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次一样。”
“噢。”
两人沉默了一段。
像守着什么心照不宣,又像各自清楚界限。
温知予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最开始到这吃饭都没这氛围的。
缄默,无言,生疏。倒不像寻常来吃饭,生意做多了,她都能有形象比喻:像要谈崩的甲乙方最后一次会谈。
“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她开口,声音如往常般温柔,单听她讲话都叫人舒服的,好像她这人永远和善,体贴,也不会讲你什么。
她说:“感觉你最近好忙,消息也是,都没怎么找我。听说你要做国外的项目,老得飞国外的?那我们见面会不会少了,还有,顾谈隽,我感觉你好像有点瘦了,上次你去齐齐哈尔,我……”
“温知予。”他忽然打断她。
她话停了,抬眼,看他。
他们对视,可他却沉默。
甚至是,话都没有直接讲出口。
他说:“最近跟家里人吵了,闹翻了。之前,你在齐齐哈尔出事那天就是,消息我没回,是因为家里人。”
她嗯了声。
他说:“我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好,爸妈不好,我记着我哥哥,他死于抑郁症,我们从小都没感受过很好的家庭氛围,爸妈离异。我那时就想了,我可能不会爱一个人。”
心脏刺了一下。
非常延缓,流淌的麻意,一点点蔓延。
她听着。
他往后靠了靠,这才算接着说。
“我是很喜欢我们之间的感觉,上次在松晏,在那里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不骗人,我是很喜欢你。可是,我想可能也没有更多了,我也给不了更多。我哥哥原来死的时候我说过,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对一个人用心。”
话说到这,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过于残忍。
声线又缓和:“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或许,你更适合更好的,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且爱你的人。所以,算了吧。”
话说完,空气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他没看眼前姑娘,而是盯着外面雪景下来往的车。
他不敢看。
她真诚的眼,柔和的面庞,他怕看了他可能会不舍,会有一秒后悔。
是,一开始他是喜欢她,确实就是这样的,觉得她有趣、活力,人生孤寂,正好碰到她,也就炽热放纵了一段。
可是他们大概都知道。这段关系不稳固的。
她说:“我们那其实,都不算恋爱的,对吗。至多算是一场,露水缘分?”
他说:“是。”
她点头:“嗯,顾谈隽,我知道了,没关系的,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她又笑:“两个人你情我愿,上了个床而已,成年人又没有什么,又不是一定要负责什么的。那些甜蜜,浪漫,没事,情到深处的表现罢了。”
“至于这个情字,身体上的而已。”
他又说:“还有你事业上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你的事业刚起步,我知道未来会有更多挑战。你们工作室的项目、以后的推广,都可以随时找我。或者补偿金你想要多少,一个亿,或是两个亿,都可以,算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的……”
可她忽然摇头,只摇头。
“不要。”她说:“不要,你不要这样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没事的。”
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往下掉,像雨。
明明刚刚还很平静甚至可以回应他,在他这段话出来后,生理性地自己开始流泪,落在身上、手上、决了堤,拦也拦不住。
她攥着手,连哭也是压抑无声的。
“我不要你的钱。我做的一切,不是和我们有关的,我的游戏,是我自己的事业,它不可以被这样沾染上商业气息,那不是属于现在的我们的。”
“那是当初真正有一刻付出过真情的顾谈隽和温知予的。”
“不是现在的我们。”
顾谈隽的心忽而被眼前这样的画面灼了下。
他看眼前的姑娘。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带有倔强,决绝,以至于他有种预感。
出了这个门。
那个待他赤诚、真心的姑娘再也不会那么爱他了。
她说:“分手而已,又没什么。”
她撑着弯唇,笑:“就像你给我的祝福,是,我可以遇到更好的。”
“没关系,顾谈隽,你不用那么愧疚。”
“这都是我自愿的。”
“我也祝你,前景光明。”
他看着她,嗯了声。
出去的时候,雪势大了。
温知予下台阶去路面,没看清,路边闪过一辆车,差点擦了她。
她转身往回去的路走。
寒风刺骨,她没回头,只听见身后不知何时响起的超跑声,轰鸣疾驰,就像今年春日她去科技会在外听到的一般,有钱人的奢侈盛宴。
超跑声走远。
她盯着前方,一次也没回头看。
这段路回她家,两三公里,温知予是走回去的,在冷风里,寒雪中,纯靠走。
她走了一路,就哭了一路。
哭到喘不过气,哭得心脏都硬挺挺的疼,哭到路人都频频看她,疑惑这姑娘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大口喘着冷气,到了巷口才回头望。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温知予,你的前途还有很多,走过这条路,再也别回头。
那天夜晚情绪才好一点。
晚上,她和时临一起坐在闪着声控灯的楼道里闲聊,这栋老小区的声控灯要坏了,一点声音就一闪一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