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
    陆煦这场戏拍完，苗植鼓着掌说很好，对方的语气太过痛快，以至于陆煦有些不适应：“真有那么好？”
    “很完美。”苗植点点头，一本正经道。
    《无畏人生》已经拍到了实验完成、一群人微笑着、拥抱着、流泪着的镜头，在这个镜头里，柏千山一人立于人群之外，对着国旗流下了眼泪。
    这是他回来的理由，也是他无畏的理由。
    实验很危险，所有人都知道，但总有人会去做。
    这场戏里，陆煦的演绎特别打动人，苗植属于那种不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导演，对他来说，称赞陆煦拍得很好已经是情感外放的表现，换成别的演员，他或许点个头就过去了。
    编剧姜唐却一点也不克制，冲上来捶了陆煦的后背好几下。
    陆煦只能感慨，搞文字工作的体力就是不太行，换成刘春风的话，这一拳早就把他揍趴下了。
    陆煦也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贴近自己演绎的角色、一点点尝试把角色演得更好……越是到后来，陆煦越是理解柏千山。
    毫无疑问，柏千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但一个理想主义者必然不是凭空诞生的，他的理想要有寄托，他要为了践行理想付出自己的智慧、才华、乃至整个人生，在演这部《无畏人生》的过程中，陆煦几乎重温了一番柏千山的理想。
    陆煦喜欢《无畏人生》的一点，是电影中没有给柏千山“空降”一个理想，不断灌输柏千山这人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而是直接讲明了柏千山理想的源头、他贯彻理想的努力、以及他在这条路上的同行者。
    因而，柏千山并不孤独，电影本身也是脚踏实地的，不是导演和编剧脑袋一抽随意编出的故事。
    在陆煦看来，就算没有人为柏千山著书立传，或者为他专门拍一部电影，也比瞎编他的故事，把一堆未曾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强加在他身上，甚至篡改他的理想、玷污他的信念要好得多。
    但当下的电影圈确实有这样的作品。
    导演和编剧们才不管现实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觉得怎么样，他们就敢把自己胡编乱造的内容放进作品里。
    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活人嘛，会说话也无所谓，反正说不过一天几十条热搜的专业团队。
    总而言之，如果《无畏人生》剧组不尊重柏千山的人生的话，陆煦绝对不会考虑接这个剧本。
    拍《无畏人生》让他想到了自己错失的那部《旭日初升》，虽然是发生在不同年代的故事，内核其实有相似之处，陆煦是真的想演《旭日初升》，这次接《无畏人生》，算是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
    到实验完成的这一场戏，《无畏人生》的核心剧情基本已经拍完了，不过陆煦依然有不少戏份需要完成，还有一些剧情，苗植认为他还要再磨一磨。
    苗植发现，陆煦的情感渲染力很强，而除此之外，由于他展现出了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演技，苗植这种有经验的导演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但从观众的角度看，会觉得有些复杂。
    换句话说，陆煦偶尔会演过头。
    这是苗植的想法，他不认为陆煦需要全盘接收。
    拍《无畏人生》这段时间，他发现，陆煦是那种有自己思考的演员，有时候不需要旁人提点，他自己就能够实现蜕变。
    对导演而言，和这样的演员合作同样很轻松。
    《无畏人生》这部片子，苗植没想过靠它冲奖，可在看到陆煦的演绎之后，苗植却觉得，陆煦应该拿一个奖。
    陆煦拿奖，合情合理。
    年过50，苗植已经不想再为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低头，在多数时候他都选择不争，但……如果因为他的不争而让该拿奖的人拿不到奖，陆煦不就走了他年轻时候的老路吗？
    “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姜唐道，“陆煦的经纪公司又不是吃干饭的。”
    苗植摇头道：“飞扬演艺前些年还不错，现在嘛……我没记错的话，陆煦就是他们公司的一哥吧？”
    姜唐点了点头。
    “飞扬演艺提供中等的资源是可以的，再往上走的话，争资源就难了，不过这对各家公司都一样，最上面那层的资源，谁想抢都难。”苗植难得提到柳任农的名字，“只谈体量，柳任农那不就是个小工作室么？”
    可柳任农照样能撕来旁人撕不到的资源。
    “真要争？”姜唐问苗植。
    “不是要争。”苗植强调了一遍，“是我不想看《无畏人生》被耽误。”
    他当初争奖没争得过柳任农，后续就一步步落后了对方，他并不是嫉妒柳任农有现在的成就，如果柳任农是靠作品碾压他，苗植愿意为对方送去掌声，但偏偏不是这样。
    这让他怎么甘心？
    如果到了颁奖季，有比《无畏人生》更好的电影和比陆煦更好的表演出现，苗植会主动后退，可如果依然是那些实力表演样样不如的电影拿下了奖杯，他会替陆煦不甘。
    陆煦自然不清楚导演产生这么多想法，还打算替他拿奖铺路，因为他和导演的关系虽然不错，却没有到那种很深入的程度。
    两人虽然加上了微信好友，却仅限于打招呼、以及讨论剧情这两桩简单的事情。
    陆煦不知道的是，对苗植而言，这种程度的交流是最让他舒服的，他不喜欢旁人过于热情，或者讨论太多和电影无关的事。
    总而言之，导演比他以为的还要欣赏他。
    而苗植看似平平无奇，却毕竟是从早年间闯出来的导演，又是正统派出身，这些年虽然低调了许多，可人脉、师承关系还在，他的熟人们目前都在电影圈的方方面面，论实力，他可能只比柳任农弱上一些。
    何况他早年间没拿奖那事，熟人们都知道，他是受了委屈的，虽说不至于替苗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弥补一下他还是可以的。
    与其说苗植被柳任农打败了，不如说他自己主动后退，他不愿意再争了。
    若非如此，苗植不会一直能有电影拍。
    当然，论拼票房、和院线方面的关系运作，苗植的确不太擅长。
    ……
    《无畏人生》快杀青那段时间，陆煦的一位熟人来剧组探班了！
    实话实说，剧组所在的拍摄地实在偏僻，陆煦都不知道邵耀是怎么找到的。
    “我们剧组离这里不算远，也就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说起来远，可两个剧组选的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之前陆煦去医院检查，也是开了好久的车才到。
    之前几人一起视频的时候，陆煦就发现邵耀晒得特别黑，这回见了真人，对方比视频里还黑，视频应该还开美颜了。
    “所以我经纪人给我买了一打面膜，有一些让我在路上用，有一些回去了再用。”
    经纪人没让邵耀在剧组用，晒黑是拍摄需要。
    陆煦扶着额头，其实……他也没比邵耀好到哪儿去，邵耀的黑是黑成糊状，他的黑嘛，稍微浅一点，却和精致毫无关联。
    在电影中，陆煦演出了柏千山的疲惫和困倦，导演却不允许他把角色演得邋遢。
    柏千山是个精气神很足、很干练的人。
    偶尔苗植会和姜唐提（陆煦偷听），说选陆煦演柏千山很合适，柏千山虽然不是美男子，长相却很干练，看照片就能看出来，不止是柏千山，他们那一批的科学家里，就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相由心生这句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邵耀这次来探班，给剧组带了不少补给，吃的喝的，他来的时间不长，却让郑骁“嗷嗷”叫了很久：“你们背着我偷偷加入了黑脸联盟是吧？”
    他和陆煦原本在一个摄影基地，陆煦拍到一半转移了阵地，让他每天玩游戏都找不着人。
    结果陆煦和邵耀偷偷汇合了，两人还一个比一个晒得黑。
    陆煦：“……我都给你客串过角色了！”
    邵耀来得晚了，《无畏人生》剧组已经没有合适的角色给他客串了。
    邵耀过来之后，苗植倒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还和陆煦开起了玩笑：“你朋友挺适合演柏千山的，多正派的长相啊！”
    陆煦默默表达自己的不满：“导演，您的意思是，我长得像反派？”
    “《反转都市》里是挺吓人的，我瞧着怕。”苗植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就是！怕人呢！”
    剧组里声援导演的声音特别多，虽然陆煦摆出凶巴巴的表情，却根本没人怕他，枉费陆煦龇牙龇了那么久。
    拍摄地偏僻，娱乐活动就有限，不过邵耀本就是那种呆呆的不爱说话的性格，这种氛围他反而很适应。
    他最害怕的就是剧组里一群不熟的人拉着他去聚餐，在那时候，他的社恐就会发作，他自己心里不乐意，自然不会表现得太过活跃，而在旁人眼中，这就是他高冷傲慢的表现。
    好在随着咖位的增长，在剧组里邵耀至少是安稳的。
    三人之中，邵耀虽然拿了星辰奖最佳男配，可在外界评价中，邵耀的发展潜力是最低的，因为他的经纪公司太小，而性格注定了他不会有太深的人脉，他自己也不太愿意低头。
    不过苗植倒是挺喜欢他这种性格。
    不爱说话，但是老实真诚，在演艺圈里相当少见的那种。
    苗植暂时没有开新戏的计划，下次拍新片的话，他绝对会把邵耀纳入演员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