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规定没钱就不能房产开发了？”叶三省严肃地反问：“江城政府周书记的时候就是四五百个亿的财政赤字了，现在肯定有增无减，政府怕过吗？政府就不搞房产开发了吗？我们难道比政府还穷？”
    “少贫嘴，说人话。”高雪皎喝斥道。
    “我在文化前前后后工作了近三年，自我感觉人缘关系还是有一些，比如说杨中副县长，甚至欧阳书记都会关照我，有什么问题，关系都容易疏通，这是优势之一；然后我们文化现在要进行战略调整，工作转移，——你们别乱传。我个人认为，会往城东拓展，虽然这是欧阳书记刚去文化就提出了的‘城市东移’，所以现在是一个极大的契机，肯定有很多机会，这样的机会再不抓住，我们就赶不上房产行业的末班车了，这是原因之一；我以前在房产公司工作过，有过这方面的策划经验和营销经验，我们易涛同学，也在林武的公司做到了中层干部，有管理经验，可以独挡一面，再加上高记者推波助澜，齐总运筹帷幄，我们四人应该可以运营一家房产公司，运作房产项目，这是优势之二；至于以前为什么不考虑，主要是江城的社会大哥太多了，不好挤进去，我们又不混社会，而现在文化的风向要变，有利于我们这些正正经经，正正规规的商人进入这个行业分一杯羹，这是原因之二；在运作康复医院的过程中，我设想过到义双去做一个跟我们医院连锁的康复基地，或者在文化的古寺湖周围找个场所，结果一问租金，都高得吓人，我就想，妈的，这么高的租金，只比抢人差一把火枪了，还不如自己修，再想想周围任何地方，房屋、店铺、办公这些租金都高得离谱，而江城为什么崛起这么多大哥，正是因为房产行业利润巨大，连这些除了打打杀杀商业素质低下的社会大哥都能够在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坚定了我要进入房产行业的信心，这是原因之三；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综上所述，我认为我们公司应该调整战略方向，进军房产开发。”
    “那么请叶书记告诉我，资金问题怎么解决？”
    高雪皎表情严肃地追问。
    “上级拔一点，下级摊一点，自筹一点。”叶三省答。
    “少来官僚主义那一套。”高雪皎指着叶三省的鼻子批评。
    叶三省绷不住了，笑：“你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资金问题我如果能够解决，我还跟你们开什么会啊，我直接就奔城东去拍地了。我们不是开诸葛亮大会吗？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大家都想办法啊。”
    高雪皎泄了气：“反正我没钱。上次凑的钱我还欠着呢。”
    ——他那钱可是欠着辛珊珊的，这笔债可不好还。
    “叶兄弟说得有道理。资金的问题，永远是开发商，也其实是所有商人一辈子都要面对的问题，所以怎么解决，才能够体现商人的能力。”齐雍峰开口说：“叶兄弟说上级拔一点，我看这个意思是不是有项目扶持资金？这个在房产开发上的确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比如修个体育场馆文化场馆，相关部门就有扶持资金，再说叶兄弟当过周董事长的秘书，这里面有一定的文章可做。特殊项目，市上县上也有一定的补贴。然后是下级摊一点，我的理解是，利用社会游资，这个就复杂了，水钱我们肯定不借，但一定有有钱人可以借钱，或者叫融资吧，如果我们能够提供某种保障，或者说以项目担保，也可以借到钱，几百万两三千万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且他们的利息一般不会太高，比银行是要高一些，但不会超过一角，可以讨价还价的，主要看当时的急不急，还有可以拉他们入股，风险共提，虽然可能也摊去了利润，但对于我们刚刚起步的房产开发公司来说，这也是一条路。然后是自筹。目前来说，我跟叶兄弟路子多一些，如果抛开其它因素，单纯凭借个人信用，我这边一两千万应该没有问题，叶兄弟我看也差不多，雪皎你主要是抹不开面子，我就直说了，雪皎你骨子里还有文人的清高，其实你身边有钱人多着呢，只要雪皎你开口，几十万一两百万你肯定借得到，我是说一个人就可以借这么多，所以你真要努力，也能够筹到很多钱，易涛兄弟可以在拉人入股这方面做点功课，你以前在林武那里工作过，林武虽然对他的战友很好，但只是给钱给福利，却不让他的战友在他的公司拥有股份，——倒是宁愿让一些官员去占干股。林武说是说大家如果一起经商那就必须说钱那就肯定要伤感情，其实是不想与人分享，这就跟我们这个公司有本质的区别，我们四人不管怎么样，一开始就是各占同样的股份。所以我建议易涛兄弟可以拉林武那些兄弟伙入股。当然，这只是一个方向，如果我们真的拍了地，拿下了项目，想入股的人肯定多。还有，不要忘记，我们公司还有两个有钱人，夏总和陈总，他们两个可是实打实的实力派。”
    齐雍峰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三人都听得沉思。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也只有这样筹资。”叶三省说，“钱这个东西，最实际，也最公平，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就只能买到一块钱的货，借一块钱就是一块钱的价值，到时也还一块钱，不像权力啊，帮你一个忙你真不知道他是举手之劳还是倾城倾国，怎么还这个情都要考虑半天，而钱童叟无欺，钱是个好东西。”
    他想起古教授说过，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钱对任何人都平等地对待。追逐特权的人从骨子里痛恨钱这东西，在不能消灭钱的情况下反而疯狂捞钱为权力加持。所以，弱化钱的力量在本质上就是要弱化平等，这是一个简单常识。
    “齐总让我茅塞顿开，我是不是以后要做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我先想一下我身边哪些人可以借钱，行筹个一千万再说……”
    高雪皎喃喃自语，然后被打断。
    一个人走过来，居然是刚刚离去的赵潘军。
    叶三省站起来，赵潘军笑着点头：“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叶书记，耽误你五分钟。”
    叶三省说好，走出座位，两人走到旁边的卡座坐下，赵潘军笑道：“叶书记，你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九天之雷，响震江城。”
    叶三省也笑了：“赵秘书会整词。是说王洪九吧？”
    赵潘军点头：“叶书记思维敏捷，就是这位社会大哥。据我所知，叶书记你和杨中副县长关系很好，配合默契，而杨中副县长提拔之前就是县长助理，深受欧阳书记重用，所以我个人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叶书记你是谋定而后动，可能你们文化在下一盘大棋，是不是？”
    叶三省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目光，说：“有这种考虑。”
    他心里再次涌起妒忌之情。他以为自己的“大棋”招中藏招，谁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通过途听的故事就能够击中真相，哪怕是局部真相。
    “那么，我想再问一下，这是一场局部战争，还是整体战争？”
    赵潘军同样凝注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想这么年轻就能够跻身一市一县顶级的权力博弈，纵横官场，指点江山真好，将来，他出去也要像叶三省一样，敢作敢为，叱咤风云。
    “昨晚我跟江城一群官二代一起吃饭，我酒后失言，欢迎他们来文化投资房产开发。”叶三省审慎地回答。
    “那好。感谢叶书记给我解答。”赵潘军满意地点头，“中午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下午要去省城，改天我请叶书记小酌，我提前给您打电话。”
    便要起身离去，叶三省叫住他：“稍等，赵秘书，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叶书记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赵潘军高兴地重新坐回座位。
    “上次我们喝酒，你说的三句话能够给我解答一下吗？”叶三省期待地看着赵潘军。
    赵潘军笑了：“叶书记真是有心人啊，居然还记得酒后的话！那天我喝多了，乱说的，不过叶书记既然问了，我肯定要老实回答。第一句话想来叶书记也知道了，政府工作的重点，这段时间都在开南新区，反过来说，也就是中兴区，云阳区的发展速度要被延缓了，一些重点项目要暂缓上马，比如四方块改造提升工程。第二句话是关于电视台，首先是电视台要改革，但是因为一些因素暂缓下来，还有就是跟我的领导有关，这个就不便再说了。第三句话是乌鱼事业大有作为，这是姬书记一到江城，就让人悄悄做的事，还成立了乌鱼养殖研究所，你想想，姬书记是做无用功的人吗？姬书记据说也是接的省上领导安排的工作，所以这事……叶书记自己体会，我就不多说了。”
    送走赵潘军回到座位，叶三省一时还无法回过神来。
    赵潘军这么突然回来询问自己关于王洪九的事，证明这位市长秘书工作细致，政治敏感，对领导服务到家。他肯定不是受了林远指示来问自己的，而是因为恰好碰上了自己，立刻想到要询问自己，这是替领导着想。
    但是这也说明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否则的话，赵潘军就用不着这么着急地来问自己了。
    赵潘军问自己是局部战争还是全面战争，是说对王洪九的打击是局限在文化县还是要扩展到江城，这其实也是说这是文化县委县政府的意思，还是有姬中恒的指示在内。如果有姬中恒的指示，那就说明市*委书记根本就没有跟市长沟通，直接向欧阳坚下达了全面开战的命令，赵潘军关心的是这一点。
    叶三省的回答委婉地告诉赵潘军，这场战争局限于文化，跟市上无关，赵潘军所以放了心。
    至于赵潘军那天说的三句话，现在虽然给了答案，其实也相当于没给，还是要自己猜，据叶三省现在掌握的信息，很难猜，只有放到后面再看，现在，他还得应付三位股东的质询，同时，也要把自己的“大棋”计划，透露局部给他目前在江城的三位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