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句竟然透出浓浓的怨毒之意,而且那带着软侬吴语的口音,那略微上挑的尾调——分明是出身江南的眉儿才有的习惯!
她忍不住掩唇惊呼,慌乱间不小心打翻了手边茶盏,清脆的碎瓷声响在房里,顿时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可等到楼里其他姐妹进来查看情况时,花魁却已经收拾好表情,恢复成平常的娴静模样,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三两句就打发走那些姑娘,接着便若无其事向她告辞。
但却让她越瞧越惊心。
因为花魁最后看向她的那几眼,眉目间的神韵风情竟然像极了从前的眉儿!
那之后,花魁没有再单独找过她,也几乎没出过房间走动,偶尔在廊道里碰上两面,消瘦憔悴的模样竟让她不敢相认,眼神里的绝望也渐渐变为木然,有时候瞧着竟像行尸走肉般。
再过不久,花魁香消玉殒,一尸两命。
……
长仪听完就找到了其中问题:“花魁梦见了楼里的姐妹,她们都已经亡故?还说要陪着她报仇?……她们都是被害死的?”
唐榆不置可否:“那姑娘也不清楚,照花楼的说法,那些人都是绝症病故的,她们平时确实体弱,死前那段时日也是渐渐消弱下去的,并不是什么急病或者意外,其他人都没有怀疑。不过那姑娘说她之前私底下探望过那个眉儿,看她的情况,不仅仅是久病衰竭的问题,而且老得特别快,不到二十的年纪,白发都开始往外冒,再过几天脸上也长纹了,再接着花楼的人就说要把她们送出去治病,之后也没有接回来,只说治不好,在外面病故下葬了。”
“八成是功法的问题。”昆五郎皱着眉,“如果原本就体弱,自然经不住被采补精气灵力,炉鼎功法带来的损弊会更早出现在她们身上,体亏枯竭、白头早衰,都有可能。而且出现这些情况就说明已经伤及元气根本,几乎没办法治愈,就算硬是补回来,身体也比常人弱许多,寿数大损。”
“让姑娘修习这种功法,无异于拿无辜凡人的命去给他们添修为!摘仙阁的这些人……”长仪气得咬牙,“跟魔道邪修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唐榆冷笑,“他们可比邪修聪明得多,不拿良籍百姓来下手,也不明晃晃招摇出去,只在自家地盘上悄悄作践沦落烟花地的女子。说难听点,谁会冒着开罪元家嫡系子弟的风险,特意为这么些贱籍娼妓讨公道呢?他们可以继续享受仙门正道的好名望,同时还能靠这种捷径路子提升修为,算盘打得妙啊,岂不比那些过街老鼠般的邪修来的更逍遥?”
长仪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唐小霸王嘴上说着没人愿意给那些花楼姑娘们讨公道,自己却明明坐在这里跟他们一块商量着对策,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也不像传闻里说的单纯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混子么。
唐榆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还在那里啧啧叹道:“这条捷径走得还真叫人羡慕啊——瞧我,平日里都老老实实靠自己修炼,虽然练得不怎么样吧,至少还算安分的,顶多打打架赌赌钱,就这样也要被说不走正道净折腾。再看元赋那小子,这事做的多巧妙,做坏事还能顶着好名声,说不定还有人夸他修炼勤勉呢!想想就让人不痛快,忍不住要给他找点麻烦……”
长仪眨眨眼:“你有主意?”
“还在想。”
“……”
“别这副表情啊……虽然你榆哥暂时没有主意,但应该已经有其他人,或者东西,在等着对付元赋了。”
“其他人?谁?”
“之前那花魁梦到的,她那些死掉的姐妹不是说要陪她报仇、血债血偿么?我那倒霉朋友的相好也梦见了,还说花魁也出现在她梦里,跟其他姑娘在一起,同样是那套说辞——这里面可挺有说法。”
长仪不太确定:“造梦术?还是那些姑娘托魂入梦?”
说完就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关窍,一时却说不上来,旁边的昆五郎倒是先反应过来:“怨念。有可能是她们死后形成的怨念残魂聚集起来,影响着摘仙阁里其余姑娘。”
提起怨念聚集,长仪顿时就想起来,之前昆五郎和虞词遇见的那个鬼婴,不就说是由相似的怨念聚集凝成的怨灵?他们前不久还在查着怨念的来源,现在看来,跟摘仙阁花魁这事竟像是互相关联的。
“真要是这样,那倒挺奇怪。”她拧着眉有些不解,“照你打听到的,花楼是元赋的生意,里边的护院管事都是修士,如果真有怨念集聚,还盘踞在楼里影响其他人,那些修士不应该毫无察觉、毫无作为啊……都能被派到这么要紧的地方来,他们的道行估计不差吧?”
“没准那些怨念要更强,或者有什么特殊法子隐匿呢?”唐榆耸耸肩,“又或者根本就懒得管这些他们眼里的‘炉鼎’,哪天要是被反噬可就好玩了。”
第86章 银钱何处使
说不定反噬已经开始了呢?
长仪想了想,到底还没有确切证据,便不提鬼婴那事,只问道:“你那朋友……那些进出摘仙阁的客人,都是各仙门的公子少爷?”
唐榆拿折扇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也不全是吧,还有些外姓客卿、外门弟子之流,散修也是有的。听说只要能交上足够的银钱法宝,再经过身份查验,不是行事正直嫉恶如仇的就行,最好还能有点纨绔名声在外,心性有瑕不学无术的那种,拿到宾客铭牌应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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