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信如实回答:“正准备下班。”
“我在洛海会馆订了位子要跟阿彦和他女朋友一起吃饭。李院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用个晚餐?”
李长信的目光轻轻掠过了简余彦身旁的叶繁枝,停顿了一秒后,说:“谢谢老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繁枝不免一愣。李长信平时待人接物虽然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却是个不喜欢交际应酬的人。从前,他连去叶家吃饭也是能推就推。今天居然一口应下,实在让人觉得惊讶。
到了洛海会馆,餐厅已经预留了最佳的观景位子。
简老夫人热情地招呼李长信,又柔声细语地与叶繁枝说话,亲自给她夹菜:“繁枝,这是他们这里最出名的手剥虾仁,很鲜嫩的,你尝尝味道。阿彦爷爷在世的时候,最爱的便是这道菜……繁枝,你尝尝这个狮子头。还有这道菜心,瞧着普通,但是只用最精华的一小撮菜心,每根都两叶一心,用山泉水烫过,然后浇上大师傅秘制的酱汁。”
叶繁枝依言尝了,果然每一道都十分美味。
简老夫人一手把简余彦带大,对这个孙子的性子最是了解不过。因为上一代的感情纠纷,让他对感情和婚姻产生了严重不信任。所以简余彦从小到大,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见她。简老夫人日渐老去,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生怕自己去后,这个孙子会孤单一辈子,便希望在她走之前,能看到他结婚生子,拥有一个美满家庭。于是,她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相亲。结果,简余彦没一个看中的。她正失望不已的时候,简余彦却在她大寿这晚,给了她叶繁枝这份大惊喜。
那晚宴会,她和白奶奶暗中观察,发现叶繁枝举止大方,言语间也应对得体,一看便知是个好人家出来的女子,心中不免中意万分。
自打那天后,简老夫人隔三岔五地打电话让简余彦把叶繁枝带回家吃饭。简余彦天天说忙。白奶奶知道她的心思,便对她说,山不来就你,你就去就山嘛。小少爷不带女朋友来,咱们就找上门去。他们两个都在医院工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怕找不到吗?简老夫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便趁今天去律师楼办理手续,来了医院。
此时,简老夫人见叶繁枝乖巧听话,又扫过坐在她身旁长得玉树临风的孙子,真是越看越觉得般配,越看越觉得满意,连食欲都比往日好了数分。
最后的一道菜是八宝鸭。简老夫人说:“这道菜材料多,工序复杂,现在很少有餐厅做了。他们家虽然有这个菜,但要预约,让大师傅提前准备。”
从李长信的角度望去,只见叶繁枝眉眼低垂,仿佛很认真地在听简老夫人的介绍。
“阿彦,你给繁枝盛一点八宝鸭里头的料啊。这么大一个人了,连女朋友都不会照顾。”
简余彦忙接过服务生手里的勺子给叶繁枝盛了两勺八宝糯米,其余则交给服务生分与众人。
简余彦注视着叶繁枝,目光温柔地问:“味道怎么样?”
叶繁枝回以微笑:“很赞。”
“长信,这次的八宝鸭味道怎么样?”“长信,今天的菜怎么样?”她曾经坐在餐桌一头,期待着他的回答。而他只要点个头或者简简单单地说一句“还好”“不错”的话语,她便会开心得不得了。
那时候,她望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含情脉脉的。哪怕默默无言,那些爱意都会偷偷地从眼底跑出来。
而如今,她的眼神里是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早已经不爱他了。
李长信心头一阵突如其来的闷痛。
“李院,你也尝尝。”
“哦……好的,谢谢老夫人。”
一顿晚餐下来,年迈的简老夫人明显精神不济了。三人送简老夫人和白奶奶到大门口上车。
简老夫人是旧时人,对待客人最是尊敬不过,就怕招待不周,失了自家礼数。离开前,她还不忘客气地对李长信说:“李院,今天晚上匆匆忙忙的,招待不周。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到我们家里来小坐片刻。我们家厨子做的洛海本地菜不比这里差。”
李长信欠身说:“有机会一定去叨扰老夫人。”
简老夫人细心温柔地替简余彦理了理领子,又从白奶奶手里接过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他,款款地说:“我和你白奶奶先回去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陪繁枝再好好逛逛。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你回家再仔细看。”
简余彦乖乖地点头说好,搀扶着简老夫人上车,亲吻了一下她的脸,跟她说再见。简老夫人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之后,简余彦客气地跟李长信道别:“李院,那我们先走一步。明天医院见。”
李长信眼睁睁地看着叶繁枝上了简余彦的车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车子里,简余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繁枝,我没想到我奶奶竟然会来医院。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没关系,你也是事先不知的。”事已至此,也只好随它去了。
事实上,简老夫人对她的关爱,总令叶繁枝不由自主地想起李奶奶。当年她与李长信分开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曾有过一次,她搭公交车经过李奶奶和长乐住的小区,曾冲动地下过车。但她站在那扇老旧的铁门外,扬起手想敲门的那一刻,却又胆怯了。见了又能如何呢?又能说些什么呢?不如不见。于是她惆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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