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没有直接证据。”江星肯定地说:“西山只有黛园在招纳怀有奇技异能的名家高手。再就是铁笔银刀孙推官平白失踪,是在我和谢老哥离开之后失踪的,只有他知道我和谢老哥的行踪。
我怀疑他已遭到可怕的变故了,他正在打黛园的主意,也很可能因此而遭
到不幸。”
“那……你去查,岂不硬往枉死城里钻?”季夫子显然反对去黛园冒险追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本来就有进黛园的打算。哦!谢老哥生前,
曾经表示与四海盟结怨的祸首是康兵,黎山文家的人恐怕更饶不了康兵,此中用意,到底有何玄机?”
坐在下首的康兵,用充满期待的神情,待候季夫子揭开谜团,沉不住气的神
情表露无遗。
“这……”季夫子欲言又止。
“季叔,我也要知道详情。”康兵忍不住大声说。
“我不能说。”季夫子斩钉截铁地说。
“季叔……”
“黎山栖霞谷文家,主人黎山山君。山君,是猛虎的尊称,意思是黎山之虎。”季夫子口气一转,娓娓道来:“他与四海盟名义上的盟主翻云覆雨张霖栋交情深厚,本来并没加盟,但只要四海盟有摆不平的事,或者有了困难,他就会帮上一手,名义上双方各不相关,其实狼狈为奸。
你既然与四海盟结怨,文家的大小姐恰好又在京都,这丫头替四海盟出头,当然饶不了你,你明白吗?”
一旁的江星有点恍然,也心中暗笑,这位季夫子显然有难言之隐,所举的
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知趣地离座告辞。
他向外走,未开门,徐徐转身回顾。
“康兵,你带季夫子去瑶瑶那边避一避风头。”他语气中充满忧虑:“我相信四海盟的人,将会来得很快。
京都盟坛的主事涂参赞不是善男信女,莽山黑魔一家老少,都是眶毗必报的货色,他们不来便罢……”“我正打算暂时离开。”季夫子说:“我哪有兴趣和这些牛鬼蛇神玩命?你呢?”
“对方当然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对他们不闻不问,目下我首先要做的事,是揪出杀害谢老哥的凶手来,暂且不理会四海盟的挑衅。谢老哥的死,我认为我有责任,因为他是被人在我身旁杀死的。”
“其实,谢老哥不需你替他铁肩担道义……”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欠谢老哥一份情,而且事故发生在我的身旁,我必须担这份道义,你们读书人不争一时争千秋,我这种玩命的人根本不知道千秋是何意义,只好逞匹夫之勇争一时了。再见,各自珍重了!”
江星掩上门,消失在屋外凛冽的风雪中。
“呱呱呱”
风雪交加的空中突然传来似鸟非鸟,怪异的声音。
正欲提功奔掠的江星倏然一愣“老四?”
“咻”
如一片黑褐色的雪花,轻盈落在江星肩上,金雕两只乌黑清亮的眼珠看着江星,满是笑意。
“啊!真是你小金子!”江星又惊又喜,摸摸金雕的头问“小哈呢?小梅修炼得怎么样了?”
“老大在守着小梅姐,应该就是这几天会出关,老大说我再加把劲,下次就轮到我了……”
一人一鸟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强敌来得比预计的快,十余名黑袍人毫无顾忌地破门而入。
可是,找不到人。得到江星保命神功真传的康兵早已带着季夫子逃之夭夭,十万火急地远走高飞躲起来了。
季夫子听从江星的劝告,江星走后片刻,和康兵就匆匆的溜之大吉,躲过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一早,西山道上人踪绝迹。
绕过一座山凹,冰冻了的路面出现了脚印履痕,只留下十余双不同型式的
履迹。
这种便于在积雪凝结成冰地面行走的快靴,通常在靴底加上钉状物,利于稳下马步不至于打滑,走动时必定留下清晰的痕迹。
江星对这种履痕不陌生,一看便知有人比他更早经过此地,而且这些人九成九是武林人,本地的乡民土著,不穿这种快靴。
“会不会是赶在前面等我的?”江星一
面走一面思索:“灭杀的混蛋!他们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做的任何事,他们都会早一步市同张罗等候,怪事,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当然,他怀疑是翻云覆雨张霖栋在搞鬼,可这家伙躲起来了,必定不会远走高飞,只要往京城里某处小宅子一钻,躲上一年半载,连京都最精干的捕头也休想查出线索。
另派人出面,分派狐群狗党盯紧他,施明枪暗箭,暗中主持大局,不难掌握江星的行踪动向。
四海盟更可能计算他,那个心高气傲的涂参赞不是善男信女。
人多人强,十几个有备而来的高下,先赶到前面设状等候,单人独力应付,的确风险太大。
“我得特别小心,不能再像上次槐园一样上当,哼!我不信还有人能躲在雪底下偷袭。”他自言自语,双目中杀机怒涌。十
几个高手如果布不成重围,就不可能发挥整体的围攻威力,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逞强硬拼狠搏,小心意外的埋伏,他自信还能应付得了。
“咻”
金雕蓦地出现在江星肩上,并以心神传音“有好多脚印消失在前面村庄里……”
江星冷冷一笑,挺着胸膛,敞开羔衣外袄的前襟,露出插在腰带上的钢刀柄,大踏步无畏地迈进,暗中把天煞刺准备好,留意一切可疑的征候,随时准备应付意外变化。
这里已经是西山深山区,满眼白皑皑一片银色世界,冰封大地,雪覆山林。
大道由于有人行走,积雪都变成肮脏的冰屑地面,不可能有人藏身在路下,空中有金雕的火眼金睛,他只须留意路两侧的积雪与覆雪的树林便可。
远出三里外,足迹突然向左折向。
路左的积雪山坡向下降,坡度不大,里外的树林前,有一座小小山村,似乎不见人迹,七八座不规则的农舍一览无遗。
十余个人的足迹,向小山村延伸。
没错,人是往小山村走的,数十个人成了好多人?金雕的数学水平太差了。
小山村原来有一条小径,与大道交集,但由于没有人行走,积雪厚有三四尺,表面形成一层厚壳一样的冰层,一脚踏下去,深陷尺余清晰可见。
“咦!不是赶来埋伏等我的。”江星戒心稍松,自我担心虚惊一场,想想不由失笑。
可是,疑心仍在。举日打量四周片刻,他站在原处不言不动像个石人,罡风
彻骨奇寒,江星毫不在意,目不转瞬,眺望坡下不足一里的寂静小山村,静观其变。
风雪交织期间,似乎寒气也不再那么凛冽。
寒潮爆发期已过,他忍受得了这种气候,不需走动活血,屹立如山不言不
动,极为引人注目。
先后有四批往来的乡民经过他身边,部用困惑的目向他注视。
他仅露出双目,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分。
不久,两个穿老羊皮袄,当地乡民打扮的人到了他身侧,是从东面京城方向接近的,在一丈外止步,目不转睛地狠盯着他。
这两个人,也仅露出双目。老羊皮大袄内鼓鼓地,必定携有兵刃和百宝囊。
江星从对方的双目中,看不出熟悉的眼神。他的记忆力惊人,有杀手锐敏的洞察力,对曾经是仇敌的人物特征:体形、眼神,走路习惯等等,过目不忘很少错失。
这两个人,他坚信过去彼此从未谋面。
但他的戒心,却提升至颠峰。
对两个近身冷眼旁观的陌生人,应该提高警觉的。
久久,三个人似乎都成了冰人。
“喂!你在等什么?”两人之一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打雷似的嗓音问。他瞥了对方一眼,重新转首向坡下凝视,懒得回答。
“不会是等天开眼,或者等天掉下来吧?”那人用嘲弄的口吻继续说。
“没你的事,多嘴!”江星冷冷地说道。
“浑蛋!大爷向你说话,是瞧得起你,知道吗?无礼!”那人的火气比江星更旺,而且托大。
“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揍死你这狗王八……”声出腿动,滑进来一记高探马从正面攻击。
江星也用腿,慕地狂风乍起,用旋风腿反击,快得令人目眩,噗一声扫中对方的腿弯。
“呯”地一声大震,那人一腿走空,反而江星一腿扫跌出丈外,象倒了一座山。
“你也上……”江星向另一人指了指,大叫道,谢勇的死,让他心里邪火大盛。
“喝!你还真有两下子呢!”
另一人却没有火气,笑吟吟地,不慌不忙地向他接近,双手徐提,显然意在用双手攻击。
态度毫不恶劣,江星的邪火随即熄灭。
“没有两下子,我配到黛园作客吗?”他也笑吟吟地说:“你的同伴用腿,你用手,呵呵!你老兄练的是龙爪功,所以手指特别粗大,你好像准备抓裂我呢?来吧!你可以一下子就把我送上西天。”
“哈!人人都认为我练的是鹰爪功。”这人将右手爪在眼前抓动数次。五个指尖抓屈的角度,与鹰爪功略有不同,锋尖早一刹那内扣,抓的功能与力道,也就显得浑雄扎实些,抓扣时很可能立即将骨肉抓离人体。
“我是行家,不会走眼。”江星也伸出右手爪,五指是松懈地张合着,抓合时成为锥状:“我练的是豹爪,保证可以抓牢滑溜的泥鳅。
至于能不能将人的肌骨抓脱,必须麻烦你老兄亲自求证了。”
“你既然也是到黛园作客的,咱们打不得。”这人将手爪放下,散去手上的劲力:“你一腿摆平了我的随从,我不怪
你。”
“呵呵!在下承情、你老兄的随从,在你面前自称太爷,似乎你老兄也不介
意,真是修养到家,佩服佩服,我算是服了你!”
“我这位随从叫人熊,人熊沈忠,有点愣头愣脑,手上真有千斤力道,他刚才真不该用腿的。”
“我看得出,确是愣头愣脑。”江星向狼狈爬起,还在摩拳
擦掌的人熊沈忠招招手:“你就用手吧!千斤力道,在下也许接不下,你就可以报一腿之仇了!”“呵呵!别逗他了,配在黛园作客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这随从栽得不冤。在下沈长虹,匪号叫长白一爪,请教!”
“无常公子!”江星信口说道。
长白一爪眼神一变,显然暗暗心惊。
“幸会幸会。”长白一爪苦笑:“如果你老兄不手下留情,我这位随从很可能丢掉半条命。”
“甚至丢掉整条命!”江星大咧咧,毫不谦虚地说。
据江湖传闻,无常公子生性狂傲自负,武功诡奇,深不可测,含笑杀人,威震江湖,与人打交道毫不谦虚是清理中事,因此他必须摆出自负狂傲的形象。
“也许。”长白一爪语气有些不自然:“但你不会如意,我会毫不迟疑地出手。”
“龙爪功?”
“不错!”长白一爪嗓门提高了一倍。
“试试看。”
“在下说过,打不得,因为在下也是黛园的客人。”长白一爪采取低姿势:“昨晚赶到前面的小集歇息,正打算至黛园投帖。无常老兄,你在这里怎么啦?像是冻僵了的人,难免令人生疑。”
“有几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躲在下面的小村落里。沈老兄,你看看足迹就明白了。”江星指指雪地上的足迹:“我不喜欢被人跟踪暗算,所以等他们出来!”
“呵呵!小事一件,犯得着浪费时间,在这里干耗?”长白一爪拍拍胸膛:“兄弟陪你下去,没多远嘛!费不了多少事,把他们像赶兔子一样赶出来岂不干脆?兄弟最讨厌跟踪暗算的鼠辈。”“你老兄堵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江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举步向下走。
他听说过长白一爪沈长虹其人,经常出没于东北祁连山,长白山一带,是一个连黑道朋友也恨之入骨的浪人,龙爪功可硬抓刀剑,喜欢将对方抓裂的嗜血邪魔。
这家伙是不是四海盟的盟友?
江星不能不疑,因此不希望走在一起。
提防身旁的人下毒手,是十分困难的事,哪能无时无刻步步提防?
假如四海盟与檀州风王府府有协议,那么,这位仁兄至黛园的目的,必定是奉命卧底,对他这次进黛园追查杀谢勇的凶手,利多于弊。
因此江星不希望这位仁兄提前向他发
动袭击,各自分开比较妥当些。
长白一爪果然不曾跟来,依言堵在路口相候。
目下双方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就算乾坤一爪勾是四海盟的人,怎认得他的本来面目?何况目下他冒充无常公子。
脚下一紧,江星向最近的一栋农舍掠
去,天空中,金雕依旧是盘旋不停,不断的以心神传音报告情况。
长白一爪目送江星掠走,呼出一口长气。
“主人,我们要不要跟去?”随从人熊
沈忠问。
“他最好死在那些人手中!”长白一爪
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主人的意思……”
“可以少一个竞争者呀!”
“小的认为,跟去可以看出他武功造诣的深浅,日后也多一分胜算。”“也会卷人是非之中,我可不想与大批人手拼老命,打落水狗岂不有利些?”
“这家伙名不虚传,手脚之快,无与伦比。”人熊的神色流露出不安:“脚上的打击力道沉重如山,日后主人如果与他交手,以智取为上。”
“我知道,所以刚才忍下这口气。晤!听听,下方出面阻挡的人穷叫些什么?”
风向下吹,下面的人即使大声呼叫,上面的人也无法听清。
“真该跟去的,可能那些人中,有主人的仇家,正好利用这家伙除去他们”人熊跃然欲动:“也许,能够一并除掉,永除后患。”
主仆俩都工于心计,人熊一点也不像一个愣头愣脑的人,只不过有点冲动,反应随情绪而改变,这种直觉反应有时是不计后果,毛毛躁躁。
“你总是操之过急。”长白一爪用教训的口吻说:“现在情况下,坐山观虎斗,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江星觉得自己此时所面对的两个人,似乎像两头传说中的巴山巨大人猿,不但身材像,露在外面的面孔,更像。
铜铃眼加上络腮胡,狮子大鼻,血盆
大口,一双手臂又长又粗,十个指头粗壮如铁铸的,被抓住准脱不了身。
江星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两个人:神茶陶柱、郁垒姜山,北地江湖上两个两臂有天生千斤神力的巨人,做过绿林强盗,参加过旧朝的逆反军,也干过保镖……总之,是很难归属于某一类的混世者,是两个人见人怕的暴徒。
两人是从第一栋农舍中冲出来的,劈面拦住去路,声势汹汹。
“干什么的?不许闲杂人乱闯!”一个
巨人用打雷似的嗓门怪叫,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赶人:“滚回去滚回去,不然就拆散你一身贱骨头。”
“咦!你凶什么……”江星戒备着说。
“你小子还嘴硬?赶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