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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疯而不魔,三疯真人(8200)
    第66章 疯而不魔,三疯真人(8200)
    稍有常识者都知道,自关七圣彻底疯魔,消失于人间后,诸葛神侯已是当之无愧的京师第一高手。
    毕竟,传说中那些有资格跟诸葛神侯交手、甚至是胜他一筹的人物,不是彻底沦为传说,就是远在天边、神秘至极。
    这位“六五神侯”却是实实在在地屹立于京师,经历无数风雨而不倒,用他那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向天下诠释了何谓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这么一个享誉天下,甚至隐隐有“实战派第一人”之称的人物,竟然会给自己家聘请个护院总教头?
    护院,护什么院?
    如果说这个消息还只是令人震惊的话,那下一则消息,就是让整个京师都觉得荒谬。
    不仅是护院总教头,还是负责教导“四大名捕”的西席先生?
    神侯的武功虽然深不见底,可江湖上一向是卧虎藏龙,也不是真的找不出人来与之抗衡,远的不说,迷天盟关七圣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可他调教弟子的成果,却是实打实地摆在明面上,能够与之比拟者,绝对不多。
    纵观古今,怕也只有调教出“老四大名捕”的自在门始祖韦青青青,教导出“逍遥三老”的逍遥派祖师逍遥子,以及培养了“四大凶徒”,号称“是非成败天下一”的张一蛮等寥寥数人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明师,竟然会专门聘个西席先生,教的还不是别人,而是近年来名声鹊起,称得上公门一流高手的“四大名捕”?
    一时间,几乎整个京师、或者说是全天下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护院总教头、西席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其中最为迫切者,还不是刚刚死了个四堂主的六分半堂。
    而是六分半堂最有力的挑战者,亟欲将这老牌霸主掀下马来的新兴势力——金风细雨楼。
    此际虽已是深夜,可在金风细雨楼驻地中,有座通体白色的高楼中仍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个身披大氅的年轻公子,正在油灯下,翻动桌案上的信笺。
    他的身子极其瘦削,披在肩头的大氅都显出怪异的起伏,仿佛那下面不是一具人体,一副不剩多少皮肉的嶙峋骨架。
    晚来风急,烛火轻摇,灯光在他脸上漾开,照出一张满是病容的憔悴面容,也令他的眼瞳中像是燃着两团火光。
    ——阴冷而寒彻的鬼火。
    森然火光仿佛照亮了他的生命,令人不自觉地忽略了他那苍白憔悴的病容。
    看着看着,这病公子忽地掏出一张手帕,捂嘴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极为剧烈。
    剧烈得不像是在咳嗽,倒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凝聚全部力量,来与天争命。
    他咳嗽的时候,就连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眉毛都在颤动,可见其人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好在,咳嗽虽然来得剧烈,却很快平息了下来,象征这次抗争仍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收起染血手帕后,这病公子好似全然没受到任何影响,只是专注于方才的事务中。
    看完最后一张信笺中,病公子蹙起眉角,不解道:
    “无邪,关于他的情报,就只有这么多?”
    一个年轻俊朗,额上有一粒黑痣的文士才走了上来,他的脸上也有浓郁疑惑,只苦笑道:
    “楼主,就只有这些……
    自日前现身以来,他便一路来了京师,目标明确,途中所杀武者足有二十七人,皆是一击毙命。
    这二十七人身份来历各不相同,有的甚至是互为死敌,只是在为非作歹之时撞上了他,便被当场格杀。”
    年轻文士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
    “古怪之处实在太多,我想这个徐行徐踏法这个名字,或许不是他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他又叹口气,挫败道:
    “可特征如此鲜明的武功、如此强烈的个性,在江湖中竟然找不到能与其对应的人物,这实在是自我建立白楼以来,所遇之最重大的失败。”
    白楼是金风细雨楼的资料库、情报所,里面储存着江湖上各种资料、消息、知识,乃是武林中一大资料中心,由金风细雨楼总管,“童叟无欺”杨无邪负责。
    这个年轻文士,正是杨无邪本人。
    能令这位总管如此恭敬的病公子,自然便是金风细雨楼楼主,“梦枕红袖第一刀”苏梦枕。
    这里面的每一本资料、每一册档案,皆是杨无邪亲自组织人手,收集而来,他也向来将之视为自己毕生心血,并深深为之自豪。
    杨无邪由衷认为这是一件伟大的工作,他也相信这些情报在日后,足可以助金风细雨楼战胜六分半堂,甚至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但是现在,这种自豪与信念,都因这个神秘人物,而彻底动摇。
    杨无邪一时间对他更是生出了绝大的好奇心——难道这天底下,当真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物?
    苏梦枕点点头,继续道:
    “天底下任何有名人,本就是从无名人做起的,暂且不要管他的来历,只看他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无邪,你怎么看?”
    杨无邪苦意更浓,涩声道:
    “若是综合其人的种种事迹,以及诸葛先生对他青睐来看,或许……他杀这些人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些人该死,仅此而已。”
    苏梦枕抚掌而叹:
    “有这样的志气和本事,怪不得诸葛神侯会如此看中他,既然现在没有资料,便让楼子里的人,为他单列一册,从零开始收集吧。
    进了神侯府,就等于是进了京师风云的正中心,端看他如何应对,毕竟咱们,只是隔岸观火……”
    说到这里,苏梦枕抬起头,遥遥眺望远方,轻轻地笑了笑:
    “真正要做出选择的,反倒是雷损和狄飞惊,无论他们怎么走,咱们都有转圜余地。”
    苏梦枕的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杨无邪从没在自家楼主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因为苏梦枕本就是一个从出生起,便身染诸多重疾巨患,伴随灾祸而行的可怜人。
    据神医判断,以他的病症,早就应该进了坟墓,虽然他撑到了现在,可那病症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让他感受到无比煎熬与痛苦。
    这样一个人,往往只有被旁人幸灾乐祸的份儿,何时轮得到他来幸灾乐祸?
    这完全是苏梦枕此生仅有的新奇体验。
    所以他笑了,笑得颇为开怀。
    “苏公子现在,一定在笑吧。”
    六分半堂驻地中,一个身穿灰袍宽袖,左手拢在右襟里的老者,正抬起头,遥遥眺望位于天泉山玉峰塔的金风细雨楼驻地,慢悠悠地感慨。
    “他想笑,就给他笑吧,咱们六分半堂这次虽然栽了跟头,却是栽在诸葛先生手里,嘿,倒也不算冤枉了。”
    在这灰衣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孤寞、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之气的白衣人。
    这白衣人的脖子软软垂挂着,难以负担起头颅的重量,令他只能始终低着头,将那俊美面容朝着地面,难以昂首挺胸地直面世人。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颈骨已经折断。
    能这么好看,又有如此特征者,自然只有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龙”狄飞惊。
    能够跟狄飞惊并肩而立的灰衣老人,当然便是江湖人称“雷老总”的六分半堂总堂主,出身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雷损。
    狄飞惊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时断时续。
    “在这时节,死一个四堂主,削弱些明面实力,折损点江湖声望,能够令蔡京对我们少一份忌惮,放下些成见,再多点支持,不算坏事。
    更何况,杀死四堂主那人,还投身进了神侯府,这更会刺激蔡京,由此看来,咱们反而还要感谢这位西席先生、总教头呢。”
    雷损显然极其满意这个答案。
    在诸葛神侯和蔡京的博弈中,他们六分半堂只用一条四堂主的命,就获取了趁势而起、拨弄风云的机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因祸得福。
    所以,雷损亦笑了起来。
    “假以时日,我们六分半堂,自然会好好感谢他的。”
    除了苏梦枕和雷损之外,京师里各种各样的势力,甚至就连位高权重如傅宗书、蔡京、方应看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应对,有了大大小小的动作。
    一时间,京师里颇有些风起云涌的气象。
    不过,位于风暴正中心的徐行,却丝毫没有作为中心人物的自觉。
    因为这些天来,他始终专注于一件事:
    那便是研究内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徐行就一直在思考,究竟什么是内力?
    他一路来,也从打死的那几十个武人身上,搜刮出了些武功秘籍。
    可这些秘籍上的修行法,却根本是自相矛盾,哪怕是对内力源头的说法,也是五八门。
    有的说三脉七轮、有的说丹田气府,有的又说是紫府玄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然,其中也存在一种共识,那便是内力要经由周身经脉、贯通各大要穴,才能运转。
    徐行自然是每个都试了一试,却没有一次成功练出来所谓“气感”。
    他甚至一度猜想,是不是因为两个世界的人种之间,存在某种差异,所以他才无法修行内力?
    不过,这个问题,终于在进入神侯府,遍览诸多武功秘籍后,得到了解答。
    这些秘籍的说法都对,也都不对。
    这些秘籍对内力的描述都是真实的,却受限于编纂者的见识与经验,难以诠释出内力的本质。
    其实,“内力”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物质存在,甚至都不是源于人体,或者说不只是源于人体。
    所以,这所谓的内力源头,自然也是无稽之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因为那根本就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真正的答案是,“内力”这种神异的力量,其实是从虚幻中来,乃是借假修真,由虚反实的结果,也即是由神意催化、肉身升华出来的衍生物,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
    这便是炼神化气。
    其实,所谓的内力源头、运行脉络,根本就是人想象出来的东西,是人的精神给这些“想象”赋予了真正的力量。
    这种修行法,徐行其实并不陌生。
    说到底,宗师拳势本质上也是这样的存在,都是通过观想世上本不存在的事物,来获得精神层面的跃升。
    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修行内力的武人们,观想参悟的不是各种虚幻的玄妙意象,而是一套套内力运行的机制与框架,再由虚反实,练成实实在在的内力。
    而内力的存在形态,便类似于徐行曾经经历过的烧身火,只是烧身火是精气神三者圆融而成,不分彼此,甚至不受任何控制。
    内力则是神念为主,肉身精元、先天一气为辅,故而性质不如烧身火来得暴烈,可控性也更高。
    徐行也由此明白,为何他手里那些秘籍,几乎每本说法都不一样,因为重要的根本不是说法,恰恰正是那看似虚无缥缈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徐行始终练不成内力。
    作为炼体之道的集大成者,对“打破虚空、可以见神”徐行来说,人身几乎已没有秘密。
    想要让他相信什么“三脉七轮”、“丹田气府”、“紫府玄关”玄关之类的说法,那是完全不可能。
    连相信都做不到,“观想”自然就无从谈起,更不要提至关重要的由虚反实了。
    而且,自从度过火烧身之劫后,徐行的肉身已经跟精神结合得极为紧密,想要产生这种精神成分占比庞大的衍生物,难度更是比寻常人大了十倍、百倍不止。
    这也解释了徐行的另一个疑惑。
    他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就察觉到,但凡是对上一个修行稍微有成的武人,自己在精神层面的拳势压制、心灵打击,就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想要克敌制胜,仍是需要依仗现实层面的拳术。
    这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武人,修行的内力本就是从精神中诞生,精神抗性比之大明王朝世界的拳师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好在,既然明白了原理,徐行自然也不用按部就班地去修行这种内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更接近内力本质,也更适合他参详的体系。
    那便是“心功念法”。
    天下间九成九以上的武人,之所以要修行寻常内功,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直接上手这种近似法力的高深法门。
    毕竟内力虽是一种近似法力,能够干涉物质世界的玄妙存在,可仍是介于虚实之间,就如拳师的拳意精神一般,要根植于肉身基础。
    肉身中的精微紧要之处,实在是难以遍述,一个不小心,走岔了内力,就会走火入魔,而“经脉体系”便是这么一个,用来约束内力的框架。
    哪怕是如铁手这样的内功大成者,也是从普通内功着手,由虚而实后,再次由实返虚,触及到“心功念法”的层次。
    只有抵达这个境界后,高手们才能够用心念来驱使内力,不受所谓经脉体系的限制。
    ——因为经脉本就不存在,只是用来让初学者,能够更快感受到内力、并且更快运行内力的一种假设。
    正如佛之教法如筏,既至涅盘彼岸,法亦当舍弃一般,既然内力已然高深,那便不必拘泥于此。
    可要超出经脉框架,即意味着可以自由支配内力,也意味着不再受原有框架的保护,故而非功行深湛者不能为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说,铁手乃此界内功的集大成者,因为他走的这条路,最为中正平和,最具有普适性的堂皇正道,已经到了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
    此界的武道种类虽然繁多且诡秘,没有如大明王朝世界那样,有一个成体系的境界划分,但大尺度上,却也有高低上下之别。
    能否“由实返虚”,脱离固有框架,以心念驱使内力,便是区分一流高手和其余武林人士之间,最明显的分野。
    不过,已经“打破虚空”,精神意志异常强悍,凝聚了数种拳势的徐行,却根本不用废这个功夫。
    他完全可以跳过“内力”这个衍生物,直接从“心功念法”入手,用庞大的肉身气血来滋养念力,再用念力来反哺肉身,专走身心两道。
    所谓“心为身之主,身为心之用”是也。
    这样的“心功念法”,神侯府中自然也有,铁手修炼的“一以贯之神功”、“大气磅礴神功”,性质也极为近似。
    所以,他平日里修行时,才要面对八百罗汉的塑像,以及飞天、击鼓的壁画,参悟冥冥中的奇力、异力、怪力……等种种力量。
    其实,这些力量看似繁杂,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心”字。
    心灵,本就具有无穷力量。
    明白这一点后,徐行再回过头去,观察无情,就知道这位大捕头无法修行内力的真实原因,完全是跟自己一样。
    区别只在于,徐行是完全不相信“经脉体系”的说法,而无情是太过相信“经脉受损”的说法。
    如诸葛神侯这等人物,哪怕功力再深、实力再强,终究也难以跳脱出内力武道的窠臼。
    哪怕他们已能用心念控制内力,使得内力自由运转,也只会认为自己是“超越”了框架,而非是本就不存在这种框架。
    而且,由于精神跟内力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紧密,他们几乎不能如徐行一般,用纯粹的神念去扫视,而是要通过“内力”这个介质,去冲击人体,获得反馈,才能得出结论。
    这样的方法,自然是极其容易受到干扰。
    为什么“经脉体系”是此界武道的共识?
    因为,人身虽然没有“经脉”这种专门为“内力”准备的通道,却真正有筋络这样的切实存在。
    所以,当诸葛神侯观察到无情双腿的筋络严重受损,甚至影响脊柱活动后,便自然而然得出了“经脉”受损,内力无法运行大周天的结论。
    无情信任诸葛神侯,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判断,正是这种信任,才让他没有办法凝聚出内力。
    听完徐行的分析后,厅堂里一时间竟是万籁俱寂,诸葛神侯、铁手、无情三人,均作深思之态,沉默不语。
    由于冷血、追命两人如今还有要务在身,段誉也说要去见识一番江南风光,便随使节团离开了京师。
    所以,如今在这里听徐行剖析内力本质的,便只有他们三人。
    虽然徐行这番说法,放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很有颠覆性,但诸葛、铁手皆是内功上的大成就者,同时又兼修“心功念法”,对这两种相似却不同的道路,都有颇多领会,感悟。
    所以,他们只是稍一思索,就觉得这种看似“异想天开”的说法,实是颇有道理。
    整座厅堂中,沉寂了好一会儿后,诸葛正我才叹口气,颇为诙谐地感慨道:
    “踏法,你今天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啊,跟你这个西席先生比起来,我这个诸葛先生,倒是显得名不副实了。”
    徐行却毫不居功,只是道:
    “诸位皆有天纵之才,只因身在此山中,故而难以洞悉其中奥秘罢了。”
    言语间,徐行又看向无情,诚恳道:
    “以大捕头的身体,就算真的练出内力,也的确难以运行,肉身是渡世宝筏,只有坚实了这个存世之基,才能孕育出种种神异。
    哪怕是最纯粹,不衍生内力,只以修精神的‘心功念法’,也必须难以脱离肉身施展,大捕头精修‘破气神功’,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对上徐行的目光,无情眼中虽仍有些迷茫,却还是微微颔首。
    说完要紧处,徐行又是一笑:
    “不过,虽然修行内力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但最起码,大捕头这双腿,我近期应该能够帮上忙。”
    徐行这话非是信口开河。
    虽然北宋世界的武道极其发达,能够做到种种大明拳师们做不到的事,但是单论对肉身的了解与掌握,这里的武者们,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原因就在于,大明世界的武道,乃是用人命一条条试验出来,每一个炼法、每一道步骤的禁忌,都有必须的讲究。
    可大宋江湖不一样,由于内力这种存在的玄虚属性,他们的武学简直可以用黑箱来形容,往往是处于一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境地。
    这虽然造就了种种奇功,却也让他们对基本武学原理的探索,处于一个相对原始的阶段。
    甚至于在修行内力之后,他们甚至很难将内力和肉身分割开来,更无法认识到纯粹肉身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不过,诸葛正我等人却丝毫没有在乎,徐行这句话背后所象征的两种武道之差别,他们只在意一件事。
    所以,如神经系统受伤这种事,若是放在大明王朝世界里,哪怕任意一个生机强悍的宗师,都不会在意。
    当然,他们也无法为旁人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宗师们对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了如指掌,还存在颇多无法触碰的禁忌,自然不可能将这种力量施展到旁人身上。
    而徐行虽然能够凭借“打破虚空”的精神境界,探寻到无情的伤处,可他也有自己的难题。
    打个比方,诸葛等人就像是一个手持手术器械,却缺少经验、无法独立动手术的实习生。
    而徐行则是一个虽眼明心亮,对步骤无比熟悉,却缺少关键工具的老医生。
    他们各有各的问题,故而没有办法完成这台手术,甚至难以相互配合。
    不过,好消息是徐行这个“老医生”,已经找到了获得关键工具的方法,也有取得这工具的把握。
    哪怕是心境沉稳如诸葛正我,听到这般言语,也不由得有了些震动。
    他第一时间不是看向徐行,而是扭头望向无情,眼中满是关怀、慈爱之情。
    跟大师兄关系亲近,更甚寻常兄弟的铁手更是双拳紧握、胸膛起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唯有作为当事者的无情,还能安坐,神色如常,仍是满身冷寂孤寞的雪意。
    但这种安坐,却体现出一股小心翼翼的感觉。
    就仿佛是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场幻梦中,只要稍有动作,便会打破这美好却脆弱的梦境,回归到冰冷现实中。
    所以,他是不愿有动作,不想有动作。
    甚至是不敢有动作。
    徐行将这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拱手抱拳一礼,微笑道:
    “最迟一月内,我当能有所成就,诸位,请了。”
    言毕,徐行也不多做停留,振衣抖袖,洒脱而去,走向在神侯府中的住处。
    看着他的背影,诸葛神侯忽地问了句:
    “我还是不是已有点老?”
    虽然说着“老”这种词,诸葛正我的语气中却不见丝毫暮气,反倒满是开怀。
    没等两大弟子回答,他已眯起眼,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来,甩动袖子,朝厅堂外慢悠悠地踱步而去。
    只看那悠闲的背影,的确像是一个乐天知命、安享晚年的老人,最起码,是一个不用再肩负那么多重担,思虑那么多难题的人。
    无情和铁手心中都升起种明悟。
    ——世叔不是老了,是更轻松了。
    虽然承诺了一月之约,徐行也并非只是闭关苦修,也肩负起了身为西席先生的职责。
    在修行之余,他举办了四次法会,将自己这一身拳术的根袛,都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出去。
    诸葛神侯座下两大护法,“对神”项飞梦、“错鬼”施算了,神侯府副总管“嫁将”严魂灵以及一众六扇门好手,都赶来听讲。
    到最后,甚至就连诸葛神侯的至交好友,大石公、哥舒懒残、舒无戏等高手,也听说了此事,纷纷赶来神侯府,想要见识这种别开生面、另辟蹊径的武学。
    其中最令众人受益匪浅的,自然便是他那套独特的炼体法门,不过,在真正了解后,哪怕是武功再高、胆子再大的好手,也不禁为之咂舌。
    这种武功的炼法,简直是迥异于武道常理,霸烈决绝到近乎疯狂的地步。
    想要从肉胎中熬出钢筋铁骨铜皮,练就非人的体魄,就必须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这也是为何,四大炼在大明王朝世界中,被称为“拧肉拆骨,剥皮抽筋”。
    ——能够研究出这种炼身法的人,真的还能叫做人吗?
    一时间,“徐疯魔”之名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这既是指这种武道的疯狂,也是指徐行这个人的疯狂。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江湖厮杀烈度,远比大明王朝高了十倍、百倍都不止,想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世界中活下来、活得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隐藏自己的底牌。
    高手争雄,拼的都是谁的底力更深、隐藏的杀手锏更多,谁能出人意料,谁就是真正的胜者。
    因此,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甘愿当众将自己武功底细和盘托出的高手,可这位神侯府徐先生就是做了,甚至做得那么自然,那么无所顾忌。
    ——他是真的想要找死,还是根本不在乎?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但无论对他是何种态度,这些高手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一种无与伦比、正大光明的堂皇气魄。
    诸葛先生对此只有四个字的评价:
    “疯而不魔,痴而不狂。”
    甚至有好事者,已将这位“疯魔”徐踏法和“疯圣”蔡狂、“疯豪”元十三限称为三疯真人。
    所谓“真人”的意思就是,他们三人虽然都状若疯狂、超乎常理,却也不屑丝毫矫饰,在某个方面,更加接近至真的境地。
    不过在更多人眼中,“三疯真人”只是意味着,这真是三个纯粹的疯人。
    徐行自不会管这些人究竟把自己当疯魔还是真人,他只是在履行跟诸葛先生的约定而已。
    而且徐行本就不是敝帚自珍的人,既然做了西席先生,他当然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至于什么暴露底细和破绽……
    身为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的天下无敌之人,徐行脑中从来没有这个概念。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底细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破绽。
    对徐行来说,武道的意义不在于击倒对手,而在于如何在击倒对手的过程中,令自己变得更强,武学之道,乃是自强之道、超越之道,仅此而已。
    若是为了单纯追寻胜利而去奋斗,那是本末倒置,人为术所御。
    所以,纵然外界风起云涌,徐行仍是在安坐神侯府中,潜心研究“心功念法”之道,并渐有所成,一月时光,倏忽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