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着两个女生打开大门，听到女孩们两声“谢谢”之后，对着她们挥了挥手，目送她们远去。
    关上门的时候，一阵冷风传来，大夏天的，成功地让钟意抖了抖。
    她搓了搓手臂，朝着柜台底下翻去，她记得下面有长袖的员工衫，可以披一下。
    找到之后反手穿上，身上暖和了一些，看着面前吃面的男人也没有那么害怕。
    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先生，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您快些吃完回去吧。”
    男人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钟意不再多说，开始对起账来。
    滚滚的雷声从云层之中传来，逐渐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地划破天空，剧烈的蓝色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漆黑的大地，也照亮了这片狭小的便利店。
    钟意被吓了一跳，小兔子般看向天空，却兀地僵住了身体——
    吃面的男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绿色的眼眸犹如恶魔一般紧紧攫住她。
    没有起伏的嘴角蓦地勾出了一个笑来。
    撒旦、来到了人间。
    第020章
    雨还在下着。
    从天幕降临的水汽将整个大地洗刷一遍， 那些灼热的温度很快随着流水消逝。
    冷气顺着大门的缝隙不断往里钻，让才穿上一件长袖的钟意忍不住发抖。
    灯泡接触不良开始闪烁，间或有滋滋的电流声。
    雨夜、寒冷、闪烁的灯光和一身黑衣的成年男人， 怎么看，怎么像是恐怖片的开头。
    而钟意， 就是那个第一个被刀掉的炮灰。
    不知何时，她已经退到了柜台的最里面，和外面的男人隔着一段距离。
    她的眼前总是忍不住闪起那双泛着绿光的眸子， 这让她想到某种野兽， 成群结队地在夜晚狩猎。
    不一样的是，面前的这个更为强壮，是一匹独自也能生活地很好的孤狼。
    女孩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殊不知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已经出卖了她的不安。
    面前的男人是最好的猎手，看见瑟瑟发抖的猎物不紧不慢，伸手将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
    银色的发丝泛着金属的冷光， 本该是最柔软的事物，却硬是让钟意看出了股兵器的刀光剑影来。
    他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结账谢谢。”
    这仿佛是某种信号，在说出口的那一刻， 钟意如蒙大赦一般迅速地报出了价格：“好的， 总共是十三元，现金还是扫码？”
    “现金吧。”男人慢条斯理地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来，钟意赶忙伸手去接——
    粗粝的手指划过柔嫩的掌心， 激起一阵战栗， 钟意一惊，立刻缩回了手， 红色纸张顺着动作飘落到地上。
    却又看见那双绿眸询问地看向她，钟意察觉自己的失态，立刻蹲下捡钱。
    一片黑影兀地挡住面前的光源，钟意抬头看去，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上前了一步，离自己更近了。
    她紧张起身，将钱放到柜台里，然后将找的钱还给男人，心中企盼着他快点离去。
    等了一会儿，男人却纹丝不动。
    沙哑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再次敲了敲桌子：“小女孩，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数学不及格。”
    “……？”钟意惊怯地望向他。
    只见男人摊开的掌心里，有一张五十，四张十块，一张五块和两个钢镚。
    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十块摁到桌面上：“还你。”
    钟意脸色爆红。
    一直以来她的学习成绩都很好，是别人家的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
    自尊心强烈受挫。
    但也只是把那张十块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压进零钱柜。
    嗯，就是这么怂。
    做完这一切，再看向男人时，他又恢复了刚来的的装束。
    黑色的口罩几乎遮住半边脸，只露出那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发光。
    他扶着便利店的门，回头望向钟意：“你还没有男朋友吧，这么怕我？”
    一个弱小的女生，没怎么和异性接触的女生，在深夜时分看见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害怕是正常的。
    可钟意心想，这是普通的男人吗，他看起来一个能打自己十个，穿得又像个鲨人犯，她不怕才有鬼了。
    可露到面上，又变得可怜弱小又无助，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帽檐之下，男人挑了挑眉，兴致盎然。
    钟意只好说道：“有男朋友……不怕你……”
    绿眸阴沉了下来。
    钟意发现便利店黑衣男是小女生们讨论的新晋男模是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崔晓雨在寝室拉着她看自己最近的本命，洋洋洒洒不下三千字来吹彩虹屁，说到最后，她撒娇地摇了摇钟意的手臂：“你就看一看嘛，他真的超帅的。”
    彼时，半夜十二点才交班回家的钟意明显没有睡醒，双眼惺忪，混沌地看向崔晓雨的手机。
    仅一眼，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黑皮银发绿眸，国外的媒体都叫他撒旦，太酷了！”
    崔晓雨捧着脸，少女怀春，而钟意却想到了昨晚那个黑衣男人，她不怎么敢与他对视，到现在了才想起来，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两个高中生和崔晓雨口中的男模z。
    见她没什么反应，崔晓雨嘟了嘟嘴很是不满意：“钟钟，这么帅你都没有一点儿感觉吗？”
    钟意看了一眼崔晓雨的神色，只得说到：“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
    “诶。”说到这崔晓雨就来了兴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高个子，带眼镜，脸上总是笑着的那种。”钟意越说，脸越红，“脾气很好，学问也很好。”
    “那的确不一样。”崔晓雨摸了摸下巴，“z一看就是那种很野的男人，我们钟钟这种乖宝宝喜欢也很正常。”
    她说了这么多，也觉得有点累，自己一个人又开始看起z在秀场的各种照片来，一边看，一边喊好帅好帅。
    崔晓雨追星的时间还是太短，不知道娱乐圈流传着一句箴言：当你偶像的理想型突然变得很具体的时候，那么恭喜你，他谈恋爱啦。
    虽然钟意不是偶像，但这条内容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是适用的，可惜的是，崔晓雨真的不知道，错过了追问钟意的最好时机。
    被这么一打岔，钟意也没了睡意，拿起书本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没多久，就又被崔晓雨的咆哮声给打断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刚粉上他他就谈恋爱了啊窒息。”
    崔晓雨愤怒拍桌，很快又不停地在过道里来回走着，口中不断重复：“气死了气死了”，让钟意想忽视都难。
    她主动出声询问：“晓雨怎么了？”
    “呜呜呜。”崔晓雨走过来抱住钟意，“我的帅哥他谈恋爱了。”
    她把手机给钟意看，页面上还停留在ins上。
    黑色头像，简洁昵称z的账号下最新一条消息：“真可爱。”
    没有什么前因后果，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条消息非比寻常。
    “到底是谁，在男神刚出道就把这朵花给摘了。”崔晓雨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虽然即便没有那个“她”，z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这种偶像谈恋爱失恋的感觉，可太让她难过了。
    钟意对z无感，也不知道崔晓雨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但也不妨碍她安慰着自己的好朋友：“没事没事，也不一定是遇到喜欢的人了，有可能只是看到一只小猫、一条小狗才发出来的。”
    “不太可能。”崔晓雨双眼放空，“z非常高冷，账号都是团队在运营，他从来不发和商业活动无关的ins。”
    “话不能说得这么……”钟意还要说着，关注提示音从崔晓雨的手机里弹了出来。
    她的视线忍不住往手机上放去。
    只见几分钟里z的消息底下就汇聚了大量的评论，各个国家的语言大杂烩。
    有些钟意看不懂，但最上面那条用英文提问的消息钟意看懂了：z，请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黑色头像回复了：是
    是？
    钟意几乎是立马回头看崔晓雨，只见她面色如遭雷击，灵魂好像都被抽走了。
    赶忙安慰她：“只是遇到而已，万一人家不喜欢z呢。”
    崔晓雨立刻直起身子，表现地比刚才还要生气：“怎么可以！”
    “z这么帅，她怎么能不喜欢！”
    钟意只好说道：“……好吧好吧，那那个女生肯定会和z长长久久，神仙眷侣。”
    “那也不行呜呜呜。”崔晓雨又倒回钟意的肩膀上，耍脾气：“反正我就是不高兴，哼。”
    这还能让钟意说什么，她只好各种哄崔晓雨，最后点了杯奶茶治愈了她。
    崔晓雨一口吞掉奶茶里的龙眼郑重宣布：“总之，我是不会脱粉的。”
    谈了女朋友又怎样，只要脸还帅就够了。
    看她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钟意不由地失笑。
    她这才有功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机呼吸灯闪烁，她拿起来发现多了条消息。
    是辅导员发来的信息。
    “钟意，最近有一个给外国人做翻译的兼职，报酬很不错，我向他们推荐了你，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辅导员知道钟意的情况，也知道这个女孩生活得艰难，平日里总是要打工，故而在看到主任发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