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跟你说吗?硬气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还是要舍下这张老脸。对他我已经大获全胜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在意你这样的小角色。你以为你有多大的份量?早点服个软,不至于后半辈子落到一个捡牛粪的下场。
“有牛儿恣意徜徉,那一定是个山明水秀的好所在啊!您赶紧告诉我吧,省得我老惦记着。”
呵呵,好小子!你这般逗乐,如果不是杠头,咱们可能会成为忘年交。我成全的你的乐观主义,那地方确实山明水秀。你不是老喜欢在杂志上发表一些酸溜溜的散文游记么,那地方正适合你。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只盼你别是嘴上作强,要有始有终哦!
涂名山给顾云来看了资料,就是他即将要去发光发热的地方。顾云来确实是苦中作乐了,光看那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花山市有一个任何搞城建的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叫十里镇。以“十里桃花”的奇景而闻名,整个镇上遍植桃花,绵延十里有余。听起来很诗情画意对吧,但人家不为了取悦谁,人家那是营生。
整个十里镇都以种桃和贩桃为生,单说经济,肯定是比海棠镇富裕多了。但农民最根本的问题不是贫困,而是稍微有点小钱了,素质和意识却都跟不上。种桃树能赚钱是吧,于是那里的村民把所有能种植的地方都种上了桃树。这就直接导致桃子泛滥,卖不上价了,一不懂得合理发展。
二不懂得开发副产品,桃子的保质期很短。产量是上去了,短时间内销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烂掉。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他们。搞副产品加工,是需要本钱投入的。
顾云来查过了,十里镇本地搞这个农产品加工的乡镇企业家,有。只不过商人么,你懂的。都是为了利益,农民依然得不到什么实惠。要多赚钱,就得多种树。商人只是去收桃子,至于镇上的市政规划怎么样,跟他们都什么关系呢,他们有钱了又不住在镇上。
整个十里镇的市政规划都非常糟糕,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划。城建局的大院里种树放牛,见识过吗?
涂名山说的不是笑话,当地城建局的工作人员,还真就是满院子捡牛粪来着。
你还拿他们没有办法,砍他一棵树,他敢跟你玩命!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十里镇也不算太穷啊,怎么就会这样了?
这当然又是历史问题了。十里镇这个地方,自古就是流放之地。常言流放三千里,那是很严重的刑罚了。小地方都不奇怪,隔壁安禄市的沿河人家,还多是河盗出身呢。
流放者在当地娶妻生根,扎了下来。当地因此民风彪悍,稍有不顺那可不是使拳头了,都是使锄头说话。
当地国有林地滥砍滥伐的现象也很严重,护林员工资少,又危险,基本没人愿意干。不过那里有个古怪老头儿,护林员似乎是干得不错。有机会,最应该去拜访一下他。
为什么顾云来对那里的情况会如此了解呢?花山市每一个有危机感的当官的都应该了解一下。
当顾云来知道将被流放,他就想会去哪里。最糟糕的当然就是十里镇,逼得自己不得不去了解一下情况,仍旧是触目惊心。
“您这可是下死手了,有这个必要吗!”顾云来对涂名山说。
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啊。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以为我没有办法整治你。你不是有能耐么,如果你能在十里镇闯出一片天来,那我就真的佩服你。不行的话,就服个软嘛,很容易的。
“拿铲子来,不就是捡牛粪么?我以前在乡下,常干这种农活!”顾云来硬着头皮,从涂名山那里得到了调令。
回来的时候,顾云来几乎是满面愁容的。
“怎么,分配不满意呀?”沈艳丽问他。
“涂名山又怎么会让我满意呢?但我打死也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记仇,你知道吗,他把我发配到十里镇,当那里的什么城建局局长,就等于是个牛倌啊!”
“那是真够可怕的,我爹就常说什么十里桃花无归处,连他都不跟十里镇人做生意的。你现在激流勇退还来得及,咱不干了还不行吗?真是的,人做什么都可以,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心健康开玩笑!”沈艳丽又开始鼓动顾云来辞职了。
不过我如果真能在十里镇写一个奇迹……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来,尤是这么乱的地方,才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能十里镇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吧,到底是人与人的构成,任何地方都是有通情达理的好人的。
“怎么,你还是想要去?”
“对呀,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有好多东西要交给你。这些东西,与你的工作中也很好好用呢!”
“你的私人物品,全都已经打包装箱啦。刚送过来,我已经搬到你的房间了,他们没告诉你吗?”
顾云来的味儿都还没散干净,他们已经送客了,这动作可真够快的。而且顾云来养了很久的一株办公室绿植,也因为很长时间没人浇水而枯死了。
人走茶凉,顾云来现在就像捧着的这株干瘪植物一样无力。
“你好凄凉啊!”沈艳丽说。
“算了。”顾云来干脆连草带盆扔进了垃圾桶,“以后我的办公室,那是一片田园绿色的包围之中,何必执着于这一抹绿意呢。”
“说到假装坚强的本事,还真是没人能和你相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啊,对你而言,当园丁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对吧。”
“我先抻他们一阵子,看看十里镇城建局的家伙会是些什么反应。”顾云来就要带新的队伍了,总该对这些人有所了解。
他们如果期待一个有能力有风格的领导来尝试改变,那么他们就会急着上报或者寻过来。如果他们没什么反应,就代表着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混吃等死。那问题就不光是外部事务那么简单了,顾云来必须得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培养成一支精兵强将才行。
确定了路线之后,顾云来干脆就回海棠镇蹲着。反正涂名山要是逼他就任,那就得走流程,得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比起十里镇,我家海棠镇越发显得光洁可爱了呢,真让人有些不想走。
那干脆就甭走了,不要脸的等着看你笑话,这摆明了是你耍你呢,你为什么就要硬着头皮往里钻呢?你是傻的吗,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找那份不自在。陆鑫源知道之后也开始调侃顾云来。
“我问你啊,如果是你,你会去吗?”顾云来问他。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打死也不去呀。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被流放?
“对呀,前置条件就在这里。我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因为害怕流放而选择辞职。涂名山就是要逼我辞职,如果我走了这一步,证明我当初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他没有擅改图纸,他没有中饱私囊吗?”顾云来就是不甘心。如果说是为错误的事情承受代价,这没什么话好说。可用于和错误做斗争,这也算是错吗?
要说错,那也是方式方法的错误。顾云来在没掌握到足够让涂名山忌惮的证据之前,是不应该急着出手的。可擅改图纸这件事,如果等工程完工之后,木已成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机会是稍纵即逝,顾云来只是不愿意错过。
涂名山做出了相应的妥协,他的代价寥寥,只是少收一笔钱而已。而他获得的,是对付顾云来的主动权。图纸的事情已经威胁不到涂名山,因为完整的规划图已经出了,鑫源宾馆包括在内。可以说,整个擅改的时间已经高一段落了。
招标会都结束了,顾云来也没有选择在媒体面前爆料,以至于将自己弄到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
“现在还有挽回的可能吗,或者我现在回去给涂名山倒茶磕头认错?别开玩笑了,我宁愿去捡牛粪。以为是多糟糕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做这样的尝试。涂名山以为自己棋高一着,以为把我弄到十里镇就高枕无忧了。所以,已然困在这么厉害的地方,他应该是不会再对我使什么手段了。你说,这对我而言不也是很好的一个机会么?没有涂名山的干预,我才可以大展拳脚呢。”顾云来说。
那也说不定,涂名山已经是个临退休的老头儿了,也许他闲着没事,专门给你找不自在呢。你千万别让他觉得你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你越是有骨气,他越是欢喜。这老小子以前当过红卫兵,那整人的手段可是一绝呀。
糟了,顾云来以前表现得很有骨气了。当时在涂名山的家里,顾云来就该表现得弱小可怜又无助才对。可那样的话,就应该接受涂名山的邀请才算合理。
“唯一的办法,是你和沈茂才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让他腾不出手来,我这里才会更加安全。”顾云来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