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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柜台支两根白色杆子,往上是一顶大伞,足够容下十来个人,要是还不够则再另外布置一顶,红色跑道上就这样七彩地围了一圈,下午一点,校庆正式开始,来的人不少,老的、少的、年轻的、年长的都有,还有别的学校的老师学生来参观。
    一大爷扇着竹子制成的蒲扇,背着手走到一个游戏小摊前,摊主是个男生,见他有些兴趣,爽朗道:“怎么样大爷!来一手!”
    “行啊来来来!”
    正说着,旁边候着的女生递上一把射击枪,大爷接过,听男生絮絮叨叨讲完规则后,迫不及待开枪,咻咻几下,气球劈劈啪啪接连爆烈,周围人拍手叫好,林可按下拍立得,照了一张。
    大爷打完最后一发,潇洒放下枪,拿起搁置一旁的蒲扇,边扇边问:“有什么奖品来着?我忘了。”
    “哦哦,这个这个。”男生递上一个星黛露娃娃,“大爷您可拿好了,老贵了。”
    “嗯。”他边转身边低头打量这个娃娃,眉头紧锁似是在想要来做什么,正想着,抬头便见余汐伊笑盈盈望着她,眼睛揉碎了阳光,于是他想也不想,大大方方递上:“给你了,小姑娘。”
    “我?”余汐伊指着自己,看看林可又看看周围人,一时拿不定注意。
    “啊,给你,我瞅着你和我孙女有点像,她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人在国外,嘿——”大爷拿蒲扇一拍大腿,气了:“当初他爹妈让她出国我就不答应,现在倒好见不到人,昨天说要给我打视频也没打,说什么要写论文!哼——”
    余汐伊见大爷说起来滔滔不绝,越发起敬,忙接过玩偶,笑说:“谢谢爷爷,您枪法真厉害。”
    大爷立马骄傲地说:“我老伴年轻的时候就爱拉着我玩这个,她打不中,只能我来了,别的能忘,这个倒是没忘,真稀奇哈哈……”
    人群中立马有人说:“你看看人大爷,再瞅瞅你。”
    “我怎么了?”旁人反驳。
    女生白眼:“哎,不稀罕说你。”
    余汐伊同林可大眼对大眼,拿玩偶遮住嘴偷偷笑着,哪能藏住,笑意一直飞上眉梢,连着头顶的眼光,好不耀眼。眼风扫到有相机对着她,便大大方方搂过林可,冲镜头比个爱心。
    身后有陌生小孩跳得老高,摆着鬼脸同她们来了一张合照,余汐伊感到背后有阵风,转过身,就见一女孩一男孩仰头对她们笑嘻嘻道:“姐姐们真好看!”说完,手拉手害羞地逃走了,父母就在前方等着,迁就地冲她们招招手。
    余汐伊和林可回以微笑。
    “走了走了,去找我们班。”林可挽着汐伊的手催促。
    哪用特意找?老远就看见一个蓝色小摊前聚满了人,有几个吃着果汁甜品,不是一班是哪班?
    “这么有人气?”汐伊嘀咕。
    “去看看。”
    走进了才发现,哪是围着小摊啊,人贴人,正中间是凌潮,额头沁汗,眉头微皱,眼睛却是笑着的,手里拖着盘子,还挺稳当。边上班级里其他同学悠闲地偷笑,幸灾乐祸的眼神似乎在说:谁让你长成这样!
    不,是多亏你长成这样!
    凌潮内心略有不耐,但面对客人是不可以表露的,“职业操守”必须可以。卖出手边最后一杯果汁,正准备叫人再拿些过来,余光扫到人群外围站着的余汐伊,觉得她似乎比平时高了些,女孩难得化妆,一时间他舍不得挪开眼,老电影一帧一帧播放,每一帧都无比珍贵,面前的女孩也是。
    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见穿着礼服的女孩,下意识让开一条道,凌潮便看见她的全身——白白净净抹胸纱裙,上衣闪着细腻的亮片,大片银中夹杂几粒粉,如把月光磨碎了洒进瑶池,裙子前短后长,白纱堆迭成一朵一朵玫瑰,在腰肢下绽放,迎出一双细直的腿。
    怪不得觉得她长高了呢,原来是穿了高跟鞋,带点粽、带点灰的粉玫瑰色,雾面。
    汐伊往前走几步,提提裙子,试探着问他:“好看吗?”
    凌潮扬眉,牵动几滴将落未落的汗水,道:“一般般。”
    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夸赞,汐伊心里直堵,也呛他:“你头上的发箍哪来的?这是在扮演兔男郎?”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凌潮的嘴角扯了扯,同班一男生解围道:“我的我的!我们感觉这样更加吸睛哈哈哈,现在看来效果简直了!”大拇指一竖,连连点头,自我陶醉。
    凌潮干咳两声,显然不自在,汐伊好奇地问:“他们使了什么办法让你答应的?”手遮住嘴,凑过去轻声调侃:“你的霸总地位呢?”说完嘻嘻笑几声,头顶的遮阳伞照出一片蓝光,暗暗的,她的眼睛却因此更显明亮。
    凌潮正欲解释,刚才那男生又来解围了:“哪用得着什么锦囊妙计啊!为了帮你卖光甜品,凌潮当然什么都愿意做了!”这下换成余汐伊不自在了。
    男生话一出,就瞅见凌潮眼神不善,心知玩过头了,忙噤声,偏生周边人还不识趣地吼吼起哄,眼见着凌潮面色越来越沉,慌忙招呼:“来来来!都到我这里来买甜品咯!快来啊!”
    周围人哈哈哈哈大笑转移阵地。
    林可抿嘴忍着笑意,“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音乐厅吧。”
    余汐伊如蒙大赦,“好好,快走快走。”
    语毕,她还未迈开步子,凌潮就从她身边擦过,林可这时被熟人拉住聊天,汐伊只好先走,同他一前一后。
    今天他是一头日系卷发,发色本就偏棕,因而也不会显得整套打扮仅有单调的黑白二色。天热,他不得不卷起衬衫袖子,白皙手臂不干瘦,隐隐可见青筋流淌,给予人莫名的安全感,衬衫扣子松开上面两粒,锁骨清晰可见。
    刚才第一面见他,就觉得他像个执事,立在那里有种慵懒的精致,汐伊本欲夸耀他,谁料他嘴巴如此毒,估计是看穿她的心事,故意这样说的。
    一般般,一般般?
    切!
    现在还“大摇大摆”走在她前面,哟,发箍还没摘,汐伊心生捉弄他的念头,眼睛咕噜一转,快走着,即将靠近时大喊:“凌潮!转过来!”
    男孩伊言照做,就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冲来,汐伊手一抬就要抄走他的发箍并薅其头发,岂料穿的是高跟鞋,脚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倒,凌潮慌忙动作,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拖住她的腰,膝盖一弯,手一用力把她带起,贴住胸膛。
    “哇哦——”周围路过的人驻足围观,啪啪拍手。
    有人感叹青春真好,有人羡慕不已,有人遗憾也只得作罢,就林可一人掏出她的拍立得,又是“咔嚓”一张。
    甩动相片,画面渐渐呈现,滤镜呈油画效果。
    她照相时离得较远,因而汐伊凌乱飞起的裙摆看上去就如一朵浪花,凌潮接住她,表情竟难得慌乱几分,就好像……
    猝不及防接住了他的浪花。
    林可突然就抱住了相机,紧紧放于胸口,她望着蔚蓝的天空,那么高那么高,又那么远那么远,为什么要那么远——突然眼眶便湿了。
    当事人一个慌张,一个淡定,声音自汐伊头顶传来,语调淡淡却微微喘气,“知道自己不会穿高跟鞋还同我胡闹?”末了,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分贝道:“我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小时候那样背你去医务室,余汐伊,你应该也不想吧,毕竟人真的很多,传出什么就不好了。”
    “瞧,皇冠都要掉了。”他于是抬手替她扶正。
    汐伊赶忙起身拉开距离,谁都不看,扶住皇冠快步走了,凌潮双手插兜,倒退走几步,肩膀松垮埋下脑袋,越想女孩的反应,越觉有趣满足,最终忍不住仰头笑出声,白云散了又聚,连成软绵绵一大团,下落,下落,快点下落,让他陷进去。
    心甘情愿。
    慢悠悠,慢悠悠,倒走,倒走,忽然,运动鞋调转方向,跑了前去。
    林可望去,就看他追上余汐伊,正想伸手扶她,被无情推开,他不死心还要扶,又被推开,这一推,没推开他,她却又差点摔倒,幸而男孩搂住了女孩,似是知道她不愿意,把她扶稳了就放开,任凭余汐伊拍打他,女孩子生气有时候不需要什么一本正经的理由,凌潮知晓她的性子,便含笑受着。
    打得差不多了,又固执得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余汐伊不知是疲惫了还是什么,这次没有挣开。
    云彩短暂遮住太阳,他们越来越远,当阳光再度普照大地时,他们便成了林可镜头里的人儿,最终化为相片,甩一甩,甩一甩,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