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
他本想笑着拍拍兄长的肩膀,告诉对方“我已经揭穿了你,再演就过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但相关的回忆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褪色。
雅辛托斯有些失神地将视线重新落在那张荒谬的地图上:“我……后来问过老铁达列,为什么当初说绝不放水的是他,到最后军团却在夜间点起了火把。他说因为马其顿最近不太安定,东方有个大家伙蠢蠢欲动,斯巴达需要新的兵源……但,我以为是东方的那些城邦结成的联盟——好比爱奥尼亚人一直都很擅斗……”
现在仔细想想,那些连他都不屑于多问几句的松散联盟,在老狐狸铁达列的眼里,又怎么可能被称为“大家伙”,甚至忌惮到为此退让,允许军团放水。
雅辛托斯抬手遮住眼睛,眼窝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当初在橄榄树下做预示梦时的烦躁再一次卷席而来。
他感到荒谬,又有些迷茫,在他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他真的从未听闻“波斯”这么一个国家,他甚至想象不到,东方那样多的城邦、那样多的民族,波斯是怎么做到统一的?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民族明明一直都在打来打去,底比斯、巴比伦……这些闻名遐迩的城池,怎么突然就被他听都没听过的波斯划归麾下了?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嗤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地心想,难道眼前的一切才是虚假的梦境?
或许那个预示梦,根本就不是预示梦,而是发生过的、他却不想承认的现实。
他早已在那片芦苇荡中被西风神操纵的铁饼杀死,如今的一切只是他不甘的黄粱美梦。
奥斯有些担心又很忧虑地扶了一下雅辛托斯的肩膀:“你还好吗?你会不会——是不是在没注意的时候,曾经被什么撞击过脑袋?军队里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脑部受伤的士兵在痊愈后丢失一段记忆。”
雅辛托斯看了奥斯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起丢失一段记忆,他更像是被什么玩意儿撞过脑袋以后,眼睛一闭一睁突然来到了另一个和以前的世界十分相似、却又大不相同的世界。
这个新的世界里同样有争夺他的阿波罗、西风神,有父亲、兄长……有他熟识的一切,以至于他根本想不到,在希腊——在他自己熟悉的地盘之外,所有的事物都和他的记忆迥然不同。
雅辛托斯按了下刺痛的眼睛,暂时强迫自己不去想“我该不会是一觉来到另一个世界”的荒诞猜测:“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不,你先跟我说说,像波斯这样的……‘大家伙’,还有吗?”
“你是说罗马共和国?”奥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其实很难说清,它现在仍然处于内斗中。但看近几年的战况,或许很快就会转化为帝国——关于这个,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议事厅正式地提出‘所有黑劳士都该是自由民’时,斯巴达内部有一部分年轻贵族其实支持你的提案?就是因为有罗马对待战败民族的政策珠玉在前。这些年轻贵族认为你提出‘让所有黑劳士成为自由民’,是也有像罗马一样让斯巴达成为多民族帝国的野心,所以才毫不犹豫地支持。”
雅辛托斯:“……”
当初在议事厅里,他确实听某些支持提案的贵族低声咕哝什么“骡马”,但他以为那要么是自己误听,要么是某种暗语,谁能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他望向手肘边的军事地图,看着上面诺大的标注着“罗马”、“波斯”的土地,而他引以为傲的斯巴达——不,希腊,简直是在夹缝间生存。
迷茫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出来,他很难不去想:这还是他原本所知的世界吗?
如果不是,那他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担心着他的兄长呢?
但这一切的摇摆不定,终究被他一层层压进心底:“说说你最开始想跟我商量的事情吧,其他的情况我们可以稍后再聊。”
奥斯犹疑地看了雅辛托斯片刻,指向希腊最东方的某片区域:“我们驻扎在色雷斯和马其顿的探子来信,说波斯的军队一直在边境骚扰不停。前段时间由小打小闹的试探,逐渐加重力度,开始进行小规模的入侵。”
“不管我们再怎么忧心,斯巴达也没道理在马其顿或者色雷斯没发出求助的情况下,擅自出兵。”
“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雅辛托斯迅速领会了奥斯的意思。
说实话,看着这个军事地图,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象到马其顿被攻破后,希腊诸城邦将面临的命运。
波斯大军占领希腊,将会像是一盆水泼灭一粒火星一样简单。
奥斯看着雅辛托斯颔首:“我的意见是,你能代表斯巴达,前往一些友邦,赶在波斯大军真正攻破马其顿前,建立起军事联盟。”他带着点抱怨地道,“最好谁能说服马其顿那位顽固的国王早点求援。”
“我会在明天议政的时候,将这件事提出来,你能做到在我搞定元老院和公民大会——在你出发前,搞清楚波斯和罗马的情况吗?”
雅辛托斯给予他肯定的答复:“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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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斯在希腊也算是个相当文明的国家。
但相比它繁荣的经济、地理位置重要的两处港口,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这里的阿芙洛狄忒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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