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
没有任何犹豫,真武宫三人同时挥动法旗。
在此设伏,他们并非临时决定,而是来的路上,便已查看情报地图,占卜推演。
周围早已布下兵马,且用奇门遁甲隐藏。
法旗挥舞,满山遍野立刻飞沙走石,铠甲涌动声、战马嘶鸣声,与风声汇成一团…
唯有一点,发号施令者,并非武当掌教玉蟾子,而是他身边的老者。
可惜,天圣教的人根本没看到。
“是兵马!分开跑!”
黄六师见状,顿时一声高呼。
召唤兵马这手段,玄门正教及法脉都有,甚至一些小门小户,都有类似术法。
对付这种东西,要么同样开坛发兵,双方摆开阵势,看哪家底蕴更深厚。
要么就是提前布置,或用奇门遁甲,躲避兵马搜查,或者藏入洞天福地,借助名山大川先天罡煞之气,压制兵马力量。
总之,不能毫无准备。
别说他们都还在逃亡中,就是摆足了架势,又哪比得上武当山实力雄厚,自然只能逃遁。
分散逃亡,是最好的选择。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立刻散开,要么施展神行术、要么施展遁法,跑向南方山中。
最先倒霉的,就是天圣教几名护法。
他们有的出自天圣教,但大部分都是逃亡荆襄山林的邪修,后被天圣教招募。
这些年天圣教名声败坏,便与他们有关。
其中两人遁法一般,刚跑出没多久,便被后方追上的阴雾包裹,凄厉惨叫。
好像被无形绳索捆住脖子,他们挣扎着被凌空吊了起来,两腿乱蹬,浑身冒着黑烟,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扑通!扑通!
身体掉落在地,彻底没了呼吸。
“伐邪巫法!”
王护法看到,顿时毛骨悚然。
玄门之中,发兵遣将的法门众多,根据不同敌人,符令法旗都会有所区别。
有的专捉阴魂厉鬼,有的对付山精野怪土公、有的斩杀水中妖邪,有的则专门破煞。
像李衍他们那般,都只是粗浅用法。
法坛越有针对性,威力越大。
“伐邪巫法”就是专门对付邪道修士,只要有学过巫蛊咒法,就会被针对,哪怕身边带着的小鬼,都会被一并捉拿。
法坛介绍,就叫“镇杀邪家兵马,倒枪停刃,伏地归降”,意思是连邪道的兵马,都会抢走。
王护法见状,本已取出的五枚铜钱,立刻又塞了回去。
他所用遁术乃五鬼遁。
天圣教中,有另一名护法与他关系莫逆,乃是来自阴山派,最擅长五鬼搬运术及遁法,可惜年迈体弱,被神农架山神“白公”所杀。
这个五鬼钱,就是那护法传他,借之施展遁术,速度会猛然提升一截。
现在这情况,自然不敢用。
一旦使用,立刻会成为兵马围攻对象。
他无奈之下,只得将身法发挥到极限,脚下暗劲不断爆发,在树冠之上纵跃飞奔。
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减慢。
身后狂风阴雾呼啸,令王护法惊骇欲绝。
“给老夫滚!”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声音沧桑,带着一丝恐惧。
是卢夫子!
王护法听到后,眼睛顿时一亮。
此人神秘,但他却知其根脚。
这老东西乃赵长生在襄阳布下的暗子,年幼清贫困苦,虽敏而好学,却心术不正。
赵长生暗中派人资助,让这卢夫子前往白鹿书院学习,后来又考取秀才,返回隆中书院教书。
没人知道,这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实则很久以前就已拜入鬼教,以儒门正法遮掩巫鬼邪术,又得宝贝法器,难以被人看透。
如今逃命,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对方浑身鬼气森森,年迈松弛的皮肤上,出现狰狞花纹刺青,皆是以人血调制刺下。
速度变快,但也将兵马吸引而去。
好机会!
王护法二话不说,加快了脚步。
这个时候,自然是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另一头,卢夫子已被兵马围困。
他手持一卷漆黑经书,掐诀念咒,左右挥舞,黑烟掀起狂风,将涌上来的阴雾打散。
此人曾咒杀楠木大王,自然能耐不俗。
但就像当时,他做了不少准备,甚至提前半月设下魇镇术,才能成功。
如今被人设伏,同样落入下风。
将几波兵马打散后,他便神魂疲倦,彻底没了抵抗之力,被浓雾包裹,同样拖入半空。
很快,天圣教除了王护法,剩下的都被捉拿,直接镇杀,出手毫不留情。
襄阳瘟疫、保康走蛟。
接连两次事件,武当山都被暗中设计,搞得灰头土脸,声名折损。
这次,他们终于认真应对。
虽说没用最厉害的箓兵,但如今这些兵马,都是山上常年香火供奉,斩妖镇邪的中坚力量。
王护法东躲西藏,身形渐渐消失。
见他逃脱,山上三名高手并没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黄六师和天圣公身上。
镇杀其他人后,三人便齐齐挥舞法旗,调动兵马,搜山诛邪,甚至布下奇门遁法阻挡。
终于,将二妖困在其中。
“吼——!”
黄六师终于爆发,不再逃亡。
他扯掉血袍,苍白的身体上,尸气喷涌,露出狰狞獠牙和尖爪,折身向着山上跑去。
毕竟是曾经的鬼教大佬,鄂州鬼教掌令,虽还阳后附身不化骨,但经验仍在。
如今要想逃脱,必须先找到阵旗,破坏兵马祭坛,才能突出重围。
另一边的天圣公,与他心有灵犀,同样一个折返,向着山上跑去。
他们经验老道,很快发现其中一座兵马法坛,摆在山坳空地之间,旌旗招展,用来存放兵马的黑色魂罐排排陈列。
守护法坛的,正是谷鳞子。
他们五龙子,分别镇守五方祭坛。
见两名老妖冲来,谷鳞子毫无畏惧,金黄色的瞳孔升起杀机,在法坛后掐诀拍出一掌。
法坛加持下,这一掌也生出变化,狂风呼啸,在二妖眼中越变越大。
尤其那掌纹,似乎带着某种力量,让人忍不住查看,神念昏昏沉沉。
“武当吸魂掌?!”
黄六师眼中血光四溢,忽然身子一扭,在白色尸气包裹下,遁入地下。
顿时,地面出现隆起,向着法坛移动。
黄六师这具身躯,那是不化骨,僵尸的一种,天生就会遁地,轻松躲过吸魂掌。
谷鳞子心中一颤,却顾不上阻拦,因为另一侧的天圣公,已挥舞长剑攻来。
锵!
就在这时,夜空中龙吟声气。
一股凛冽杀机蔓延而来。
只见那武当掌教玉蟾子,手持真武剑,周身狂风呼啸,从山坡上直接冲了下来。
真武剑乃三丰祖师所留,是武当山镇山之宝,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还未靠近,二妖便感觉神魂刺痛。 与此同时,周围兵马重新汇聚,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浓雾之中,隐隐绰绰。
天圣公萧天雄,此刻也有些心慌。
难不成刚刚还阳,连道行都没恢复,就会被这些后辈小儿镇杀?
就在此时,他忽然浑身一僵,眼中冒起紫色光芒,周围阴煞之气疯狂汇聚,整个人都冒起黑烟。
“吼——!”
野兽嘶吼声响起。
哗啦啦~
带着血浆的肉翅从黑雾中展开。
萧天雄迅速变化,最终变成形似猛虎,浑身长满尖刺,背生羽翼的怪物。
穷奇变化术!
这才是萧天雄真正的底牌。
此法源于上古,被伏羲部落一伙弃民掌握,借之横行无忌,改名穷奇部落。
萧天雄也是凭此法,成当初十大宗师之一。
但此法弊端不少,不仅每次使用,都会元气大伤,而且时间长了,就会被侵染心智,如怪物一样,返回岘山遗迹之中。
更关键的是,凭他如今道行,根本用不出。
如今突然变化,全是体内寄生的袁紫眉魔气,感受到威胁,强行催化使用。
“吼!”
又是一声怒吼,已神志不清的萧天雄,化作凶兽穷奇振翅而起,消失在夜空…
“孽障!”
武当掌教玉蟾子眼中升起一丝怒意,掐动剑诀,对着地上临空刺出。
先天罡气汇聚,竟隐现黄芒,直接没入地下。
轰!
法坛前泥土四溅,黄六师滚了出来。
他狼狈不堪,从额头到胸口,被撕开一道恐怖裂缝,并且皮肉焦烂,惨不忍睹。
有真武剑在,加上周围兵马,黄六师已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咬着狰狞獠牙,看向玉蟾子,狠声道:“你到底是谁?!”
谷鳞子也有些错愕。
眼前之人,绝非武当掌教玉蟾子。
其道行七重楼,甚至根本无需下山,直接便可操控真武剑,调动先天罡煞剑气杀人。
威力毫不逊色蜀中程家飞剑。
而眼前之人,只能勉强使用真武剑,一击之下,竟没将黄六师斩杀。
“武当掌教”看了看萧天雄消失的方向,微微摇头,伸手揪着下颚处,扯下一张面具。
面具下,是名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虽须发皆白,但却皮肤红润,如同婴儿。
“见过晨阳师伯。”
谷鳞子连忙弯腰拱手。
眼前之人,乃武当七老之中,最年轻的晨阳子,武功术法皆是顶尖,但和玉蟾子相比,却差了一大截。
晨阳子眼神冷漠,看着满脸疑惑的黄六师,也不解释,猛然挥手一剑。
噗!
黑色脓血飞溅,黄六师头颅滚落在地,脸上满是不甘与疑惑。
到死,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而真武剑辟邪荡魔,这老鬼此次被斩,彻底魂飞魄散,没了还阳的机会。
将黄六师斩杀后,看着同样疑惑的谷鳞子,晨阳子这才解释道:“掌教还在山上。”
“天圣教这计划,完全是幌子。”
“上次鬼教在当阳县作祟,没有破坏关陵,也没取得龙气,还引起玄门注意,已经没了希望。”
“即便困蛟贯通沮水,想通过关圣帝君那一刀,也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这次掌教本要下山,但听到你们情报,却察觉不对。如无意外,扰乱天机者,乃是在巫山修行的两名登神者。”
“能请动他们的人,可不多,此举完全是为了引诱掌教下山,亲自为武当挽回颜面。”
谷鳞子心中一惊,立刻想到了什么,颤声道:“是赵长生,他已潜入鄂州。”
“他要对武当山下手?!”
“哼!”
晨阳子一声冷哼,“他若有这胆子,何须如此麻烦设计?”
“执法堂那边已经查清,赵长生躲藏于关外龙脉之中,掀动暴乱,吸收神州气运,可惜被人无意中破坏,只剩个半残的身子。”
“他若全盛之时,还真对付不了,但如今被神州玄门通缉,只能躲躲藏藏。”
“但此人留下的暗手颇多,如无意外,已在武当山上安插了奸细。”
“那奸细身份颇高,之前几次就曾泄露消息,让我武当损失惨重。”
“掌教布局,一是要抓住此人,二是跟着对方,抓捕赵长生!”
……
武当山,皇经堂大殿。
夜色渐黑,大殿内烛火幽幽,一名道人正恭敬地给真武大帝神像添灯油。
武当高手纷纷下山,山顶道宫内也空了不少。
忙完之后,道人打了个哈欠,随后眼神忽然变得呆滞,梦游一般来到后殿,取出钥匙,从众多铜盒中取出一个。
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排血玉琮。
血玉琮共有九枚,合起来可开启周公留下的布置,释放被镇压的九头凤脉。
而铜盒之中,已搜集够七枚。
道人端起铜盒,推开侧门,来到观景台前。
下方是万丈悬崖,夜风呼啸,群山苍茫。
他两眼呆滞,直接将铜盒扔了出去。
铜盒不断坠落,与山石碰撞。
忽然,半山腰伸出一双毛茸茸的爪子,赫然是一头白发老猿,将铜盒抱入怀中,在悬崖上奔腾跳跃,向着山下跑去。
终于,来到了一座山洞前。
“吱吱~”
老猿得意地叫了两声。
呼!
洞内忽然阴风呼啸,涌出一团黑雾,将惊慌失措的老猿,连同铜盒一起吸了进去。
很快,洞中便传来一声冷哼。
“蠢货,假的!”
咣当当!铜盒被扔了出来,那些仿制的血玉琮,碰到石头上,顿时碎裂一地。
洞内一阵沉默,随后无奈的声音响起:
“玉蟾子,是你么?”
旁边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名道人,正是武当掌教玉蟾子。
他拂尘一甩,淡然看了看周围,叹道:“师叔,安心当地仙不好么?”
“地仙有什么好!”
洞内的声音满是怨愤,“枯坐于此,虽得长生,但和犯人有何区别!”
玉蟾子平静道:“若世间人人都有登神之机,早已天下大乱,路是伱选的,又何来怨恨?”
“赵长生给了你什么好处?”
“哈哈哈…”
洞内的声音,已经有些癫狂,“什么好处,当然是登神之机!他已找到这天地漏洞!可惜…”
见洞内之人已前言不搭后语,玉蟾子眼睛微眯,渐渐升起杀机…
……
山下江中,一艘渔船正缓缓靠岸。
“罢了,风中味道不对,我们走。”
清冷的声音从船阁中响起。
“是,主人。”
撑船的老翁手中竹竿一点,渔船便迅速掉头,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