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之凤眸半睁, 一副酒后精神尚未养回来的颓样,揽着顾言思下了马车。娄全带着乌泱泱一片人当即迎了上来。一通马屁后众星拱月似的将沈烬之簇拥着上了楼。
观月楼顶楼, 云檀木挑梁, 夜明珠悬顶, 碧云纱为帐, 只差将奢靡二字刻在那雕花柱上。满室灯火通明, 十数桌案上已备好琉璃杯盏, 各案边跪坐着粉纱轻衫的俏丽女子。见沈烬之一行人来, 纷纷起身见礼,柔柔弱弱, 香风盈盈, 这宴尚未开始,来人便已醉了一半。
临州虽下了半日的大雨,夜间依旧烦热。顾言思乖巧立在沈烬之身边,手中轻轻打着扇,悄悄打量着娄全身后的一众官员。娄全一路热情地为沈烬之介绍这观月楼的由来,到了楼上, 恭恭敬敬的将沈烬之请到了尊位右边的桌案。
“沈大人,今日下官可是备了临州三最, 下官想着,总有您能满意的一样。”
沈烬之坐下,极随意地扫了尊位上尚空着的左案,凤眸中闪过一丝兴味,道:“是吗,不知这临州三最是哪三最啊?”
娄全当即躬身笑道:“这一最嘛,自然是临州最好的菜,由临州最出名的厨子所做。另外,下官听闻大人您出身苏州,特意让他们做了几道苏州名菜,就盼着您能吃得高兴。”
他一边说着,先前那些衣着清凉的女子便已开始将菜摆放到桌案之上,沈烬之将顾言思唤到身边坐下,又道:“那剩下的两最呢?”
“有佳肴岂能没有美酒相配?今日的酒可是与昨日大人饮的锦江春齐名,乃是当年前朝皇帝最爱饮的红玉浆,这红玉浆出自临州,配方已失传多年,现下也只剩这几坛了。”
顾言思闻言,看向那装酒用的白玉壶,这酒她倒是听说过,师父想要却没寻到的酒。酒菜摆满案,若不是顾言思入了临州先见到了城南那些瘦骨如柴的难民,恐怕会以为临州受灾是无稽之谈。
“至于这最后一最嘛~”娄全微微一笑,举起手轻拍两下。层层纱账被掀起,从中走出五个身材窈窕蒙着面纱的女子。几人款步走到沈烬之面前行礼,眼波流转,声音婉转柔美,举手投足都魅人心神。
娄全满意一笑,“沈大人,这几位可是临州城五大花楼的当家清倌人,琴棋书画、仙曲妙…”
顾言思转头去看沈烬之,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美人,便故作拈酸吃醋的样子,摇摇他的手臂,娇声道:“大人,阿言饿了。”
娄全滔滔不绝的赞美声戛然而止,看向顾言思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满,但也没说什么,随即看向沈烬之。沈烬之垂眸看了靠在自己身上的顾言思一眼,轻笑一声,按住她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轻摩挲两下。
“娄大人辛苦,既然这几位姑娘擅歌擅舞,便让她们为宴助兴吧。我家心肝儿饿了,开宴吧~”
娄全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笑道:“是。”便转身宣布开宴,到沈烬之下首落了座。
顾言思被沈烬之摩挲的手一缩,直觉那痒意顺着手背爬到了心脏,酥酥麻麻,难以言喻。急忙抢过为沈烬之布菜姑娘手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响油鳝丝递到沈烬之嘴边,“大人,阿言喂您~”
沈烬之面上维持着宠溺的笑容,身子却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退,看向顾言思温柔道:“你不是饿了吗,我还不饿,你不必管我,先顾着自己。”
顾言思一愣,看着手中的鳝丝,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她也不想吃这个东西啊,她还不饿!再看向沈烬之,却见他正品尝着边上小姑娘倒的红玉浆,凤眸半眯地看着殿中跳舞的美人。
没义气,不想吃鳝丝就当没看到她也不想吃,过分。
“下官来迟,还望大人勿怪,勿怪啊~”
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笑呵呵地冲着沈烬之和娄全行礼。一旁一个蓝衣男子出声道:“哟~秦通判,平日有宴席你可是来得最早的,今日怎地来得如此迟?”
秦通判拿着帕子边擦汗边道:“唉哟,瞧我这记性,诸位大人,请随我下楼迎六皇子殿下。”
娄全当即一放筷,起身道:“六皇子殿下不是拒了今日的邀约吗?”
秦通判道:“下官也不知啊。”
“算了。”娄全转向沈烬之一拱手,“沈大人,下官先前去迎一迎六皇子殿下,您?”
沈烬之起身,轻笑道:“既然是皇子殿下,本官自然也要一同相迎,走吧。”
顾言思也欲起身,却被沈烬之按住肩,靠在耳畔用气声道:“你不必去了。”
顾言思乖巧点头,等沈烬之等人一离开,她便起身拉住身旁的粉纱姑娘,轻柔一笑道:“姑娘,请问有面纱吗?”
粉衣姑娘一愣:“啊?”
“有面纱吗?”
“没有。”
顾言思失望地放开手,她应该在沈烬之说今晚恐怕就要见男主的时候就要求准备面纱的。本来觉得无所谓,现下看来还是需要的,万一六皇子一上来就叫她,那不就露馅儿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
“我带了备用的,阿言若是不介意,可以用我的。”
一只白嫩漂亮的手伸到顾言思面前,顾言思抬头,见正是先前娄全介绍的春柳楼头牌姑娘柳月。
“怎么会介意,多谢阿月。”
以“柳言”的身份,自然是同柳月相识的。没料到沈烬之的下属连这都能注意到,顾言思眨眨眼,当即从柳月手中接过面纱,围到脸上。身旁的粉衣姑娘低着头,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她二人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