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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
    221。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
    然而第二天一早,那位给他派车的老领导突然亲自打电话来,说,车已经在楼下等着,让他立即再去一趟。狄小毛放下电话,立刻激动得眼前又一阵晕眩。当他急急地又赶到那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里,已经激动得连话也说不清了。
    副总理没有露面,接待他的是副总理的一个秘书。这位秘书大约有五十多岁了,顶着一头白发,放到地方上简直就是个老干部了。一见狄小毛的面,立刻热情地和他握手,告诉他说,看了他的几个材料,首长感到很兴奋,并当即作了批示。
    说罢,又把副总理的批件拿出来请他过目。狄小毛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首长的亲笔批示,像拿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手不自觉地直发抖。关于撤县设市的请示,只简单地批了“转民政部处”几个字,在那个关于扩建铁厂的请示上,却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字迹不能说潦草,却一下子认不大清,大意无非是这个项目很好,符合当前的产业政策和经济发展方向,转国家计委会同冶金部云云不等他再仔细地看,这位老秘书已把批件拿了过去。
    首长的批示,我们很快就会按程序转给有关部门。对于这类问题,首长一般不轻易表态,能这么快地批出来,说明对你们华光还是很有感情的。
    谢谢首长,谢谢您!
    狄小毛一个劲儿点头,不住地重复这两句。
    这是几本新书,首长托你转交给筱老。
    老秘书又拿出一个纸包,交给狄小毛。
    拿着这几本书,狄小毛当时顿然无限感慨。这么大的领导,报上常说日理万机的,居然还记着这么细小的事情,不是亲眼所见,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此后一连几天,只要一说起这事来,狄小毛就不由得感慨一番,赞叹一番,并把副总理赠的几本书拿出来让大家观赏,使周围所有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等他和老秘书握手告别时,才想起一个重大疏漏。几天来一惊一喜的,居然没有给这位大秘书准备一份礼物。根据他的经验,这些人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看他现在碍于副总理的面子,态度显得很诚恳,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而且这些人在政治上一般都很老到,越是不高兴越会显得和蔼热情。如果他在背后使一个绊子,最起码把几个批件压上一月半月,再不冷不热地说上几句,整个事情就往往会黄了。
    想到这些,狄小毛心里很焦急,又实在没有办法,眼看着老秘书已在门厅口扬起了苍白的手,他连声说着请稍等,慌忙打开车门,把筱云赠他的那一幅背影拿了出来。
    这是
    不等老秘书再说什么,狄小毛已把画轴塞到他手里,转身上了车。
    经过十几天马不停蹄地奔波,狄小毛跨过了各式各样的门坎,也结识了神情各异的大小官员。有副总理的批示,加上在京老领导们的鼎力相助,一次宴请一份礼品,很快就赢得了一个单位一个大红印章虽然紧张忙碌,事情却办得异常顺利,仿佛神助似的。
    等两件大事都办下来,连省里的一些领导都啧啧称奇。都说,狄小毛这个人真有一手,原先以为起码也得跑两年,想不到这么快就办成了!然后就连着追问他有什么妙方绝招,弄得狄小毛只能点头赔笑,连说哪里哪里越是这样,似乎就越显得神奇,终于有人想到了来华光视察的那位副总理,于是全省上下一片呼声,狄小毛已成了一个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很快就要连升三级,到省委、省政府任职了
    恰逢全省干部调整的关键时期,狄小毛带着说不出的喜悦往华光赶。等望到那座灰漫漫的小城,他就像参加完马拉松的运动员,只感到全身上下精疲力竭,连说话的精力也没有了。看到吴琪跑着迎上来,狄小毛无言地张一张口,推开车门,转身就向楼上走。
    吴琪趋步上前,低低地对他说:
    狄书记,出事啦!
    什么事?
    刚刚接到电话,有人把县法院给锁起来了。
    什么?是谁这么大胆,敢把法院大门锁起来。
    是一个个体户,叫任乃信。
    任乃信,就是大沟村那个个体?你快去通知,让张县长亲自去解决一下。狄小毛实在太累了,依旧快步走着,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吴琪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又给他沏上一杯茶,看他叽叽咕咕地喝了,才叹口气说:张县长不在县里。
    他去哪儿了?
    不太清楚。反正,这几天他一直不在,有人说在地区,也有的人说在省里,联系不上。
    那其他领导呢?
    都下乡了,反正,不在。
    好,好他当时沉吟着,冷笑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手站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吧,有什么办法,啊?
    当他来到县法院门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才真正感到事态的严重。昔日威严的法院大门已经紧闭,门上锁了一把农村常见的大铁锁,两面的水泥柱上还贴了一副大对联,道是“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门口人围得水泄不通,都在吵吵嚷嚷地议论不休。看到有汽车过来,人们让开一条缝,却依旧乱哄哄地议论着他慢慢地下了车,趴在铁栅门上看了许久,又默默地上了车。
    进去吗?要进,我去想办法。
    吴琪低低地问。
    回吧。你去找找这个任乃信,让他来办公室见我。
    好。
    吴琪自己下了车。
    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陆师傅:刚才我还看到,法院大院里还垒了一堆火,这是干什么?
    陆师傅说:那是败兴人哩。你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乡俗,清明上坟的时候,都要在坟地里垒一堆火的。
    唔他不再支声了。
    当天夜里,当张谦之匆匆地赶回来,县委、县政府紧急联席会议便召开了。偌大的会议室里,一坐就是几十号人,黑乎乎的一片人头,一个个阴沉着脸,或者呼呼地一个劲儿抽烟,满屋里烟雾腾腾,呛得人能晕过去。
    法院院长是个胖老头,头上光光的又汗浸浸的,正有气无力地讲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的桌前,摆了足有一尺多高的文件、材料和卷宗,那上面密密麻麻尽是领导的批示,光张谦之的批示就有七八次。看着这一片人,狄小毛真的有点气馁。这是全县最高的决策会议,能坐在这里的人,在全县人心目中都是十分神圣的,可是就在这么多人的反复过问下,任乃信居然把县法院大门锁了两天,而且已经拖着全家七八口人占领法院院长办公室半个多月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呢?
    等法院院长汇报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在座的人们都已满脸倦容,有人开始不住打哈欠。他严肃地盯着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淡淡地说:大家都讲一讲吧,有什么看法,该怎么处理,都可以讲讲嘛谁先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支声。
    那怎么不说话?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吴琪清了清嗓子,忽然说:
    既然没人说,我就先讲一讲吧。首先我要做检讨,我是分管信访工作的,对于这个事件没有处理好,我有责任。任乃信先后来县委上访过几次,都是我亲自接待的。可是,由于这是一个涉法案件,县法院已经作了两次裁定和一次判决,又上诉到了地区法院,所以我总是要求信访局督促,没有再具体过问不过,造成当前这么一种严峻的局面,关键问题还在于我们一些干部中的官僚主义十分严重。
    什么官僚主义,哪一些干部?这你可要说清楚啊。张谦之忽然抬起头来,严厉地看着吴琪。
    被张谦之这么一抢白,吴琪这个老学究便有点脸红,急促地说:这还用细说?谁的事谁清楚,反正,我就这么个看法。我的话说完了。说罢,便红着脸坐下来。
    经吴琪放了这一炮,会议室的气氛骤然一变,大家都互相看着,有人便低低地议论起来狄小毛端坐在正中央,也不加制止,且看张谦之如何表态吧。只见张谦之果然坐不住了,咳嗽一声道:
    我讲几句吧。这事我已经多次批示,也召集县政府几个部门协调过,可是由于各方面意见很大,所以一直没处理下来,而且法院作出的裁定,任乃信也不执行。我的意见是,首先以妨碍公务罪把任乃信拘留起来,剩下的事就好处理了。
    这唔,好的,这倒不错,大家的意见呢?狄小毛微笑着面向大家。
    吴琪摆摆手:我坚决不同意!任乃信的做法虽然不对,但他一个农民,不到无路可走,怎么会去锁大门!这样做,只能进一步激化矛盾!
    那好,你说怎么办?张谦之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吴琪却气馁地直摆手。
    那不就得了?硬办法不用,软办法你又没有,那我们就等着看,到底是谁官僚主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