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样的话,语气不同,心境便也完全不同了。
“母后……”庸王的声音未免有些沉重,“打小儿,母后便教导儿臣,凡事前想一步后想一步,才能去做。儿臣刚才说的,是往后想的那一步,前头儿,儿臣自然也想得清楚……”
庸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外祖父会以讨伐皇家败类、以正皇家声名为名,出兵围剿蒙山行宫,若事败了,儿臣便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说这是外祖父擅自做主,儿臣并未让他为儿臣出头。那些周家亲信,听的自然是外祖父的命令;而那些被我们抓住把柄的将领呢?一家老小都被儿臣控制着,岂敢咬儿臣?”
庸王极力想让皇后放心,可又并不敢保证什么。毕竟,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儿。只能在说完了自己的打算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母后放心。”
皇后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庸王也不再说之后的事儿,而是道:“母后,且说蒙山秋猎一事,儿臣还需要母后从中周旋。”
皇后的愁容,更重了些。
原本每月初一十五,皇上应该到坤宁宫来就寝。但是自从麟儿被废之后,皇上已经有好几次没过来了。就在昨儿,还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在御书房里歇下了。
每次见皇上,她已经很小心地不提麟儿的事儿,可皇上还是不愿意见她。
皇后细想了片刻,道:“麟儿,这事儿,母后反而不应该插手。若是母后去向你父皇求情,你父皇反而觉得咱们母子二人有所企图。我看既然你父皇已经表露出了不将你刨除之意,咱们这边,越是安静,他反而越能带上咱们……”
皇后叹了一声儿:“不瞒你说,你父皇已经好几次都没到坤宁宫来了,就在昨儿,还躲在御书房没来。若是母后这时候去说,反而会坏了事。”
庸王心内不悦,脸色也已经冷了下来。但却是静着,没有说什么。
心想自己也真是傻,刚刚居然还一心为母后着想,想要让她放心。可母后这边呢?却是一心只顾着她自己的宠辱,不肯帮忙。同样都是后宫里的女人,皇贵妃就能为自己的儿女百般谋福,到底把凝儿留在了宫里,到底把老三送到了那准太子的位子上。可自己的母后呢?除了牵扯着母家给他添乱之外,还会做什么?
但毕竟大事当前,今日一别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呢。庸王不想在这时候和母后弄得不快。只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起身道:“既然如此,儿臣便不叨扰了。母后好生歇息,养着好身子才是要紧。”
虽然他说得是关切的话,但皇后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不满。麟儿的意思是,她只管顾着自己就行了,不必管他的死活。是在责怪她自私呢。
但她已无力解释什么。只能叹了一声儿,摆摆手,道:“好,你退下吧。”
庸王转身离去,一点儿留恋也无。
“麟儿……”看着他走到门口儿,皇后还是叫住了他。
庸王有些不耐烦地回过身来,问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的手悬在半空中,看着他……半晌,轻轻一挥手:“没什么吩咐,你退下吧……”
庸王一点头,转身推开了房门,便头也不回地阔步出去了。
“麟……”皇后的一声唤还没出口,房门便已经重重关上。
不免又是一声儿重重长叹……
她还想说,让他小心一些。
可是她的儿,并不给她这个关切的机会。
他是在怪她没用么?
的确如此,和沈瑶敏比起来,她的确没用。
“咳咳……”一时悲痛上涌,猛地喉咙一紧,一阵猛烈的咳嗽。
琉璃忙进了屋,轻轻给皇后抚着后背,不敢吱声儿。
半晌,等皇后这一阵咳嗽过去了,方低声劝道:“娘娘,还是找太医来瞧瞧吧?”
皇后皱眉……思忖半晌,一摆手,道:“去吧,去叫白太医来。”
抬手之时,那帕子上的一块儿鲜红便显露出来。
“娘娘!”看了帕子上的血滴,吓得琉璃惊呼一声儿。
皇后也是愣了下。因着心里有事儿,先前她自己并未察觉。如今看得这样真切,岂能不心惊?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即,心里的那一抹担忧,反而放下了。
其实原本还是有些犹豫,觉的这时候叫太医来,未免会让皇上觉得她是故意惹他注意。觉得还是继续忍着,等事情有个结果再说。若是麟儿事成,自然有她的福气享。若是麟儿事败,自己养一个再好的身子,又有什么用呢?
原本正要让琉璃等一会儿再去,可现在,却是不用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能查出病症来的。叫一个并不常被她用的小太医过来,皇上也不会以为是太医胡诌。见着了帕子上的血,也会相信些。
“扶本宫先去床上躺着,帕子不用洗,本宫先留着用。”皇后吩咐道。
其实这一阵子,她自己走路都有些虚弱,常需要人扶着。可是她不愿意去请太医,不愿意让皇上以为她在耍花招。一来,她早就不再奢望他的关怀,二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能给麟儿添乱。她只能安静着,在暗中做一些打探和应对。
今日,这血咳出的恰是时候。
或许这是老天再帮他们母子,麟儿的事儿,准能成。最不济,麟儿也能落得个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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