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能将佩剑让旁人察看,是对那个人极大的信任,江锋愿意这样对她,她真的很感动。
说来也是可笑,她感动了李彦逐身边的所有人,却唯独感动不了李彦逐。
将佩剑还给江锋,她微笑道:“殿下愿意见我吗?”
江锋道:“殿下已等候姑娘多时。”
这倒是出乎沈亦槿的预料,“我以为殿下是让你来阻拦我的。”自嘲着笑笑,深呼一口气,“我们走吧。”
一年后的今日,她再次站在了李彦逐的房间,今夜的烛火很明亮,今夜的梅香很舒缓,今夜的屏风合在一旁,没有将她隔开,今夜的李彦逐没有坐在纱帘后。
他站在房间中央,负手而立,等着她的到来。
沈亦槿进屋后,江锋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彦逐打量着一身夜行衣的沈亦槿,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和她说的那些倾慕之言,那时的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和这个女子纠缠至今。
谁知一年之后,她能这般站在自己面前。
自无忧斋回府,他嘴上说着不让人再提起她的名讳,不让卫安再接受她的食盒,可当膳食不再有她的菜品药膳,姨母不再和他谈起有关她的任何事,他竟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大片,不论怎么样都填补不了。
昨日卫安跪在他面前,向他禀告了沈亦槿说的话。
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见到她。
沈亦槿握了握拳头,鼓起勇气对上李彦逐的眼眸,却在下一刻愣住。
男子的眼神不再冰冷,让她十分诧异,习惯了他的冷漠无情,如今这样温和的神情,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想好的那些义正严辞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李彦逐的眼睛。
李彦逐往前走了一步,“沈姑娘,卫安说你有要事要告知我,事关我的性命,是何事?”
沈亦槿抿了一下嘴唇,抬头道:“我已经知晓殿下要去北地剿匪,殿下不能去!”
所有的话术,在来之前,她已经反复排练过很多遍,她说什么样的话,李彦逐会如何回应,她又该如何应对,左右不过是想让自己在李彦逐心中能占据一席之地。
李彦逐瞳孔微缩,心头发热,她定然是听沈家父子说了些什么,担心他的安危,才会对卫安说那些话。
他很不自然地笑笑,“为何?”
沈亦槿道:“我偷听了父兄的谈话,这次剿匪是太子故意让人向陛下谏言的,就是想让殿下有去无回!”
李彦逐苦笑,“我知道。”
沈亦槿故作吃惊道:“殿下知道?那殿下可不可以不去?”
李彦逐摇摇头,“仅仅是朝臣谏言根本没用,重要的是,父皇同意了这个谏言,我不能违抗圣意。”
那日他接下剿匪圣旨后,心情异常复杂,父皇明知他身体孱弱,自从上元节落水后,也相信了他武功全失,此次究竟是给了他机会,还是不管他的死活,让他自生自灭?
父皇的身体一日不日一日,他不能再蛰伏,趁这次机会,他要让众人看到,就算他体弱,就算她失了武功,一样可以带兵征战!
诸葛亮并无武艺,能指挥万千军马,孙膑身体残疾,亦能击败庞涓,他有何不能!
就更别说,他的病痛是假的,也没有失去武功。他要的是朝臣和百姓对他真心臣服,而不是仅仅靠尔虞我诈争夺皇位。
待时机成熟,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他能坐!
沈亦槿深呼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真诚地看着李彦逐,“既是如此,我想陪殿下去,北地苦寒我不怕,行军劳顿我不怕,我只怕这一别,成了永别。”
第六十章
一霎间, 李彦逐觉得胸口好似有一股强劲地热流不断冲撞着自己,蔓延到身体每一处经络,让他鼻头忍不住发酸, 竟是红了眼眶。
沈亦槿的这份情意,太重,重到他根本无法承受。
他转过身, 平复着心情,很久才转身道:“我不想带着一个累赘。”
分明心里柔软到不行,却非要说着伤人的话。
沈亦槿已经习惯李彦逐这样对她, 心中的刺痛只一瞬就消失了, 她早就猜到李彦逐不会同意。
“我不是累赘, 虽说我武艺不精, 但也会些拳脚功夫,不至于需要人照顾。”
李彦逐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跟我去?”
沈亦槿预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深吸一口气, 陪着笑脸,“我不是殿下什么人,只不过是个爱而不得却还不肯放弃的可怜人。”
“傻子。”李彦逐道。
他宽袖一挥, 房门被无名风打开, 转身而立,不让沈亦槿看见他满眼的不舍。
“你走吧, 别再来了。”
沈亦槿转身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江锋和卫安, 回身对李彦逐福礼道:“经此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小女愿殿下一路平安, 凯旋而归。”
她等了片刻, 李彦逐没有回应, 才迈步离开。
走到房门口,她对卫安道:“卫安,我还有事想要交代,你可否送我出府。”
卫安往里看了李彦逐一眼,李彦逐还是那样安静站着,并未发话,他又看了看江锋,江锋点点头,他们都认为主子这是默认了。
其实这一年,他们二人也察觉出了李彦逐对沈亦槿态度的转变,且两人都觉得沈亦槿对卫安说的,无非就是有关剿匪的一些琐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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