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舍不得。优柔寡断、一再退让地以致今日,以致让她们害死了知秋!
她不该信他!早就不该信他!
如果她不曾信他,如果她早些去救下知秋,知秋就不会死!知秋就不会死!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死了知秋!
“知秋……你倒是醒醒啊……我都快拖不动你了……我早说过,你不能这么贪玩儿的,你已经长大了……若是有一日嫁了人,离了我和小姐,谁还会这般宠着你呢……你……你离了我和小姐,可怎么活呢……到了那边,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啊……”初夏费力地拖着知秋,可是死人的重量与活人自是不同,弄得筋疲力尽,双手上的重量却还是不减,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手里拖着的人,已经死了。
知秋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宠着她让着她的人,若是那些人都欺负她,可怎么办呢?
从小儿她就最见不得人欺负知秋了,她还想着,以后知秋若是嫁了人,她一定要常去知秋家里走动,免得有人胆敢不拿知秋当回事儿。可现在,她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初夏仍旧费力地拖拽着知秋,卓酒的哭声愈发大了、止也止不住。没有皇上阻止,小福子也不敢拦着、更不敢说什么, 只能给初夏让出一条路来。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拖着一具死尸在宫里走,不是太瘆人了些?尤其是在这深夜子时,最是天地间阴气重之时,未免给宫里添了不吉利。
“初夏。”正在奴才和侍卫们都愁苦之际,总算见着皇后娘娘起身,叫住了初夏姑娘。
“莫要往漪澜宫里去……”容菀汐道。
初夏停住脚步,道:“怎么不回宫呢?外头这么冷,知秋睡在外面,一定着了凉。”
“我们回将军府去,漪澜宫,不是我们的家,她不愿意回去。”容菀汐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淡淡道。
初夏听得,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一阵猛点头:“对对对!我们回将军府去,我们回家去!”
容菀汐深深看了知秋一眼,转身,跪地,重重叩首,道:“求陛下给我们一辆马车,我们要回家去。”
原本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但说到“回家”二字之时,却还是不由得哽咽了一声儿。
皇上深深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声,吩咐道:“小福子,你去找辆大点儿的马车来,朕和皇后回将军府一趟。”
“不敢劳烦陛下,我们想自己回家去,不想沾染宫里的肮脏之气。”容菀汐的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却坚定。
听得在场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靳嬷嬷忙低声提醒了一声儿:“娘娘……”
但容菀汐却并不惧怕,也并无收敛之意,反而继续道:“是我害死了知秋,是我对你的依赖,害死了知秋。我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是你帮着她们,杀了知秋灭口。”
“娘娘……”吓得靳嬷嬷忙跪在容菀汐面前,重重叩首,道,“陛下恕罪,娘娘怕是吓糊涂了!一切都是无心之言,陛下可千万莫要怪罪娘娘啊……”
皇上一抬手,制住了靳嬷嬷的话。叹了一声儿,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了小福子一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马车?”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一路小跑着去了。
初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把知秋的头放在她的腿上,以便让知秋枕着,莫要让土地咯着了她的头。
不用皇上说平身,容菀汐自己起了,到初夏和知秋身边儿去,蜷缩着膝盖坐在初夏身边儿,看着知秋,一言不发……
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在睡梦里,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或许她发现那个世界不好玩儿,等下就回来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爱玩儿的小丫头。
周遭静了下来,几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曳,使得那光亮,也是一摇一晃、忽明忽暗的,好像一团团忽明忽暗的鬼火儿……
夜风呜咽,却是吹得林中寂静无声。
终于安静下来,卓酒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勉强平静了半晌,忽的,重重跪地,重重叩首,道了声:“陛下……”
刚一出口,那强忍住的哽咽却又起了。顾不得失态与否,又是重重叩了一下头,头落地闻声,哭求道:“求陛下为知秋做主,还知秋一个公道!是她们杀人灭口,求陛下严惩真凶……”
“求陛下……求陛下……”卓酒一下下地重重口头,每一下都是落地有声。
小禄子怕他磕坏了头,看了眉头紧锁的皇上一眼,忙上前去扶住了卓酒,道:“大总管可莫要把自己的头磕坏了,潜邸里的事儿,还要大总管管着呢,陛下定然不愿看到大总管受伤。”
“求陛下给知秋一个公道……求陛下……”卓酒仍旧一下下地叩头不起。
皇上皱眉弯下腰,扶住了卓酒,道:“朕定当彻查。”
容菀汐听得,却是一声冷笑。淡淡道:“求他是无用的,他给不了我们公道。”
卓酒只顾着哭,也顾不得为容菀汐的话而向皇上道歉,更何况这时候,他也没了周旋的心思。而且毕竟,他对皇上也是有气的。
皇上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会保知秋不死!可如今呢!如今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知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陛下,你明明说过、你明明承诺过!奴才这般信你!奴才是信你的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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