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怀孕直让十四娘震惊得连看一眼座下的人儿都不敢。身子重重的跌落在软榻上,双目呆滞地望着前方,嘴角抽搐着。半晌才将目光转向皇帝,见他也是面上恍忽,她动了动嘴,却始终没有开口。
她跟皇帝,走到现在,早该结束了。
在丈夫这里,她没有闺阁女子的雍容大方,她是自私的,一直都是。尚妃说得对,她就是个妒妇,可是即便这样又如何,她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且皇帝也是答应过她的,凭什么他屡次背叛她!
但是……她错了。身在帝王家,又怎能真的如自己的意。皇帝是一国君王,你若获了专宠,且不说后宫中满是怨声,朝前又会有多少人在议论她,说她不贤德,不大方。直至到今日,从华贵仪,再到小桃怀孕,她真的心灰意冷了。
心底的那份执着与真诚,本便不该表现出来。皇帝就是皇帝,怎可能只宠你一个。
她要做的,是做一个好皇后,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做一个令后宫中人都喜欢的皇后……
两人走到这一步,早已不仅仅是彼此心酸这般,他们中间还夹着这些人儿,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昔日两人一起在崇善宫和华阳宫的日子,最是烂漫,回想起来,更是心酸。
既是如此,那便将自己的心意收起来罢了,只做个北国的皇后,这样就够了。
她慢慢才站起来,表情很淡漠?,走到小桃面前,扶起她来,淡出一抹清清的笑意,“你既有了陛下的孩子,名分自然不会太低。先回去吧,本宫会与陛下好好说的。”
她虽是漠然的,但却轻轻地为小桃擦了擦脸上的泪光,小桃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谢……谢娘娘成全。”
成……全。呵,她倒是成了小桃的恩人了?
送走了小桃,十四娘才走回去,瞥了皇帝一眼,淡淡道:“陛下,给小桃个实在点的名分吧。不用考虑臣妾。”
他凝望着她。她只别过头去坐下来,默默说:“小桃虽是宫女出身,但如今怀了陛下的子嗣,再不给个名分,恐怕前朝中人也会议论纷纷。”
皇帝:“你明明便知道朕不知情!如今你可是在怪朕!”
发火了……终于要发火了。
她微闭了下眼睛,睫毛瑟瑟颤着,缓缓吸了一口气才道:“臣妾不敢。只是这后宫中难得有人为皇家添子嗣,陛下于情于理也该在意。”
“朕有你一个就够了!”
指她?还是孩子?
她欲哭无泪,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语气却微微有些怨恨,“可臣妾在意!”
“!!!!!”
“陛下这是要弃臣妾于不义!你不说,后宫妃嫔会说,前朝也会说,到时我这个皇后,便真成了恶毒的妒妇,连有了身孕的小桃都不愿让陛下纳入后宫。”
“!!!!!”
“其实陛下不用这样看着臣妾。这一次跟华贵仪那次又有何区别,将来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我若总是计较,这宫中数十年的日子还怎么熬过去。”她微微一顿,声音低得只剩下了颤抖,哽了一声,“陛下……放手吧。”
话说完,她侧过脸去,仰着头,生生地吞咽着眼眶中的泪水。
放手,只能放手了。
皇帝只有放手对彼此才是好的。
两人不应该这样纠缠下去,再是争议也毫无意义了。
小桃有了孩子,将来难道要她的孩子与小桃的孩子也像当初的皇帝一样,为争皇位,手足相残?
不,她办不到,只能求他放手!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听着她背后的啜泣声,那样难受。
他眼底一热,伸臂搂住她,将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嘴巴下的胡茬刺着她的眉心,阵阵刺疼。
他喉头一滚热,声音微微软弱了下来:“十四娘,我们不要这样了。我答应你,遣散了后宫,以后只有你跟我,好不好?不要再赌气了。”
十四娘紧闭着眼睛,甚至能感觉到,皇帝的泪水滴在她脸上,她打了一个冷战——皇帝哭了!
他没错……错的是她!错的是他们本便不该在这皇宫中相爱!
如今有了第三者,第四者……
他们如何再像昔日那样?
即使皇帝真心想遣散了后宫,也来不及了,不是?
且不说前朝人人反对,如今小桃有了皇帝的孩子,难道也能打发走?
那时她才变成千古罪人了!
两人之间,有了小桃腹中的孩儿夹着,再是后悔也回不去了!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会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只是会做好她该做的。
“陛下,我听人说,人有三生三世,如若我们真是有缘,下辈子我们不做帝后,做对平凡的小夫妻,可好?”
“人只活在当世,若当世过的不快活,孰人会等到下世。十四娘,朕知道是朕疏忽了,对不住你,但你也不能如此冷淡着朕。”
她缓缓起了身,“还请陛下速速下旨吧。”
“……”
“陛下,从今以后,我做好我的上官皇后,你做好你的皇帝。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时皇帝方觉得,心凉下来了。
失望!那是失望啊!
她真叫他失望!
他只起来转身就走,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襟,唏娑的摩擦过她的衣裳,她只觉得心寒,半晌蓦然道:“等等!”
两人都并无转过头来面对彼此,他却偷偷窃喜,本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却不料接下来她却说:“请陛下先下旨给小桃一个名分,否则我这个皇后当得便有些虚作了!”
“!!!!!”
他拳头紧紧握着,语气森冷起来:“那么皇后以为要给她一个什么名分!”
她淡淡笑:“婕妤呢?陛下看看如何,既不失身份,又不会显得圣眷过浓。”
皇帝冷冷道:“那便依了皇后所言,有劳皇后了!”
“能为陛下尽心乃臣妾的福分,不过小桃婕妤如今有了身孕,还望陛下多多关照,臣妾这里,有人侍候着,便不劳陛下常来了。”
他只冷眼一扫,出了华阳宫。
十四娘蓦然眼泪滚落下来,烫得疼痛。
身子再一次重重的跌落在椅子上,那么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