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岚眼神一凛:“你来如何?”
“我……我过来、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在山顶呀!”她像是突然有了底气,“我听说这里从前都没人上来的……刚才的事情,不会和你们有关吧?”
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有关,最开始惊扰群兽的八成就是裴岚那块命牌上的气息。
裴岚有些怀疑地扫她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转头对众人道:“此处不宜动用獬豸传讯,我需另寻一处待仲裁示下。”
众人都表示理解,索性长仪已经从法阵中得到了答案,这山里诡异也不宜久留,倒不如早些打道回府。金乌一看他们开始动身收拾,却是有些不舍——不舍的目光主要流连在长仪那两具偃甲身上:“你们要走了吗?我、我以后能进城里找你玩吗?”
长仪左右瞧了瞧,看大家都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将几人现在的落脚点告诉了她:“我们如今暂住在锦城唐家园子里。”
“唐家?”没想到金乌倒是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这次来汉人的地方,就是要去找蜀州的唐家!他家经常跟我们兽谷做生意,每个月都要买好多草药、木头,还有妖兽换下来的羽毛和鳞片,我们来送这个月的货。”
裴岚板着脸,眼神一动:“谷主亲自护送?”
“怎么,不可以吗?哎呀你这个人真是……每次碰见你,你都到处针对我!”这姑娘两手叉在腰上,气鼓鼓地瞪着他,看样子是要对他来几句不客气的;只是似乎想到什么,那气势一下又弱了下来,瘪着嘴有些委屈道,“那辛乌还没来过汉人的地方嘛,我带她来转一转玩一玩不可以么?”
“流乌谷主可已知晓你们身在此处?”
“我阿乃当然知道啦,还是她让我带上辛乌出来见见世面的。”金乌撇撇嘴,虽然瞧着对他不太服气,倒也还算有问必答。
光听她的话,长仪还以为这位金乌小姑娘的妹妹也是个年纪差不多、或者还要更小些的小小姑娘,没想到他们原路返回不久就在半道上迎面遇着了正主——看上去竟然比在场女子中年纪最大的虞词都要成熟,浓妆艳抹的,倒叫人不好判断年纪了。但看那丰腴的身段、妖冶的眉眼,加上颇为大胆的南疆衣着……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一看就特别像话本里描述的蛇蝎美人、祸国妖妃模样。
俩姑娘站一块,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倒是新鲜,叫人有一种特别的错乱感。
长仪心里正纳闷呢,就见这位“妹妹”三两步欢快地跑到金乌跟前,一边用听不懂的南疆话和她说着什么,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动作间,一只红顶金翎的小脑袋从她肩膀后边遮遮掩掩地探出半张脸来,啾啾叫了两声,接着就见长长的尾羽一扫,流光溢彩的一道金红色雀影就展翅隐没在林中。
羽毛映射着夜灯朦胧的光亮,漂亮得不像话,简直跟传说里的凤凰似的。
但想起金乌方才的话,这八成就是她妹妹养的那只孔雀,大概还是什么稀奇的异兽。听说南疆兽谷有个习俗,哪家若是将有婴孩降生,家里人必定要在临盆前后几天为新生儿寻得伴生的灵兽,这灵兽通常与那小孩差不多时日降生,从小相伴着长大,跟家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同时也算是那孩子的第一只驯兽——就跟剑修的第一柄佩剑一样,自小一块长起来的灵兽对兽谷弟子而言,无疑是最特别的存在。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孔雀吸引去的时候,来自南疆的姐妹俩用家乡话快速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听金乌转过身朝众人摆摆手道:“山上的异兽都叫辛乌安抚好了,你们回去时把动静放小些,别又惊动起来了……辛乌说山路上还有不知道哪来的黑雾,看着怪吓人的,我们顺手给弄散了,说不好一会又要飘过来,你们留神别沾上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那水雾是虞词招来的。长仪刚要开口,阿姐就往她跟前拦了拦,抢先问道:“既然都是要到唐家去,金乌姑娘何不随我们一同下山?”
“还是算了……汉人规矩多,夜里上门不好的吧?”金乌挠了挠脸,眼神有一阵的飘忽,“我和辛乌在山里过得自在,等族人把货物拉过来,我再去找你们玩呀!”说话时,这姑娘的眼神总往长仪腰间瞥去。偃甲走动起来动静不小,长仪一早就把它们都收回了乾坤囊里,叫金乌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
难得能遇上对偃甲这么感兴趣的同辈姑娘家都看向了似乎与她们很是熟悉的裴岚,后者只是皱眉略一沉吟,便示意众人先行一步。他停在原地和金乌说了点什么,很快也跟了上来。
让人意外是裴岚嘴里说的竟然也是南疆话!而且非常自然流利,丝毫不见生涩停顿。
等他走过来,几人都难掩惊讶地看着他,还是裴岚主动解释说他小时候在南疆兽谷住过一段时间,有幸跟谷主那一家子打过交道。后来南疆几个部族内斗不断,他才又被爹娘带回到中原。
“金乌在那时受了西黎蛊女的暗算,余毒至今未清,身子长得比常人慢了许多。”或许是看出众人对金乌姐妹的好奇,裴岚特意多解释了一句,但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来看,他对这姐妹俩的突然出现也同样心存疑虑,“我已久不曾到南疆去,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这山里的老妖兽,和驭兽一脉有关?”
说话的是有一阵不曾开口的昆五郎,从刚才起,他就一直盯着脚下的地面,说是发呆也不像,更像是要从草地里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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