，他对着两人说道：“此番急行军，你们便跟在辎重部队后延，现在是战时，千万不要乱跑。”
    顾衡和静安点头。
    军队基本上没有女子，若是有，那也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所以顾衡和静安被王涧派来的亲卫牢牢护着。
    倒是杨佑业被王御敌叫去，毕竟这位当初也是极为出名的军事大家。
    顾衡和静安坐在马车上，随着军队一路往北。
    静安忍不住说道：“之前我觉着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做，可经历了这次，我当真害怕了。”
    顾衡开口道：“害怕是正常的，咱们不添麻烦就成了。”
    静安却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实在不明白，那些士兵为什么要杀普通百姓呢，他们便是恨朝廷，杀得也应当是当官的呀。”
    静安实在是忘不了那一晚，街上的喊杀声，已经第二天早上满城的尸体。
    顾衡低声说道：“史书上写过，农民起义的黄巢，最开始也是约束部下，可越到后来，便纵容他们去烧杀抢掠。”
    静安看着外面被马蹄践踏的田地。
    “踩踏的这些麦子真是可惜。”
    顾衡无奈，现在正是夏收，北直隶发生叛乱，恐怕今年冬天又要饿死好多人了。
    为什么说又，因为每年都有饿死的人。
    顾衡还记着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好那一年大旱，米价非常昂贵，她们全家人饿的只能靠陈氏去青楼给人家姑娘看病的时候。
    偷拿一些客人吃剩下的骨头和剩饭。
    凭借着这些，他们家里头没有饿死人。
    可是好些其他人没有额外生计的，都饿死了。
    后来虽然没有发生像之前那么严重的饥荒，可是每年依旧会有不少地方饿死人。
    如果这场战争不能迅速解决。
    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