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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贵姓
    “贵姓。”
    “免贵姓雷,兄台,贵姓?”
    “免贵姓虞。”
    这段本该在官道上进行的对话提前出来,虞雾落本打算在春风十里说服对方向善,雷风起也打算上路后好好攀谈,从而推敲杀花贼话中漏洞。
    你当我是贼,我当你是刺客,都需要细细周旋。
    高山的到来让这段对话提前。
    虞雾落默默瞅他个头:“贵姓,兄,兄台?”
    高山笑出一嘴白牙:“高山,我会说中原话,我从关外来。”
    高,山?
    虞雾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高山爬到雷风起背后,更像一块岩石后蹲着个小猴子,舌头愈发打结。
    内心疑惑就此打消不少,他承认自己姓雷,当然他不会是雷风起。
    据祖父说,大学士张林正在往边城迎接雷风起的路上,雷风起不会出现在虞城附近,但有祖父的声名在,派一个人阻拦祖父查明真相这有可能。
    他这算正面承认,但虞雾落还没有。
    听过虞雾落的回答,雷风起难忍一抹玩味笑容,姓虞?开什么玩笑!
    他带着高山出现小香山上,本打算悄悄拜访虞家辞官的老夫子,虞存虽与先帝政见不和而辞官,但对于先帝忠心从来不改,返乡后唯一改变的就是虞家女儿不再进宫,但是虞家的子侄在朝中做官的,尽心竭力按先帝政见办事,结局就是虞存和先帝各执已见的策略各对一半,在实际使用在民生上时都有见识不到的地方。
    任何想法落于现实,都会出现这样结局,人算不如天定,没有人能事先考虑到实际中的种种变化。
    先帝曾召虞存重新为官,虞存把最后一个儿子送上科场,他还是留在家中。
    先帝死因不明。
    雷风起也这样看,因为他也没有收到先帝死因的详细解释,反而请他进京登基来个洋洋万言。
    这么多字你倒是写明白喽,雷风起全家瞪着信好几天,也没看明白好事落到雷风到头上的原因。
    不明白原因的好事,谁会当它是好事情?
    虞城的虞家,男的不出仕也会自小读书数年,虞城里九成姓虞,不可能没有商贩屠夫,但是读书明理从不耽误。
    读过书不明理的也多的是,但自小读书是虞家祖训。
    女的以端庄美貌出名,虞家建立大家业的先祖就是出名美男子,美人儿从来不愁出路,妻子嫁妆十里连天几乎蔽日,若不是丈夫也科举有名朝堂有声,妥妥的娶妻立业。
    宫里代代有虞家的女儿。
    面前采花贼大言不惭说他姓虞,雷风起气的直乐。
    就你这气质,吐气时兰麝芬芳,转眸时璀璨丰姿,虞家要有你这样“娇媚”男子,虞存也就不是虞存。
    雷风起悄悄往后又是半步,春风无处不在,采花贼一定抢过香脂铺子,鼻息处时时是上等香氛,这种跟随仕女而舞动的香氛绚丽醒神,出现在男子身上十分恶心,雷风起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姓虞?
    雷风起揶揄反问:“虞家的虞?”
    在虞城附近说到虞家这两个字,都知道说的是虞存府第。
    虞雾落正好解释一下:“虞城九成人姓虞,我姓的是自家的虞。”
    雷风起不着痕迹的鄙夷,暗道谅你也不敢说自己是虞家的虞,否则虞家的人知道会让你尸骨无存。
    但这事情仍然可恨,并且虞家名声不错,采花贼冒充姓虞,显然打算借虞家名声在这附近犯案。
    雷风起眯了眯眼,他正愁和虞存从无往来,送珠宝的话礼下与人会让虞存不经意看轻,而素手登门又无法亲近,刚好,这小贼送上门来,天助自己顺手笑纳。
    所以昨夜在小香山歇脚的他,天亮后本应该进虞城,现在不介意陪这采花贼走走,拿贼起赃以后,再去虞城不迟。
    春风暖洋洋的官道上,两匹马三个人并骑而行。
    三十里路不远不近,一早上路不必披星戴月到达,中午起程到范城时,天际边一轮红日即将沉入地平,黄昏已经到来,随时替换成黑暗。
    城门在背后发出沉重的轨轴声里关闭,街道上灯火一盏两盏竞相耀眼,虞雾落亮了眼睛,脑海里转动着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要不是身边还有雷和高山,这趟行程顺利圆满的赶到范城。
    深宅大院里的姑娘还是不懂雷风起和高山满身的杀气,哪怕雷风起长腿细腰也有些男生女相,但彪悍自骨子里刻印而出,整个下午虞雾落努力再努力,也没能看顺眼他。
    乌皮鞘的雁翎刀也总让雷风起绷紧心弦,他自认为刀上杀气更浓,这刀到底犯下多少血债?
    于是,两个人相视看着,各自浮现出微微笑容:“与兄台欢谈半天,下榻自然要在一起。”
    “呵呵,”在这笑声里又齐齐看向灯光里飘动幌子。
    高升客栈。
    ......
    小二推开房门,堆着一脸阿谀笑容介绍:“天字号上房从来不住普通人,客官您一看就大福大贵大财大金,哟,谢谢您,”
    虞雾落挥挥手指,小二双手捧着赏银颠颠奔出:“我给您提热水去,我给您泡香茶去,我给您往厨房里催拿手菜去,”他把房门带上。
    放下包袱,虞雾落呼一口气坐下来,有点儿累,但总算把来历不明的雷和高山留在自己下榻的客栈。
    范家宅院的位置相当好问,但不解决雷和高山而径直前往,就等于祸水东引。
    祖父说,内宅安宁家宅安宁。这是对仕女的教导。
    女眷中长辈说,端庄凝重是为人修行。这也是对仕女教导。
    奶娘的话更加鲜活:“僧尼女道不能惹,如果惹上,就杀了。来历不明要弄清,否则杀了......”
    杀人对于虞雾落来说,就像她读史的时候,那时间长河里遥远的帝王将相功成名就,她的主意是把两个人安定在客栈以后,自己悄悄拜访范家祖父。
    奶娘曾说:“只想留下人也简单,让他不能行动自理,”
    虞雾落摇头,残忍的事情不要。
    “砒霜、巴豆......”
    虞雾落摇头,这种也不要!
    她脑海里还在转动的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更加夺目些,虞雾落笑嘻嘻:“就是这样办了,谁不爱好吃的呢,等我向小二打听这城中哪里有好吃的,请他们去吃好吃的,我抽身出来就见范家祖父。”
    开房门的时候耽误虞雾落一个迟疑的钟点,她和门把手上可疑污点大眼瞪小眼,稍停,考虑到旧帕子使用过,宁可烧了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抽出包袱里新帕子握住门的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这一开像拉断地狱之门,寒冷的刀光带着喧嚣声铺天盖地砸下,月光在刀光里绞得粉碎,仿佛刚离开的冬天瞬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