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架不住故人出现,将她硬生生拖回了过去的深渊。那些埋葬的记忆与对失去的亲人的思念让她感到痛苦万分,几乎要崩溃,她仿佛从来没有一刻比刚刚离过去更加接近,让她无法维持正常的情绪。
胡裴奚说得那些侮辱她的话并不重要,她在意的也不是他的感受,而是暗藏在那些话语当中的,其他的东西。
我其实不想哭的。柳茯苓乖乖闷在他的怀里,周身被赵云屹裹得极暖和,仿佛多了几分倚仗,多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柳茯苓的声音柔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赵云屹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她心中实在是难受,也许是因为她身边确实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吐露心声,也许是因为赵云屹的身上太过温暖,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赵云屹与那胡裴奚相比,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顺眼一些
旁人的说法,我曾在意,如今却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她自嘲道。
听到她的话,赵云屹微微皱眉,心头顿时如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中了似的。
可我想我爹娘了。柳茯苓说起这个,声音又变了调子。
赵云屹手指微微一缩,捉紧了她的肩膀,终于明白了她的伤心处。
爹娘过去时常对我说不求我富贵,只求我平安,只要我过得好,过得幸福,便是他们最大的期盼。柳茯苓说道此处,几乎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她靠着赵云屹,将眼泪尽数抹在了赵云屹胸前的衣服上。
他们对我可好了。柳茯苓苦笑了笑,声音却变了调子,桂枝身体不好,他们也没有只顾着妹妹不顾及我知道我喜欢乐曲,喜欢弹琴,便请了禹州最好的乐师教我,知道我不喜欢算珠,便由着我不去学,只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我,如今活成了这样,我一想到他们在九泉之下还在为我担忧柳茯苓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女儿不孝
赵云屹心头已经疼得密密麻麻一片,他手上用力将她搂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便过得开心一些。
柳茯苓闷头不语,眼泪依旧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来,赵云屹感觉到她的情绪,却觉得有几分无力。
他哪里会劝人,讽刺和呵斥才是他的强项。
寻常倒好,柳茯苓脾气好,说些不好听的,她也已经习惯了。
可如今这种情景,若是胡乱说话,说错了,柳茯苓的情绪恐怕只会更加糟糕他不想看她情绪糟糕。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胡裴奚而哭,心头倒还有些不爽利,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赵云屹居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只希望日后柳茯苓不要再哭得如此伤心,希望谁也不能再伤到她才好。
他蓦然想起,从前自己年幼不高兴时,母妃时常抱着他哄,一开始会声音轻柔地说一些道理,可若是半晌说不通,她便不说了,只轻轻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哼曲儿。
那曲子很简单,似乎是安洲的民谣,有抚慰人心的作用,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母妃一唱这首曲子,他便能缓缓恢复平静,渐渐睡着。
感觉到柳茯苓哭得有些颤抖的身子,他喉结动了动,艰涩地开口
远山翠柳天蓝云清
他平日说话声音好听,是极有磁性的那一类,可如今一开口,声线却有些微微的不稳,似在紧张,可仔细听却又不是。
柳茯苓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僵。
山月来兮思君不息
柳茯苓死死地揪住了赵云屹胸前的衣襟,这次攥得比之前更紧了。
赵云屹还想继续往后唱,可他忽然发现,柳茯苓的身子彻底僵住,颤抖得比刚刚更加厉害了些。
他便不再继续往后唱,而是开口问她,你还好吗?
柳茯苓将脸闷在他的怀中,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身子不适?
柳茯苓不肯抬起脸,赵云屹发觉不对劲,将她一把从自己怀中扯出来,当即便看到柳茯苓此时的表情,面色便是一僵。
柳茯苓眼泪还未褪去,此时却笑得脸颊通红,她极为努力地忍着,终究是没忍住。
没没事柳茯苓又哭又笑,刚刚还是满心的悲伤情绪,如今冷不丁听到赵云屹这曲调歌声,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想到,赵云屹唱曲儿。
居然这么难听!
说难听,似乎也并没有非常难听,毕竟他的声线是天生,再怎么发声,也是原本那样,总归是好听的。
可那曲调,一旦从赵云屹的口中冒出来,便让柳茯苓没有办法保持原本的悲伤情绪。
那调子便像是被风吹到了天上,忽上忽下,根本没有个准调儿。
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别扭的歌声,若不是他唱出了歌词,柳茯苓基本完全听不出来这曲子原本叫什么名字。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眼眸中露出一丝警告之色。
殿下是想安慰我吗?柳茯苓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抬眸问他,可一与他严肃的眼眸对视,柳茯苓便顿时没有忍住,直接低头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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