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太子往年的不佳战绩,准备马匹的侍从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匹矮脚马。
只是骑着这样的马儿。便显不出贵胄威风,太子样子滑稽,别人想?笑?,又?不敢笑?。
淳德帝看不过眼?,冷哼一声?,径自问太子,干嘛不直接骑头驴打猎?
太子听出皇帝老子的话音不对,立刻翻身下马,让人再寻个正?常的马来。
可太子看见牵来的高头大马,却有些害怕,迟迟不敢上马。
慕寒江一身白色绣金线的猎装,难得去了?儒雅,添了?抹英武立在马背上,引来不少陪同狩猎女眷的目光。
不过慕家郎君的目光却跳过熙攘说?笑?的人群,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看着凤栖原瑟缩马前的样子,慕寒江不禁有些失笑?。
四年前,他就见过凤栖原跌落下马的狼狈。
原也该是如往常一般袖手旁观,可看着太子为?难地咬着嘴唇,慕寒江鬼使神差地下马走过去,准备扶着太子上马一程。
他甚至在想?,若是有空,不妨跟葛先生说?说?,让他找个军中旧识,好好教教太子骑射。
这个少年聪慧,只可惜身子骨太羸弱,能?练练,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可他刚想?往太子的身边走走,那羸弱少年的身边就站过来一人,长臂托举,将少年扶将上马。
慕寒江定睛一看,原来是大皇子凤渊。
看来大皇子与四皇子的兄弟情义在坠崖事件后修补了?不少。
扶着太子上马后,凤渊还执握马缰绳,抬头跟马背上的少年细细嘱咐着什?么。
如此围场秋意半浓,树丛掩映,纤柳少年端坐马上,显得贵气逼人。
不过少年似乎不爱听兄长啰嗦,觉得有些丢人,便幽幽瞪着马下高大英俊的兄长,带着几分与男子不相宜的娇嗔。
此情此景,俨然是可以?入画的优美写意。
淳德帝看着兄弟和睦的情形,满意捻了?捻胡须。
而凉棚之下,随王伴驾而来的商贵妃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靠在软垫上的二皇子。
“看看,跟那大皇子学学!你呀,可真是犯糊涂,居然不如个得癔症的会来事!那东宫眼?看塌台,你何必在人前给太子下脸子!白惹了?你父皇一顿脾气!”
凤栖庭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皮肉之苦,现在伤还没养好,被母妃戳了?一下,立刻疼得倒吸冷气。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大皇兄。那日若不是他跟慕寒江一起将凤栖原救下,那凤栖原必定摔得粉身碎骨。
那他要遭的罚,岂不是比那十军鞭还甚!
想?到这,二皇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再看向那凤栖原时,眼?里的恨意更甚!
这个娘娘腔临死都能?拉着他垫背!怎么就摔不死他!
而那大皇子…凤栖庭嘿嘿冷笑?了?一声?,方才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也未持续太久。
父皇最近宠爱这疯子尤甚,往日赏赐给他的好东西?,像不要钱似的全往玄青殿里送。
母妃说?过,凤渊的阿母跟父皇才是结发夫妻。
若凤渊出生时血统没有存疑,又?没得疯病,这凤家的太子之位,原该是凤渊的。
这个疯子自回宫以?来,好像没有再犯病。
若他真好起来,岂不是个比窝囊废凤栖原还膈应人的存在?
想?到这,二皇子一声?冷笑?:如今,那金卦传得宫内外到处都是,端看这位命硬的大皇子,又?要给宫里贵人带来什?么灾祸浩劫!
……
再说?太子凤栖原跟他的大皇兄之间,并无外人臆想?的那般敦睦和谐。
被凤渊搀扶上马后,小萤借着抚摸马的鬃毛的功夫,低头跟献殷勤的皇兄抱怨:“干嘛啊?我可不想?骑马,不然一会还要演绎摔马桥段,多此一举!”
她的身份虽然被凤渊看破,可万一别人发现就不是好玩的了?。
凤渊替小萤整理着马镫:“一会不必跟他们驰骋,你看到右侧的几个老臣了?吗?往他们那边凑凑,对了?,那个长得干瘦的便是腾阁老,力保太子出怡园,就是他之功劳。”
小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有了?干瘦的老臣被人扶持,颤巍巍地往一匹马上爬。
没办法,这陪王伴驾的秋猎乃是殊荣,就算老臣已无力拉弓,也要舍老命去马背上颠簸几圈,走一走过场。
这些体力不支的臣子大都不会搏命,掉在队伍后面,一路聊天应景罢了?。
小萤忍不住斜眼瞪着大皇子,小声?阴阳道:“行啊,这才从天禄宫里出来几日,已经洞察时局了?……葛先生可真偏心,跟我上课就是一壶老酒难得糊涂,跟你倒是倾囊相授,无所顾忌了?!”
凤渊养好了?伤后,在葛先生的再三请求下,陛下开口恩准凤渊跟着太子一起,与葛先生继续修习了?。
葛先生以?大皇子底子太薄没法跟上,怕耽误储君功课为?借口,分了上下午不同时段分别给两人授课。
她的课上依旧是师徒二人下棋逗趣,消磨光阴。
可是到了?大皇子那里时,却是隔三差五被帝师直接带回到家中去修习。
当然,葛先生这么做也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说?孙师娘想?念大皇子,要烧菜给大皇子吃。
这么堂而皇之地吃小灶,连淳德帝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甚至对葛先生偏爱凤渊乐见其成。
凤渊有疯症,这种天然的缺憾可不是智谋能?弥补的。
就算凤渊跟葛先生再亲密,淳德帝都不会设防,还希望葛先生有本事将凤渊教得人情通达些。
在膝下无子的葛氏夫妻那里,只怕大皇子不再是皇子,而是故人叶氏的遗孤,乃自己教养的半个儿子,旁人难比。
小萤能?理解帝师偏心,却不肯放过得了?偏爱的同窗,逮了?机会,嘲一下解闷。
凤渊任着小萤阴阳,将马鞭交到她的手,又?顺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衫下摆,轻声?嘱咐:“腾阁老的老家就在江浙云山,颇为?熟悉当地人事,所以?这次复查江浙钱款,好像是他领命带着门生前往,他颇好为?人师,你可以?跟他多聊聊乡土……”
小萤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凤渊的用意。
她顺势伸手,替大皇兄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将他的披风系带狠狠地勒一勒,脸上带笑?咬牙窃语:“不是说?好了?你来帮我打点安排吗?怎的到头来,还得我自己费力啊?”
凤渊任着这假货四弟泄愤,抬头盯着她那双晶亮的眼?,被勒住脖子也只闷哼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马屁股。
那马儿溜达前行,小萤也不得不松手去扶缰绳。
再回头时,那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小萤拿眼?瞪着凤渊的背影,心里再次暗骂:真不是个好东西?!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身边传来声?音:“大皇子说?了?什?么,惹得太子殿下如此不开心?”
说?话的自然是神出鬼没的暗卫头子了?。
看来闫小萤和凤渊的那点小动作,也被这心思如发的慕公子看在眼?里。
自从上次,她私探皇后被慕公子撞见之后,隔三差五,就总能?看到慕公子在她身边晃荡。
小萤微微红了?眼?圈,一脸委屈地冲着慕公子抱怨:“孤今日这一身不够英武?大皇兄居然眼?巴巴过来问孤,平日是站着撒尿还是蹲着……他什?么意思,是不是骂孤是个女的?”
慕寒江被问得一滞,不由自主看向太子那张水嫩鲜活的脸儿。
不同于平日的狡黠灵动,此时的太子顶着泛红的眼?圈,漾着几许水光,还真有些女郎般的纤弱……
若说?实话,有人是会跳崖的!
慕寒江忍不住放低语调,宽慰一下最近心思脆弱
的储君,只说?一会猎场狩猎,太子若能?多捉猎物,必定能?彰显男儿气概!
小萤的眼?泪向来收放自如,见糊弄过去,便伸脖子嘱咐慕寒江:“慕大人,行个方便,一会猎到野兔一类的,分些给孤,孤若颗粒无收,脸上怪不好看的。”
清雅持重惯了?的慕公子用一种不好形容的眼?神瞪着闫小萤。
他可是执掌暗卫,替陛下监督百官徇私贪腐的铁面判官。
可这位储君却如此大大咧咧,拜托他在皇家猎场为?之作弊?
小萤才不管,又?补充一句:“你若不应,孤觉得丢脸,可能?又?要想?不开,也不知附近山崖够不够高……”
这次慕寒江都懒得跟储君说?话了?,紧紧抿了?抿嘴,便策马朝着太子远些的地方而去。
待鼓声?响起,旗帜挥舞,在牛角声?里,陛下率领一众多骑射儿郎,策马奔腾,一路呼啸前行。
只是众人都有分寸,全都减速跟在淳德帝的身后,不去抢占国君风头。
举凡打猎,跑在前头的才能?发现更多的猎物,群臣自然得让陛下尽兴。
可偏偏有一匹马儿,仿佛不懂规矩,离弦之箭般越过陛下,冲去了?前面的猎场。
那速度之快,看得陛下身后的群臣侍卫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闫小萤看得分明,出风头的那位正?是大皇子凤渊。
也不知疯子今日准备唱哪一出戏,如此招摇!
不过小萤的猎物可不在前面的密林树丛中,她将目光调向那些慢悠悠的老臣,策动身下的马儿,便朝那些老臣而去……
腾阁老正?跟一群老伙伴寒暄,结果在一片头发花白的老臣里,愣是挤进了?个黑溜溜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