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前方的台阶上，站着一位粉雕玉琢，身后还背了个小书包的三头身小孩，正举着小短手，不停的挥舞。
    小姝？
    是我中午睡太久，睡出幻觉了吗？
    陆悠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当他睁开眼时，酷似陆静姝的三头身小女孩已经来到跟前。
    一双小手紧紧抓着陆悠裤腿，仰起小脸，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哥哥，好久不见！”
    “小姝！”
    陆悠弯腰抱起陆静姝，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惊喜道：“还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哥哥学校？”
    陆静姝回头一指，道：“妈妈说带我来找哥哥！”
    沈余音施施然朝两人走来，她身披米色风衣，内搭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裙，再加上极具欺骗性的年轻面容和培养多年的富婆气质，吸引了周围诸多人的目光。
    “妈，你什么时候来首都的？”
    此话一出，陆悠仿佛听到了无数玻璃破碎的声音。
    好嘛，原来大伙都喜欢少妇！
    沈余音抱着手臂，像是在检查物品是否有缺损，上下打量陆悠几眼，回道：“昨天坐飞机来的。”
    “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有用？你自己说要上课的。”
    陆悠仔细一想，还真是！
    上周六沈余音发vx问他，周三周四有没有时间。
    陆悠回了俩字，没有，并表示全天有课，忙的飞起。
    “行吧，我的锅。”
    陆悠看向沈余音身后，又扫视一圈四周，疑惑道：“就你们两个？老爸呢，他没来吗？”
    “分公司搞国庆活动，你爸去撑场面了。”
    “国庆活动？做什么的？”
    “也没什么，就请几个一二线明星上台唱唱歌，最后抽几轮奖，单纯是给员工送福利的。”
    “抽奖的奖池里，该不会是手机厂商卖不出去的电子垃圾吧？”
    沈余音听出了陆悠话语中调侃的意味，淡淡的回道：“不是，我们家只搞实在的，要送就送钱，送金条。”
    陆悠：？
    “总裁的儿子能不能参加活动？”
    沈余音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就一吃白食的，又没给公司创收，也配抢员工福利？”
    “你有点伤我自尊了。”
    不得不说，时间的痕迹在小孩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曾经陆悠抱着陆静姝逛半小时街都不觉累，如今仅仅和沈余音聊了不到五分钟，手臂已经隐隐有酸涩感传来。
    不得已，陆悠只好将陆静姝放回地上，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小姝，幼儿园的饭菜是不是很好吃？”
    “嗯！”
    陆静姝连连点头，道：“比妈妈做的好吃！”
    沈余音脸色一沉，生气道：“陆静姝！你今晚不准看手机！”
    陆静姝整个人抖了一下，像受惊的小鸡寻求母鸡的庇佑般绕到陆悠身后，借陆悠的腿来遮挡自己的脸。
    “不看就不看，我今晚和哥哥睡！”
    “找你爸都没用，还找你哥？家里的事我说了算！”
    陆悠仰头望天，不敢插话。
    妹啊！不是哥哥不想帮你，实在是这女人，手中权力太过恐怖！
    忽然，陆悠注意到陆静姝背着的小书包上，系了一条蓝色的弹簧绳，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沈余音的手腕。
    “妈，你怎么还给小姝套绳了？搞得跟遛狗似的。”
    “你说它？”
    沈余音抬起左手，解释道：“这个叫防丢绳，恰如其名，防止你妹走丢的。”
    陆悠皱起眉头，道：“是不是太过了？小孩子天性活泼，你这样锁着小姝，既压制了她的天性，又显得很不尊重她。”
    沈余音将陆静姝拽回来，从小书包里拿出一个儿童水瓶塞到她手里。
    “啪”的一声，瓶盖被陆静姝打开，一根极具弹性的橡胶吸管耸立而起。
    陆静姝立马咬住吸管，安静的嘬着水瓶里的温水。
    见陆静姝喝上了，沈余音随后开口道：“希望你搞清楚一点，在规则范围内的活泼，叫天性，而不加限制的活泼，叫任性。
    至于尊重与否，我问你个问题，你小的时候出街也是和小姝一样，被我溜着出门，你现在还有记忆吗？”
    陆悠垂眸陷入沉思。
    别说三岁的记忆，就连小学时的记忆，他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呼噜呼噜——
    陆静姝用力晃了几下杯子，大声道：“妈妈，没水了！”
    沈余音拍了拍她的头顶，道：“自己把水壶放回书包里。”
    “哦！”
    陆静姝解开胸前的安全扣，艰难的脱下书包，将水壶塞回去，拉上拉链，又笨拙的背起书包，重新扣上安全扣。
    一套动作，对成年人不过随手而已，可对于三岁小孩，却显得有些费劲。
    陆悠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是在教小姝守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沈余音微微颔首，道：“准确来说，是培养她的世界观。一个三岁小孩，最基础的世界观都没形成，跟她扯尊重，纯属自我感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陆悠理解沈余音的做法，也没再多说。
    不过沈余音并不是一直将陆静姝禁锢在自己周边范围。
    当三人来到一处有三四个小孩玩乐的空地时，沈余音便脱下了陆静姝的书包，让她自由玩乐。
    看到陆静姝顺利加入小孩团体，陆悠翘起一抹弧度。
    “你这妈当的，分寸拿捏得很到位啊！”
    沈余音微微一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大号养废的教训，小号自然少走了很多弯路。”
    “嗯？几个意思？”
    沈余音没有回答，走到一旁空余的长椅前，坐下休息。
    陆悠跟着坐到旁边，拿出手机拍下一张陆静姝顽耍的照片，通过vx发给唐婉。
    【老公：照片.jpg】
    【老公：一个多月不见，小姝长大了不少。】
    正当陆悠认为唐婉在上课，自己不会收到回复，打算收起手机时，专属于唐婉的vx来信提示音狠狠打了陆悠的脸。
    【爱妃：看背景好像是我们学校？】
    【爱妃：小姝来首都了？】 【老公：上课玩手机是吧？】
    【老公：被我逮到了！】
    【爱妃：你居然钓我鱼！】
    【爱妃：给我等着！】
    之后陆悠又发了数条消息，却如石沉大海，没了回复。
    沈余音瞥了眼陆悠，淡淡的问道：“在和婉婉聊天？”
    陆悠反手盖上手机，反问道：“你又知道？”
    “切！”
    沈余音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妈是过来人，一看你傻笑的样子，想不知道都很难！”
    陆悠双手按在脸上搓了几下，收敛起内心因唐婉而翻涌的情绪，强行让自己恢复正常模样。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来我学校是干嘛的？”
    “探望儿子啊！还能有什么？”沈余音理所当然道。
    陆悠指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道：“你看我信你吗？”
    见糊弄不过去，沈余音只好如实回答。
    “你有听人说过我高中时期的成绩吗？”
    陆悠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想来肯定好不到哪去。”
    沈余音一巴掌拍在陆悠肩膀上，继续道：“我的成绩的确不算好，但也没到差的程度，在班里也能排个中等水平。”
    陆悠随即善意的提醒道：“学校和班级之间亦有差距。”
    本来陆悠还有半句“我高三火箭班的中等水平也能轻松考上九校联盟”，但看到沈余音逐渐被杀气填满的眼神。
    陆悠非常明智的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恭敬道：“您继续。”
    沈余音收回视线，道：“当年我高三的班上有个成绩很好的女生，据说有保一本，冲211，梦985的水平。”
    “这水平就叫成绩很好了？那我岂不是万古奇才？”陆悠忍不住笑道。
    “你再打断一次，我头给你拧下来，信不信？”
    陆悠当即合拢嘴，做出上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再插话。
    “那女的相貌平平，又心高气傲，仗着自己有点成绩，就瞧不起班里的其他同学，整天用鼻孔看人。”
    陆悠想到了一句话，半桶水哐当响，用来形容这种人再贴切不过。
    “恰好，你妈我虽成绩一般，却颇有几分姿色，人美心善，胸怀广阔，待人友好，深受同学们欢迎。”
    陆悠捂住胸口撇过头，脸色不自然的干咳两声。
    姿色和人美，陆悠是信的，其余的，陆悠听着只觉反胃，纯纯的睁眼说瞎话。
    沈余音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所以，那女的将我视为眼中钉，处处和我作对，就连打水路过都得踹我桌子一脚。
    最离谱的是，每逢考试出成绩必来我面前嘲讽，说我以后只能读带专，没资格走进大学校园，毕业后给人家当小三。”
    故事很俗套，不过想到故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陆悠又觉得正常了。
    “那人敢说这种话恶心你，是不知道外公家做什么的吗？”
    沈余音解释道：“沈家家训，低调做人，班里基本没人知道我的背景。况且那女的，一没人缘，无法联合别的同学八零我，二没胆量，不敢对我出手。就耍两下嘴皮子功夫，我也没好意思跟家里人说。”
    陆悠点头表示理解。
    归根结底，这是属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且争执仅发生在口头上，远不到惊动家里人的程度。
    “不过最主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以势压人少了几分乐趣，报复一个人最解气的方法，是在她最擅长的领域，以绝对优胜者的姿态碾压她，那才叫爽！”
    似乎说到了开心事，沈余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半是得意，半是解气。
    “看你表情，已经报复成功了？”陆悠猜测道。
    “哈哈！”
    沈余音也不再克制笑意，大笑两声，道：“那女人有个儿子，比你小三岁，今年参加中考，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踩线考进了市中。
    生怕别人不知道，从七月份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她就隔三差五的在班群里念叨一遍，还问有没有人的孩子需要学习辅导，看得我笑死了。
    原本我不想搭理她，安心当个潜水员。结果你猜怎么着？这byd，今天中午又在群里吹他儿子，还单独艾特我，说国庆有同学会，问我来不来。”
    陆悠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沈余音看到艾特消息时，脸上那小人得志的表情了。
    “然后你怎么回复的？”
    “就在不久前，我拍了几张你学校的风景照，连带你的录取通知书和数学竞赛的奖杯、奖牌、荣誉证书一起发上班群，点名道姓的跟那女人说。
    我人在首都大学，准备探望儿子，同学聚会去不了，如果你儿子高中课程跟不上，我可以不计前嫌的把家里的还没卖的笔记借给你。
    消息发出，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有二十几个人私聊我，问我教孩子的方法，而那个女人，就跟尸沉海底一样，泡都不冒一个。”
    不得不说，沈余音这手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确有爽感，听得陆悠的血液都稍微沸腾了一下，
    毕竟，谁不喜欢打脸，尤其是打仇人的脸。
    “我说你为什么招呼不打就来我学校，感情探望我是顺带的，把我当枪使才是真的。”陆悠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沈余音翘起嘴角，毫无愧色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反正我们见面了，探望的目标达成，管它什么顺不顺带的。”
    陆悠笑了笑，倒也没有反驳。
    人生难得糊涂，很多事无需深究。
    深究太多，只会过犹不及，反而困住自我。
    沈余音来看自己，自己心里开心，陆悠觉得这就足够了。
    秋风吹拂，撩动了母子二人的头发。
    小孩子的玩闹声阵阵传来，时光仿佛放慢了脚步
    此时此刻，陆悠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的享受家人在身旁的宁静。
    良久。
    红日西斜，光芒渐去。
    沈余音突兀的开口道：“儿子，开学一个月了，有其他女生跟你表白吗？”
    陆悠回过神，反问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平日除去上课和必要的锻炼，我很少离开宿舍，哪个女的能跟我表白？”
    “班里的呢？”
    “能和我同班的女生，就没有正常的。”
    沈余音：……
    “我一时竟分不清，你是在赞扬你班女生，还是在贬低你班女生。”
    陆悠沉吟片刻，回道：“对她们而言，与将心思花费在有对象的我身上，不如多学会习来得实在。”
    “活该她们考进首都大学啊！”
    陆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道：“走吧，离六点还有十五分钟，该去接唐婉下课了。”
    “行，你叫小姝回来，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开车接我们吃饭。”
    “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听你爸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