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神色匆匆,似乎赶着伺候,将醒酒汤送到郑玉衡手中,话也没说地就走了。
他还来不及道谢,便见对方回身而去,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慈宁宫是太后娘娘的地界儿,若有急事,那应该也跟董灵鹫相关。郑玉衡心里一紧,想出去详细问问,于是很快喝掉了醒酒汤,将衣扣系牢,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束了发,推门出去。
也是凑巧,他一路没遇见平常在慈宁宫侍奉的熟人,正有些关心则乱。结果刚到正殿门口,望见殿门旁的蒋内人,就见她大惊失色,朝着他使眼色,脸上写着:你怎么来了?
郑玉衡脚步一顿,立即感觉到一股危机感,转身就要走。可门口的侍卫却跨出一步,尽职尽责地拦住了他,与此同时,殿内传来一个很熟悉的男声。
谁?
郑玉衡往护卫的胸甲上看了一眼,没有麒麟图样,反而是另一个繁复印记,正是皇帝陛下的紫微卫。
护卫正要回答,郑玉衡为防他把自己当刺客之类的直接处理了,出声回道:下官太医院郑玉衡。
殿内静了一霎。
在慈宁宫等了已有两炷香、愈发百无聊赖的小皇帝扭过头,突然觉得屁股底下这张垫子舒服起来了,他不由得直了直腰,正襟危坐,绷着一张英明神武的脸:让郑太医进来见朕。
侍卫应下。
万众瞩目当中,郑玉衡硬着头皮跨进门槛。这一进去,就意识到几乎所有内侍、女使,都因为皇帝陛下的存在而齐聚于此,一个个肃穆端正、言行谨慎。
而两位女尚书居然一个都不在,想来是在随太后娘娘的懿驾。正是因为无人主持大局,所以慈宁宫上下才这么严阵以待的。
不得已,郑玉衡又跟皇帝陛下碰面了。
孟诚上完了朝,一早便来跟母后议政,然而太后却不在慈宁宫,而是被皇后请去听一出特意排的新戏,为了不扫母后和王姐姐的兴致,孟诚就没让人去通报,而是坐在慈宁宫捧着折子等。
他等了许久,已经有些无趣地发闷,正巧在这时候,就碰上了他心里一等一恼恨的小狐狸精,还是只不要脸勾引他母后的男狐狸。
孟诚端着架子,沉着脸看他,刚扫过去一眼,心里的别扭劲儿一下子就从零飙到一百。他指着郑玉衡的脸,道:你
郑玉衡不想让太后娘娘为难,心里虽对他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撩袍行礼,恭敬谦顺,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副任由打骂的样子。
这可怜劲儿!他就是这样蒙蔽朕的母后的!
孟诚磨了磨牙根,没叫他起来,而是说:你不穿公服也就罢了,这么散漫轻佻,一副风流模样,想要装给谁看?
郑玉衡其实并无什么不整之姿,只是未戴冠,广袖薄衫,衬得身形高挑翩然,有些飘渺如仙的韵味。这在旁人眼中是姿仪甚美,在小皇帝眼里,那就是心术不正。
郑玉衡觉得这话说得很怪,但还是忍了,低低道: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小皇帝火气旺地哼了一声,也知道这人也就骂几句,打是打不得的。越是这样,他就越窝火,摆出一张圣贤脸色来,倨傲地训斥:既然知道失仪,还不快去换了?以后也不许穿成这样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侍奉!
郑玉衡:
他好幼稚。
郑玉衡比他还小一个月,虽然每每在太后面前青涩稚嫩、无地自容,但面对着皇帝,却有一种非常独特、非常离奇的心态,总觉得皇帝陛下比他还小。
郑玉衡应了声是,起身正要退下。一旁的孟诚盯着他走了几步,猛然发觉到了重点,霍地起身,神情凝重:你从哪儿来的?你昨日在慈宁宫?!
臣
荒唐!孟诚脱口而出,来人,朕要
嗯?你要怎么样?
一道平和无波的声音截断了孟诚的话,横戈进来。
郑玉衡抬起眼,见王皇后扶着董灵鹫下辇,她早已免了宫人的礼,正好举步入殿。
殿前的紫微卫向两侧分去,最贴近正门的部分由麒麟卫把守。侍奉正殿的诸位内侍、女使,皆在无形当中松了口气,屈身行礼。
董灵鹫走了进来。
孟诚的话卡在喉咙里,低首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董灵鹫没管小太医,先虚扶了孟诚一把,语调温然:方才想干什么来着?
孟诚脸色僵持,喉结动了动,求助似的看向王皇后。
王婉柔接收到他的信号,忙替夫君打掩护,轻咳一声,言笑晏晏地道:母后,陛下一定是等久了无趣,跟郑太医开个小小玩笑。
董灵鹫转头看向郑玉衡:什么玩笑?
郑玉衡觉得自己这时候要是落井下石,就像是有了靠山的佞幸一样,实在不好,于是不计前嫌地道:陛下觉得臣的这身衣衫很是合心,所以想要令宫中特制一套。
哎呀,这么大度,这是转了性了?
董灵鹫看着儿子和儿媳眉来眼去地打暗号,假作不知,又问孟诚:是这样吗?
孟诚脸色僵硬,憋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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