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那场压倒性的胜利给他们目前的主人带来了什么好处,但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得到了更好的待遇,当然,也得面对更频繁的战斗。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之内狄宁和艾伯特连续作战了三场,最后一次甚至要同时面对六个人。但胜利的归属依然毋庸置疑,他们的配合越发默契,尤其是在艾伯特迅速的学会了干脆利落的了结对手的性命以后,狄宁终于不用时刻关注着搭档那边的情况了。但他却不再像第一次比赛的时候那样兴致高涨了。
“哪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屠杀自己的同族吧?如果面对的是一群兽人我倒还能高兴一点。”狄宁皱着眉头说,“你对我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误解啊,伙计。”
艾伯特立刻假装自己没听到最后那句话,同时在心里默默的删掉了某个用来评价狄宁的词。
狄宁倒没有深究下去。他能够通过各种细节分析出对方的来历,但他很少能够研究明白别人的一举一动所表露出来的复杂感情——因为观察力可以培养,而情商低是天生的。
“说起来,最近的比赛倒是越来越频繁了。”狄宁想起前两次他们上场的时候都能看到角斗场的地面上残留着的鲜血,仅凭血量就知道刚刚肯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在这里咽气,“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要是时间再往后挪个五六年,他百分百怀疑这是为了邪恶的召唤仪式进行的血祭了。
“也许是为了庆祝某个节日?”艾伯特猜测道。
“在五月初这个时间,难道他们是要庆祝儿童周吗?”狄宁冷冷的讽刺道。
尽管不知道儿童周是哪个地区的节日,艾伯特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笑意。
狄宁一点都不关心这些贵族想要干什么。但这么频繁的比赛对他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自从他们从地下转移到地面上以后,狄宁就趁着放风的时间弄到了一些草药。尽管他从来没有钻研过炼金术,但好歹也记下了许多常用配方——自从他某一次不得不对着图鉴一株一株的辨认植物用来制造药剂之后,狄宁就发誓要自力更生来着。
最近连番的打击让他狂躁的差一点就打算把毒药扔进厨房的大锅里好让全庄园的人统统去死,但幸好艾伯特及时的发现并阻止了他——说实话,那一拳真的挺痛的。狄宁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揍他的是黑锋骑士团的莫格莱尼,不过区别在于这次他没跟对方两败俱伤。
反正最后狄宁把毒药改成了麻醉剂。但最近他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再试一次。狄宁烦的甚至想要直接把药剂给狗吃了,没有猎犬也能够大大提高行动的成功率。但相应的他们肯定得弄死几个人。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狄宁阴郁的想,发誓艾伯特这次要是再碍手碍脚的,他就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独断专行。
但他的计划仿佛是遭受了什么诅咒一样的再一次被延迟了。
在管家通知他们将要前往某个什么见鬼的城堡进行比赛的时候狄宁全程保持着冷漠的神情。直到确定对方已经走到了能够听到任何声音的范围以外之后,他瞬间变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
“该见亡灵的圣光!我受够了!”狄宁咆哮着一拳砸在墙上,石砖建造的房间瞬间哆嗦了一下,把灰尘和蜘蛛网洒了他们一头,“等这次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让这些杂种付出代价!立刻,马上!”
作为这个小队里的良心担当,艾伯特一脸不出所料的坐在一旁静候风暴过去。但在听到狄宁的感叹词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这就是他们的又一个分歧点了。艾伯特坚定不移的信仰圣光,狄宁曾经嘲讽他虔诚的已经可以去当个牧师了。和他正相反的是,狄宁不信仰任何事物,而且非常明确的表示自己讨厌圣光和圣光的使徒,牧师和圣骑士都在他的反感范围之内。
幸好即使狄宁拒绝相信圣光的力量,他也没有把自己的看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对于艾伯特每日的祈祷他完全的充耳不闻,偶尔收到一句“圣光保佑你”的时候也只是脸色一黑。但当艾伯特询问原因的时候,狄宁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个人经历”就含糊带过。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艾伯特往角落里缩了缩——虽然那边的灰尘更多,但现在大发雷霆的狄宁更可怕一些——然后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知道敦霍尔德这个地方!”
狄宁掉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还是赤红的:“一个兽人收容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地点……”艾伯特叹着气说,“等等,你也知道那里?”
狄宁当然知道那地方。一个可悲的野心家妄想用一个奴隶和一群战俘来颠覆整个王国谋求权力,却培养出了联盟最可怕的敌人之一。多年以后依然有人用当初的奴隶生涯来侮辱萨尔,甚至包括部落内部的成员。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正是这个兽人用他一点也不像兽人的聪慧,理智和温和才令部落获得了新生,而不是毁灭之锤或者地狱咆哮。
如果有机会,狄宁一定会亲手把布莱克摩尔撕成一块一块的。无论是他的野心还是他的所作所为都配得上这个代价。
等等。
狄宁眯起眼睛:“他还说了什么?”
“呃……我们会在那里待上三天。”
狄宁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微笑。
“这的确是个难度很大的挑战。”他低语道,“……但值得为之努力一番。”
看着搭档一脸嗜血的笑容,艾伯特觉得他还是把那个评价词还原回来吧。
***
敦霍尔德,这座现在以角斗赛而闻名整个地区的城堡原本是建造来对周边众多的兽人收容所进行监管和预防的。所以它就像每一个被用作军事用途的建筑一样,主体部分都是使用大块的石料粗略打磨后建造而成的,这就意味着这些墙面有着不算明显但也不可忽视的凹凸不平。
狄宁纵身一跃,闪开迎面冲来的敌人。他在距离不远的位置落地,然后闪电般的旋身扑向自己的敌手,用肩膀把他撞的失去平衡。接着抓住他的脖子,让那颗脑袋和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一声让听见的人都打了个哆嗦的闷响过后,那个被自己的鲜血糊了一脸的可怜人两眼发直的倒下,直挺挺的倒在沙地里不动了。
解决掉这个人以后狄宁转身看向场地中央,正好看到艾伯特一击锤飞了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最后一个被他暂时抛在一边的人正对着他的后背迟疑不决——于是狄宁挑了挑眉,愉快的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席卷了整个角斗场的喊声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洪亮。每个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声嘶力竭的欢呼着,当然也有污秽不堪的叫骂,这完全取决于他们在赌局中赢还是输。
“下次上场的时候记得带上一打长矛。”他们在场地中央汇合的时候艾伯特如此提议道,“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的跑来跑去了。”
“什么?”狄宁没听清楚他说话。周围实在是太吵了,哪怕他们只隔了几步远也听不清彼此的声音。但他对这样的狂热并不意外,因为他们刚刚以二对八,完美而迅速的干掉了所有人。这对角斗场来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记录——至少在观众们所认知的,属于人类的范畴以内。
啧,这两个限制一叠加,范围就变得超乎想象的小了啊。
“我说!”艾伯特竭尽所能的提高了声音,“下次记得带长矛!”
狄宁看了看他手指的那个被他投掷出去的长剑刺穿喉咙的家伙,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耸了耸肩,做了个OK的手势。
他们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场地。狄宁和艾伯特都不喜欢留下来接受观众的欢呼。也许有的人会陶醉其中,但他们两个并不这么觉得。艾伯特至今还觉得为娱乐别人而战斗是一种侮辱,而狄宁纯粹是看不起这些人,他偶尔看向观众席的眼神就如同在关爱一群智障。
在结束了今天的战斗之后,他们两个唯一需要的就是休息。
——但有人偏偏不想让我们安生。
狄宁用冷森森的眼神恐吓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赶紧滚。艾伯特叹了口气,主动挪了挪,挡住了他的视线。
……脖子好凉。
顶着背后的寒意,艾伯特询问了护卫队长的来意。
“你们今天的表现很不错——”
护卫队长还想就此多说两句,显然他也在观众席上观看了比赛,此时正是满心感慨。冷不防一颗脑袋从艾伯特背后冒了出来,狄宁歪着头,皮笑肉不笑的说:“说正事。”要么滚!
“……塔尔文子爵已经与布莱克摩尔中将打了赌,他要你们明天与萨尔进行比赛!”护卫队长迅速的说。
艾伯特呆了一下:“哪个奴隶?”
狄宁戳了他一下,提醒道:“布莱克摩尔的兽人宠物,他的名字就叫萨尔。”
“同时也是竞技场冠军。”护卫队长插嘴道,“从他开始战斗到现在就没打输过哪怕一场战斗。”
“那你的主人还让我们去跟他战斗?”艾伯特不可思议的说。他倒不是感到惧怕,而是惊讶于那个子爵居然有底气和布莱克摩尔去赌斗。
“正因为那个兽人从来没输过,他的失败造成的轰动和代价就越大。”狄宁不耐烦的提醒道。毕竟是未来的部落大酋长,崇尚武力的部落是不会让一个弱者统帅他们的。见过穿着板甲拿着锤子开人脑壳的萨满吗?萨尔是第一个这么干的。这简直就跟拿着法杖揍人的法师一样让人震惊——但是等等,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么打架的?
狄宁面无表情的把突然冒出来的记忆丢到一边。他现在对其他世界不感兴趣。
“子爵对你们有信心。”护卫队长委婉的说。想了想,他还是把压在这场比赛上的赌注数目咽了下去,“他希望你们尽可能的去获得胜利。”
艾伯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护卫队长满心释然的离开,狄宁眉毛一扬:“你很期待和那个兽人打一场?”
“拜托,伙计,是你说想要和人类以外的种族对战的。”艾伯特提醒道,“就在昨天。”
狄宁被他噎了一下。他当初随口一说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是想了想,他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我的朋友。我的确很期待和萨尔的战斗。因为——”狄宁用一种温柔到让人背后发寒的口吻说,“我要他死。”
艾伯特:“……”
救命啊来个牧师啊!圣光在上,他家搭档的狂躁症又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