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汉城,景福宫思政殿,朱慈炯正在跟朝鲜君臣议事。
李倧已经在半年多前薨逝,李?已经正式继位为朝鲜王。
上次政变失败之后,朝鲜官场遭受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金家、申家退出中枢,具仁垕则摇身一变当了领议政。
新提拔的官员大多是亲明派。
尤其是训练都监的两个提调,朴东熙、金在寓,都是铁杆明粉。
不必讳言,此刻坐在朝鲜王座上的李?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傀儡,无论是身为文臣之首的具仁垕,还是身为武将之首的朴东熙、金在寓,眼中都根本没有他,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大明定王朱慈炯,朱慈炯才是朝鲜国真正的王上。
“朝鲜王,孤刚刚接到了南京发来的急递。”
“年后我大明随时有可能挥天兵北上讨伐建奴。”
“此次北伐,不成功则成仁,所以我大明当倾尽全力。”
“而朝鲜身为大明的藩属国,是不是也应当派遣军队参与北伐?”
李?闻言,内心里早已经在破口大骂,大明跟建奴打仗关我们朝鲜屁事?我们朝鲜凭什么就派兵参战?藩属国就活该充当炮灰吗?
但是面上,李?却只能满口答应下来。
“应该的,朝鲜国当然要派遣军队参战。”
话音刚落,具仁垕等文官武将也是纷纷附和。
想不附和都不行,也不敢,得罪了大明,朱慈炯这个煞星真敢提刀砍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子弟都在南京国子监读书。
朱慈炯微笑了笑,又问道:“那么派多少人呢?”
李?脸皮抖了抖,小声问:“一万军队够不够?”
“一万人?”朱慈炯闻言只是呵呵两声,不置可否。
“要不然,两万?”李?面露为难之色,两万已经是极限了。
朱慈炯便懒得跟李?废话,目光直接转向朴东熙还有金在愚:“你们说呢?”
“禀定王。”朴东熙还有金在愚同声说道,“朝鲜新军自成军以来,只有训练,从未曾经历过一次实战,此次北伐建奴正是一次极好的练兵机会,所以末将等恳请定王允许朝鲜新军全师参与北伐,四万新军皆去!”
李?急道:“定王,这不好吧?”
“朝鲜王,这对朝鲜来说也是好事。”
朱慈炯目光冷下来:“一支军队若是不能经历大战,是不会成长的,还有,作为藩属国就该承担藩属国的义务,此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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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朱慈炯冷哼了一声,又道:“还有,你也不用担心兵变又或者外敌,从大明调来京畿道的两万镇兵足以保证汉城安全。”
这两万镇兵是从归德府那边调来的。
就是曾经参加过山阳大战的淮安府乡勇。
这两万人,崇祯大多选的还没有成家的,许诺的好处就是到了朝鲜后不仅每丁可以分得五十亩恩赏田,今后生了儿子,成年后每丁还可以再分二十五亩恩赏田。
这个条件,可是比徐州镇、归德镇的条件要好多了,徐州镇、归德镇的镇兵生了儿子就只有长子能继承恩赏田,其他儿子就只能靠自己挣家业。
所以消息一经公布,归德府未成家的乡勇便踊跃报名。
最终,崇祯从二十万淮安乡勇中挑选了两万未成家的。
这只是崇祯父子整个移民计划的一部分,不远的将来,整个朝鲜八道都将会被来自大明各个省份的镇兵所占据,最终演变为朝鲜镇。
只不过这个朝鲜镇的镇兵,全都是汉人。
至于原来的朝鲜人,将被迁往各个大城市。
面对朱慈炯的安排,李?是敢怒而不敢言。
从思政殿出来,朱慈炯目光转向南京方向。
这个时候,父皇应该正在召开御前会议吧?
……
此刻此刻,崇祯确实在彝伦堂召开御前会议。
内务府主事马鸣騄以及在南京的各科都给事中几乎都参与了会议。
看到高起潜走进来,崇祯当即招招手说道:“高伴伴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把北直隶的详图替朕找出来。”
“老奴遵旨。”
高起潜赶紧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堆积如山的地图中找出北直隶的详图。
找出详图后,高起潜又让小太监搬来梯子,亲手挂到彝伦堂北墙上。
“好,很好,有北直隶的详图就直观多了。”崇祯欣然点头,又环顾马鸣騄、阎应元等内务府官员说道,“接下来开始讨论第一个议题。”
“北次北伐,究竟应该从哪个方向发起攻击?”
说到这一顿,又道:“诸位爱卿尽可以畅所欲言。”
话音才刚落,郑森便抢着说道:“圣上,臣以为应兵分两路。”
“到前面来。”崇祯示意郑森走到地图前,又让高起潜将长木竿递给他。
郑森接过长木竿,指着巨大的北直地图说道:“左路从开封府北渡黄河,经卫辉府突入山西,一路北上攻破大同、宣府之后再叩居庸关南下,直逼京师!右路经海路至盖州卫,与盖州卫驻军会师之后,经辽西走廊直扑山海关。”
说到这,郑森拿长木竿轻敲了敲地图又道:“如此,即可对建奴形成两面合围态势,堵绝其向北或向东逃窜之路,最终将其围歼于京师。”
“不错。”崇祯欣然道,“兵分两路是个好主意。”
“圣上,臣有不同意见。”陈子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人中兄,请讲。”郑森客气的将长木竿递给陈子龙。
陈子龙却并没有因此就给郑森留面子,而是很不客气的批道:“圣上,臣以为兵分两路乃是下下之策,当年的萨尔浒之战,我大明便是败于分兵。”
郑森的俊脸当即垮下来,急道:“萨尔浒之战与此次北伐没有可比性。”
“我以为两者并无区别。”陈子龙说道,“圣上曾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臣以为此次北伐当集中兵力从正面击破,一击而定乾坤。”
郑森反驳道:“集中兵力从正面击破,固然要容易得多,但如果建奴北遁,又或者缩回辽东之白山黑水,岂非又要如大明与北元之对峙般,陷入旷日持久之拉扯相持?若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难以将其剿灭,又如何是好?”
“那是将来的事。”陈子龙说道,“当下首先需要考虑的事务就是光复京师!”
郑森反驳道:“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若不能够未雨绸缪,事先杜绝建奴北遁或东窜之退路,他日恐将酿成大祸。”
“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过犹不及。”陈子龙针锋相对的反驳道,“未雨绸缪预先谋划固然是好,但如果谋划过了头,一样会误大事。”
两人引经据典展开激烈辩论,一时谁也驳不倒谁。
其他士子也是分别支持一派,彝伦堂内顿时吵成一团。
最后还是崇祯提议说:“郑森,陈子龙,不如各推演一局?”
“敢不从命。”郑森欣然应允,又对陈子龙说道,“人中兄,你先扮演建奴,小弟兵分两路来打你,如何?”
“怕你不成。”陈子龙一捋衣袖说,“来。”
“快,摆棋。”已经升任参谋科都给事中的江天一,便立刻带着参谋科的十几个士子开始往彝伦堂中央的沙盘上摆放兵棋。
……
北京,睿亲王府暖阁。
多尔衮只是打开窗透了会气,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主子,郎中不是说不能吹风么,你怎么又开窗呀。”侯方域赶紧上前来,将窗户重新关上,又心痛的替多尔衮将皮裘披上。
多尔衮却只是幽幽的轻叹了一声。
这身子,看来是很难再好利索了。
夏天的时候,眼看着已经好差不多。
没想到天气转冷之后,竟又开始犯病。
可以大清如今之时局,没有一个好身体真支撑不住。
“小侯子,科尔沁蒙古那边怎么说的?”多尔衮紧了紧身上的皮裘,问道,“明军斥候骑兵的侵扰真有那么严重?”
“回主子,是挺严重的。”
侯方域忧心忡忡的答道:“近半个月又折损近千骑。”
多尔衮顿时间变了脸色:“这半个月又折损近千骑?前后岂非折损了万余骑?”
“是的。”侯方域轻叹一声又说道,“从年初到现在,科尔沁部诸旗加起来已经折损了足足一万余骑,十旗壮丁已经三去其一矣。”
“可恶!”多尔衮脸肌开始剧烈的抽搐。
这时候,弘文院大学士祁充格匆匆走进来。
“主子,出大事了。”祁充格黑着脸道,“范家的密谍刚刚传回消息,从半年以前南明就在暗中准备,到现在已然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准备得差不多了?”多尔衮茫然问道,“准备什么?”
“主子,当然是准备北伐。”祁充格急道,“明军马上要发起北伐了!”
“北伐?!”多尔衮勃然色变,“不可能吧?不久前骆家兄弟不是还传回消息说,南明至少还要再过两年,才有可能北伐吗?”
“主子,骆家兄弟多半被策反了。”
祁充格跺着脚说道:“我们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