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
    大约一小时后，十五个卡奥法师全数被活抓。
    在枫叶城堡的审判大厅里，以鲁瓦卡多大师为首的卡奥法师们，神情萎靡地跪在了大殿中间。
    他们个个灵魂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身上被剥得只剩下内衣，脖子和双手被牢牢固定在形似枷板的破魔板上，并被喂下了禁锢药水。
    这时的卡奥法师，比普通人都不如。
    审判大殿两侧，各站了一排全副武装的高级战士。
    他们紧紧盯着这些卡奥法师，一旦发现异动，就会扑上去将他们斩杀。
    大殿上首，伯爵坐在一张特制的禁魔审判桌后，身体侧前站着护卫骑士，两侧则坐着许多法师。
    其中就有法师行会副会长，奥尔德林.诺德大师。
    他看着很沉默，一声不吭，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跪着的卡奥法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瑟莱娜公主自然也得到了一个座位，而罗森则以公主丈夫和助手的身份，得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旁听席。
    伯爵看着殿中跪着的卡奥骗子，心情十分复杂。
    既有愤怒，也有失望。
    愤怒的自然是因为这些家伙胆敢戏耍自己，而失望的是，原本以为可以挽救困窘财政的好办法，瞬间成了泡影。
    同时也有些后怕。
    因为这群骗子一旦成功，他将损失至少三十万奥格，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万千思绪中，伯爵看着为首的鲁瓦卡多大师，冷声道：“大师，你也是个体面人，为什么要干这种毫无荣耀的无耻勾当？”
    此时的鲁瓦卡多全无先前的傲慢。
    他眼神暗淡无光，白头发东一撂，西一撮的卷着，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落水狗。
    “伯爵，因为我需要钱来维持体面的生活。”
    “虽然家族给我留了一些产业，但我并不擅长经营。多年来一直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以至于欠下了很多债务。”
    “债主们天天逼迫，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拉下这张脸，走行骗的险路。”
    伯爵很不解：“你作为术法大师，竟会缺钱？”
    在薇兰岛，一旦有法师突破四环，成为术法大师，各地领主们就会争相抛出橄榄枝，聘其为术法顾问，并给出丰厚的待遇。
    卡奥是自然联盟中的术法大国、强国，怎么术法大师反倒缺起钱来了？
    伯爵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对方在撒谎。
    正奇怪间，他脑海里响起了罗森的心灵低语：“叔父，这事应该是真的。”
    不等伯爵询问，罗森就开始细细解释。
    “卡奥王国是术法强国没错，但其人口是我们薇兰的五倍，正式法师数量超过三百万，术法大师也有两百多位，是我们薇兰的五倍之多。”
    “但卡奥王国领土并不宽广，只有我们薇兰的三倍多。所以，法师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近些年更是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个法师，如果仅仅只是触摸到第四法环，却没有匹配法力修为的法术和学识，尤其是没有自己独创的术法成果，就很难获取丰厚的收入。”
    “鲁瓦卡多大师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开拓性成果，是个很不受重视的大师。”
    伯爵听得咋舌。
    这些都是近些年才出现的新情况，他平日偶然也会听到一些奇闻，但却远没罗森知道的详细具体。
    这时一路听下来，先是觉得惊奇，但紧跟着，他就感到了可怕。
    心中就冒出一个想法：“这么多法师，这要是组建法师军团，岂不是能横扫世界？”
    这个想法一出现，伯爵就再没心思和这些骗子纠缠了，抬手一挥：“按照夏尔郡法令，将这些骗子全送上绞刑架！”
    本来还想着让这些骗子家人钱赎人的，但既然这些骗子没钱，那他也懒得麻烦了。
    反正他的夏尔郡距离卡奥王国有上千公里，就算卡奥人不服，最多也就空口叫唤几声罢了。
    命令一出，卡奥法师们个个面色惨白。
    身在异国他乡，却妄图骗取当地大领主的巨额钱财，死了也是白死。
    鲁瓦卡多立即转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诺德大师。
    诺德大师被他一看，眼角微微抽了下，终于开口道：“伯爵大人，我有不同意见。”
    “说来听听。”伯爵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位白发苍苍的法师行会副会长缓声道：“伯爵大人，这些卡奥法师虽然阴险狡诈，但也的确拥有不错的法力和术法修为。”
    “其中肯定有很多卡奥独有的法术。”
    “就这么绞死实在可惜，不如让他们写下他们掌握的术法知识，以此抵消罪行。”
    伯爵其实不在意这些骗子法师的死活，他现在最在乎钱，而他知道，术法知识是能转化成钱的。
    比如将卡奥法师们的新法术卖给夏尔郡的法师行会，那些家伙肯定会重金购买。
    说不定一个新法术就能给他带来好几千奥格的收入呢。
    所以，诺德大师的话立即打动了他。
    “大师的建议很不错，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事就交给”
    伯爵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后，但全都不满意。
    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罗森，眼睛顿时一亮。
    “交给罗森男爵负责。务必要从他们的新知识全给我挖出来！”
    交给其他夏尔郡法师，伯爵不放心。
    一不放心他们的见识。二不放心他们的忠诚。
    诺德大师立即反对：“伯爵，男爵只是低级法师，他恐怕没能力审讯术法大师。”
    伯爵冷哼一声：“他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但你们肯定是没能力的，否则也不至于看不破这些卡奥法师的骗术。”
    见诺德还想再说，他用力一摆手：“好了，不用再说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诺德眉头紧皱，但伯爵的话也没错，他一时间也找不到有力反对理由。
    罗森能清晰感觉到诺德大师那焦虑的心态，他心中嘿嘿一笑。
    “这下我非得狠敲你一笔不可。”
    他现在正缺钱呢，不狠敲一笔，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他立即站起身，朗声应道：“叔父，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将这些卡奥法师们的脑浆翻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
    伯爵很满意罗森这种干净利落的态度：“非常好！”
    他拿起审判锤轻轻敲了下。
    “来人，把这群骗子关到城堡地牢，但不许打骂，不许虐待。除罗森外，其他任何法师都不许与他们接触，让这些可怜的骗子们先好好活着。”
    一队高级战士组成的精锐守卫就走上来，将骗子法师们押了下去。
    伯爵起身离席，同时对罗森夫妇一招手：“殿下，男爵，咱们去书房好好聊聊。”
    瑟莱娜公主却摇了摇头：“你们俩个聊吧，我宁愿看书。”
    若没有事先商量过，她感觉跟不上罗森的思路，怕坏了他的计划。
    伯爵也不勉强:“那行。”
    他径直朝书房走去，罗森快步跟在了他身后，同时低语联系瑟莱娜：“夫人，晚上和你细说。”
    很快，两人就到了伯爵的书房。
    关上房门，伯爵甚至来不及坐下，直接道：“罗森，我的侄子，我觉得诺德有问题。”
    “要么能力太差，要么就是有坏心眼。又或者两者都有。”
    这反应非常正常，因为诺德之前那差劲的表现，就差直接说自己是内鬼了。
    罗森点头同意，他直接跳到下一步:“叔父，如今卡奥法师在我们手上，审一审就全知道了。”
    “问题是，您想怎么处置诺德大师？”
    伯爵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诺德不仅是术法大师，也是夏尔郡古老贵族家庭出身，在夏尔郡身份和名望都非常高，轻易不好处置。”
    比如诺德有个亲弟弟是个四环的大骑士，且在夏尔郡军队里担当要职。
    处置他亲哥，他弟弟就不能用了。
    而类似这样的关系相当多，所以伯爵不得不谨慎。
    罗森微笑:“叔父的意思是，让诺德大师体面地以钱抵罪？”
    伯爵眼睛一亮:“没错，以钱抵罪，越多越好。”
    罗森明白了:“叔父，这事交给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伯爵很高兴，看罗森也越发欣赏。
    稍顿了下，他开口道：“罗森，这些年你在晨曦城是大大开了眼界，我能看出来，你有非凡的见识。”
    “你和我好好讲讲威特大陆的局势吧。”
    “越细越好！”
    本来，他是不大关注的，觉得世界再变又能变到哪里去呢？
    但这次差点被骗的经历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有些可怕起来了。
    罗森也担心伯爵再次被骗，毕竟他要被骗惨了，自己看在导师份上，还得费心帮忙。
    见他有心开眼了解世界，自然是知无不言。
    也正好引出自己的需求。
    他缓慢踱步走到薇兰北地特有的十字圆窗边上，目视着隐有凋零之相的内庭园。
    开口第一句就是王炸。
    “叔父，我认为，当今的世界，就像是一锅即将滚烫的开水，目前看似平静，但下一刻，可能就会沸腾。”
    伯爵果然神情大震：“沸腾？怎么个沸腾法？”
    罗森回过头，凝视着目露骇恐之色的伯爵。
    伯爵也正凝视着罗森。
    他忽然发现，这个小男爵有一双非常明亮非常澄澈的纯黑色眼眸。
    此刻，这双黑眸映照着窗外射来的金色阳光，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深邃感。
    他从没在其他人眼中见过类似的神采。
    有那么一瞬间，伯爵竟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眼前这个男爵不是凡人，而是掌控智慧的神明。
    心生震撼时，他听对方说道。
    “旧秩序飞快崩塌、到处都是劫掠和杀戮，鲜血肆意流淌、毁灭之火四处燃烧。”
    “在血与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一个全新，谁也没见过的新世界。”
    声音温和而平静，彷如先知贤者的命运预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