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凡起了个大早,按照昨天和宋茂说好的,带着安宁王虎向着营区里的校场走去。
宋茂等人早已经组织好所有人列队集合,在那里等着了。
见到林凡过来,他赶紧迎了上来,说道:“禀大人,武关巡检司全体军兵集合完毕,请大人训话!”
这里说是校场,其实就是一块儿经过简单整理的空地。入眼尽是残破和泥泞,与林凡想象中相去甚远。
林凡登上那座由夯土和破旧木板垒成的高台,目光望向了下面所有人。他看着下面这些人,林凡只觉得有些头疼。
只见这些人以弓兵为主,所有人连最基础的铁质甲胄都不齐备。
一套甲胄,被他们你一件我一件,搭配的乱七八糟。不管合不合身,竟然分别穿在好几个人身上。
就算是这样,大多数人都是只能穿着残破的布甲,上面镶着的防护铁片都腐蚀掉落的差不多了。
这还不算最坏,有的兵士甚至穿戴的还是劣质纸甲。
纸甲极为轻便,制作相对简单,成本也不如铁甲那般高昂。
此甲在本朝主要应用于南方各军,就连镇海候的宁国军中也多有配备。
优质纸甲的防护力并不算差,尤其是面对弓矢等远程兵械之时,并不比皮甲等轻甲逊色。
然而巡检司兵丁身上穿的这种劣质甲衣,乃是军中有人为了谋利,以次充好之物。只是外面看着有个样子,其实几无防护之力。
不止甲胄如此,就连兵士所装备的弓箭,也多是劣质木弓,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比山里猎户自制的木弓好不到哪去。至于在日常养护方面,可能还有所不如。
刀枪剑戟等近战武器更是锈迹斑斑,就是一碰就仿佛要折断的那种。
除装备之外,还可以看出,为了给林凡留下好印象,在宋茂的指挥安排下,他们已经尽力的将队列站到最好了。可是,看起来还是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
队列站不好也就算了,那些人就更可气了,松松垮垮没精打采,打着哈欠,像没睡醒似的。
总而言之,整支队伍都缺失了一种精气神。
看着台下的这些人,林凡现在一点也不意外前两任巡检使的遭遇了。
就这样的一批人,如何能有战斗力?不被人打的落花流水才真是有了鬼了。
头疼的并不止是林凡,巡检司兵丁们看到他上台也是有一些吃惊。
宋茂明显是没有跟队正以下的普通士兵们通过气,他们没有料到林凡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成了自己的上官,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不服气。
“凭什么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爬到老子们的头上来?”这是很多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军士们在台下不住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现场一片嘈杂。
更有一些兵痞饶有趣味的盯着台上的年轻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一看就是在等着他出丑。
现在林凡和下面的这些人真的是相看两厌,林凡将台下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自己的劣势,也知道军士们的担忧,如果换做自己,也不会放心由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来做自己的上司。
林凡看着如同集市一样闹哄哄的校场,也不去喝止下方的嘈杂;他表情严肃,静静的用目光环视着他们。
现在的林凡已经不再仅仅是那个在江源镇时候的纨绔少年了!这一路走来,时日虽短,惊险却不少,鲜血与杀戮带给林凡的成长是前所未有的。
此时,在林凡的目光中,甚至有丝丝杀气在涌动,这时候的他并不介意使用杀一儆百的手段来震慑一下下面的众人。
许是被林
凡的森严杀机震慑住了,凡是林凡目光所及之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在林凡环视一周之后,整个校场,寂静无声!
这时,林凡才开口,他缓缓沉声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冷冽!:“怎么!你们都说好了?只会逃跑的兔子们!”
林凡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群情激奋,一个个恨不得上来砍了他。
就连宋茂和其他几个带头的人,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林凡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
林凡冷眼看着台下乱哄哄的场面,看来自己一来就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玱啷一声,林凡腰中佩剑直接出鞘,直接穿透了他脚下的木板,狠狠的钉在了下面的夯土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凡会突然来这一手,高台上,明亮的剑身反射着冷冽的光,杀机凛然。所有人都被震慑在了当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服气?那就拿出实力来,让我闭嘴!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在担心台上面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小家伙凭什么来领导我们?又凭什么让兄弟们把命都交给他?又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林凡深深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说我说的对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朝廷会派我来做这个巡检使!”
林凡冷笑,大声讥讽道:“那是因为朝廷不相信你们,因为你们屡战屡败,丢人现眼;因为你们一到打仗就逃的比兔子还快,甚至扔下了自己的上司,害死了两任巡检使。”
“朝廷不相信你们这些逃兵有能力平定整个永阳县的匪患,不相信你们可以保境安民,维护一方平安。”
“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朝廷里没有人愿意过来。因为没有人愿意把命交给你们这群残兵败将,没有人愿意重蹈前两位巡检使的覆辙,把命给丢在这里!”
“所以,不要在这跟我抱怨什么朝廷不公!难道那个逃跑的兔子的外号,也是朝廷给你们的?这个外号不止是外人给你们的羞辱,更是你们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抬不起头来!怪不得别人!”
林凡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或许有的人内心其实仍是不以为然,但是在这种大势之下,至少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触这个霉头。
林凡俯视着台下众人,继续说道:“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就说明你们还不是真的无药可救!所以,我才会来到了这里!”
“因为我相信!我相信你们不是一打仗就丢下长官自己逃跑的怂包;我相信你们绝不只是贪生怕死;我相信你们不会不想打胜仗。而且,我相信你们可以打胜仗!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兄弟们,因为我相信你们!”
宋茂听到这里,明白无论如何他也要带头表态了。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哽咽说道:“多谢大人信任,属下等定当誓死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其余人等见宋茂带头跪了下来,也都哗啦啦的纷纷跪了下来,齐声喊到:“属下等定当誓死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林凡没有阻拦,目光扫视台下。他看着跪了一片的士兵们,片刻之后才又说到:“兄弟们,起来吧!你们要知道,无论是朝廷还是我,需要的都不是要你们跪下来,而是要你们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是,大人!属下相信大人一定能带领我们做到!”宋茂眸中含泪,激昂说道。带领众军士站起身来。
所有人一起盯向林凡。他的这一番话,触动了军士们心底那被掩埋最深的一种渴望,那是一种对胜利的渴望。
他们中很多人不再是那样一副对一切都听天由命、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从心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种叫做希望的光芒!
林凡再次看着众人的表情,继续往下说道:“呵呵!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是有一些人不相信我有能力可以带领你们一
雪前耻。甚至还有的人自甘堕落,认为咱们巡检司非兵非民,查捕揖盗还行;若是去剿匪,咱们不是正式的官军,战力低下是理所应当之事。”
“呵呵!你们说,我说的对吗?可是,在你们心里,难道咱们连一股小小的匪寇都打不过?还是咱们天生就该被人瞧不起?”
“兄弟们!不是这样的,他们越瞧不起咱们,咱们就越要做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
“你们说,他们凭什么瞧不起咱们?是因为装备比咱们好?如果是这样,那好!我亲自去县城找高大人,我到县里给你们去要,去求!县里不行就去州府,一定要让他们给咱们拨发新的甲胄,兵械。从今以后,官军有的,咱们都会有,甚至要比他们更好!”
“还有什么?你说他们训练比咱们多,所以比咱们强!那现在你们看看我周围这两个人,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他们两个是安宁和王虎!”
“至于他们两个的本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你们要记住的是,从今天开始,就由他们来负责大家的训练。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不服气,可以下去之后找他们两个试试,如果你们赢了,让你们当教官也不是不可以!”
“除此之外,还有!拿上来!”林凡让人拿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里面是五百两银票!从这个月开始,咱们巡检司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比赛。由队正领衔,每个队伍都要参加,得到第一名成绩的队伍,奖励十两银子。”
“至于你们赢了的,要怎么分那些银子?不要问我,你们自己说了算!”
“除了小队比试之外,还有个人比武。你们中谁觉得自己武艺超群的,都可以参加,第一名同样奖励十两银子。而且每年赢得次数最多的队正或者个人,还可以获得优先的提拔。”
“怎么样,大家想不想要这个钱?如果想的话,就努力吧!我就不信了,咱们会比别人差!”
十两银子,对于巡检司普通兵丁来说绝不是一笔小钱。巡检司粮饷本就不比朝廷正式官军,这些钱已差不多相当于巡检司里普通士兵们一年的军饷了。
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可以说诱惑力十足,所以林凡的话音才刚落,兵士们的欢呼声就响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一次高过一次。
欢呼声透过巡检司营房,传到远处,惊动了有几个正在放牛的放牛娃。
他们好奇的往巡检司方向看了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鉴于以往巡检司那不怎么好听的名声,他们害怕出事,急忙忙赶着牛回家去了。
林凡挥手制止了大家大有继续狂欢下去的势头,笑着说道:“刚才我说的大家可都记住了?但是,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做这些事,可不只是为了给大家发银子,而都是为了打胜仗。”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逃跑的兔子这个绰号,无论是训练中还是在战场上,谁要是敢给我贪生怕死、溜奸耍滑拖后腿的话!可不要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军法不容情,我不想手中沾染兄弟们的鲜血,你们可千万不要逼我!”
众人有些被林凡血淋淋的话吓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巡检副使宋茂也是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才说道:“大人放心,属下们知道大人苦心,是为了我们好!属下等定当奋勇当先,以报大人!”
其他人这时候也都反应了过来,都跟着宋茂行礼,只不过相比刚才多了一些真诚。
林凡让他们起身,慢慢说道:“都起来吧!大家记住就是了!好了,都散了吧!宋大哥,吩咐厨房,今天多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兄弟们!”
“是,大人!”宋茂说道。
“快,大人说都散了,还有,今天开荤,都多吃点!”
众人听到宋茂如此说,都哈哈大笑,才都哄然而散。
林凡见状眼皮跳了跳,却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