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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显身手(四)
    倾世凤舞 作者:耶律龙格

    第八章 初显身手(四)

    霎那间,东华阵内各营百余面牛皮大鼓齐声擂动,声似急雷,远达百里,空气竟似凝结,天闭地塞,寒风也更加凛冽。

    暴雨般的鼓声催动着山崩地裂的喊杀声,东华兵马裹挟着战鼓的浩荡声势,若决堤洪水般向燕丹国营阵汹涌卷来。兵士与战马口中呼出的热气,似云雾般广阔浩沓,与隆冬寒气融成茫茫一片。

    澹台羽辰举起左手,强压住狂跳不已的心脏,估算着东华军奔过来的距离。缓缓抬起右手,猛的挥下,传令兵一看,忙击起牛皮战鼓,燕丹兵士闻听号令,俱搭起牛筋硬角弓,燃起火箭放了出去。成千上万火箭的破空而出,在碧空下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但这优美的弧度并不是节日的焰火,却是魔鬼的符咒,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穿刺骨的利镞,还有惊天骇世的烈火。

    东华兵正奋力冲杀,眼看还有百余步就冲进燕丹军阵脚,没想到燕丹军突发火箭,俱举起盾牌遮挡,谁知道那箭却并不是人,而是向地面。那火箭一入地,便似施了魔法一般,突然间,从雪底下便窜出无数火舌。

    东华兵马冲杀间,一时俱被突出其来的大火包围,被烧着的东华兵,惨号不已,马上倒身在雪中来回滚动,希望用雪灭掉身上的火。没想到那火极为妖异,遇雪竟不灭,反倒燃的更盛,青蓝色的火焰狰狞而邪恶。北风一起,那火更借风势,呼啸着连成一片,腾起无数烈焰,瞬间烧成一片火海,将东华兵将团团困住。

    周遭的积雪被火融化成水,那水底泛出黝黑的油脂,水面上竟全是青蓝的火焰,东华兵见状皆高叫鬼火现世,惊骇异常,萧忠顺在马上高声狂叫“不要慌,不要乱。”但此刻还有谁听他号令。烈焰伴刺鼻的黑烟,倾刻间将东华军紧紧的裹胁在了死神的影里。

    燕丹军更是飞箭如蝗,将烈焰包围的东华军马当成猎物围,片刻间东华军人仰马翻,交互踩踏,浓烟中分不清敌我,只听燕丹军喊杀声震天,便乱砍一气,竟是自攻自杀,死伤无数。

    情形惨烈当真是截然高周烧四垣,神焦鬼烂无逃门,只这一场大火便将东华勇旗营、勇阵营,勇登营、飞熊营等主力步兵营阵和飞龙营、飞豹营骑兵营阵交七万兵马烧死大半。

    后面未被火烧着的东华兵,见状转身就逃,却不料后路早被燕丹骑兵断了,二条人腿哪里跑得过四条马腿。燕丹骑兵马快刀疾,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东华兵本无心恋战,见燕丹兵又如此神勇,哪里还敢对敌,只顾到处乱窜,四下奔逃。燕丹军见状也不追击,只是放箭,一时间箭如雨发。燕丹国兵士向来以箭法卓绝著称,此刻万箭齐发,这些东华兵士哪逃得出命来。死伤遍野,血流成河。

    几名将领顾不得死活,拼命在乱军中将萧忠顺救出火海。只见他面目黎黑,披头散发,盔甲早已不知去向,呆若木**,只一双眼睛间或转动,才知道此人还活着。

    “将军败势已成,我们快回夷洲吧,”

    “回到夷洲坚守不出,再做打算。”

    萧忠顺环视众人,见各人皆盔歪甲斜狼狈不堪,此时早已将建功立业的心思抛在脑后,只希图保住命。见二营燕丹兵又从二侧包围掩杀过来,萧忠顺心下也没有主意,只得依从众将。

    见龙骧、虎贲二营兵士拼死冲杀出一条血路,萧忠顺便向夷洲城方向没命的跑去。后面追杀的燕丹兵见其冲出重围逃跑也不拼死去追,只不住的绞杀被围困住的东华兵马。

    萧忠顺没命似的跑了一程,远远已能望见夷洲城墙。遂放下心来,回头看时,见自已所带十万兵马,此刻不足一万,其它即便不陷在火海被烧死,也是被燕丹军左冲右杀砍死,不仅羞恨交加,又怕圣上和娘娘知道自已兵败如此,大发雷霆,降罪与已,心中神思恍惚,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下马来。唬的众将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幸好积雪甚厚,竟没有受伤。萧忠顺跌坐在雪地上,涕泪俱下,哀号不已,众将见片刻前还威武逼人的东华军主帅,此时直如丧家犬一般,皆心惊胆寒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周围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响过,从路两边的密林中,一队燕丹国兵士冲杀出来,为首一人卷发披肩,身材魁伟,骑一匹极矫健的青骢战马,手持玄铁长剑,如天神一般,原来正是达鲁巴所率的伏兵此时杀出。

    萧忠顺见此情形大哭道:“苍天阿,想不到我萧忠顺今日要命丧此处了。”众将也慌的手足无措,随萧忠顺跑出来的龙骧、虎贲二营兵士此时筋疲力尽,心胆俱裂,哪来能抵挡。正这时,只见夷洲城方向奔来一骑兵马,为首一人大叫:“将军不要惊怕,萧安来救你。”

    原来是萧安在夷洲城内驻守,远远看到萧忠顺兵败,奔回的路上又被燕丹军围困,便带着守城的飞虎营八千兵马,出城救助。萧忠顺见萧安来救,忙打起神,呼号着将败兵整顿起来与飞虎营合兵一处,共敌达鲁巴。

    那东华败兵本来被一场大火吓的心胆俱裂,好不容易逃出命来,哪还有心思再战,且战且退,众将也顾不得萧忠顺了,俱各自逃命。有四五个校尉逃脱的慢些,竟被赶来的达鲁巴长剑砍死。燕丹军来就骁勇无比,又恨东华侵掠燕丹城镇,烧杀辱无恶不作,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无不拼死向前。一顿忽工夫,东华军竟又有一万多人不是战死便是缴械投降。及至夷洲城下,残兵败将竟剩不足一万人。

    来到夷洲城下,见城门紧闭。萧安死命叫城,却见城头上“萧”字大旗被一个身材瘦削的燕丹将军扔下。原来正是澹台纳泽依计,见萧安率军出城,但带人马趁乱夺了夷洲城。

    澹台纳泽见萧忠顺如此狼狈不堪,口中冷笑,嘲讽道:“萧将军,此时夷洲城你是进不来了,这夷洲城现在不姓萧倒是姓澹台了。想不到你十万兵马竟如此不堪一击,真是无用至极。”

    萧忠顺知道中了燕丹国的计,此时不仅全军覆没,更连夷洲城也丢了,心惊跳之际,顾不许多,转身又向卫城方向逃窜。奔不多远,达鲁巴的人马又追来,截断去路,无可奈何之余,只得又拨转马头,原路逃回。澹台纳泽见状,便令放箭,城墙上几千燕丹兵听到号令,俱搭弓放箭,城下东华兵无险可守,无势可依,箭雨之下片刻间又死伤无数。

    此刻萧忠顺身边不过还剩数千如惊弓之鸟的兵士,十几名校尉此刻也只剩下六七人,俱自张皇失措。

    萧忠顺若丧家犬一般,慌不择路,向城边小路奔去。萧安上前拉住缰绳道:“将军,我们应走大路,才是回东华的方向,此时我们也只好回东华再做商议了。”

    正说间,夷洲城内不知道何处竟燃起大火,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萧忠顺等残兵败将见城内起火,连忙趁乱绕过夷洲城,向东华国内奔去。澹台纳泽怕城中有变,也不敢出城去追,只命放箭杀……

    天色昏黄,黑油燃起的浓烟渐次散尽,寒风悲啸,枯枝飞蓬被朔风带着到处滚动。荒野中到处是死伤的东华兵士,很多尸体上还着箭羽,残肢断臂、血模糊,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被烧焦的臭味。暗红的鲜血凝结成冰,混着雪水泥泞更显的触目惊心。鞍辔无人的战马,鬼魂一样四下游荡。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秃鹫,肆无忌惮的啄食尸体。受伤的东华兵哀嚎不已,在浓厚的暮色中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燕丹军首战大捷,只五万兵马就几将东华国萧忠顺的十万大军消灭殆尽。燕丹军本当欢庆鼓舞,金樽酹酒,意气非凡。但澹台羽辰望着眼前惨状,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目中流泪,半晌口中低低的叹道:“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

    晋鹏轩见澹台羽辰流泪,知其心中不忍,便低声劝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兵革本就是非生即死,不可回避的。殿下也不必过于忧伤。若我们作战不利,此时秃鹫啄食的便是我们燕丹国兵士的尸体。”

    澹台羽辰闭目良久,喟叹一声道:“把这些死了的兵士就地掩埋吧,重伤的留下医治,轻伤者令其自去。”

    晋鹏轩眉头微蹙道:“殿下,我知道你心地仁厚只是这重伤的东华兵也有万余人,基是将他们都留下营中救治,我营中粮草药物本就不多,若再加上他们只怕负累更重。再者轻伤的东华兵有二三万人,若令他们自去,流离无处,自生祸端。又或他日东华国再起兵来犯,这些兵士又再与我为敌可如何事好。未若,殿下暂收仁厚之心,效法”晋鹏轩说到这里,只觉得澹台羽辰眼中寒意甚厚,盯着自已,不禁后背发冷,止口不敢再说下去。

    澹台羽辰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柔和下来,幽幽叹道:“夫子难道让我效法大将白起?长平一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做下千古恶事。上天有好生之德,兵者本就不幸,如何再添杀业。都是人生父母所养,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再者我燕丹国蒙太阳神庇护,所以能以五万兵士侥幸胜了萧忠顺十万大军,我又如何能做出这样不仁不义之事。”

    轻叹一声接着道:“燕丹与东华开战,本是万般无奈。若将伤兵降卒杀掉,燕丹东华二国必定永远宁日,世代为敌,又有什么好处。”

    转眼见晋鹏轩眼中满是愧惧之色,便语调故作轻松的道:“不过夫子所虑也事关重大。但纳泽与达鲁巴此刻定然已夺下夷洲城。夷洲城萧忠顺内囤积了半年的粮草,就是把这些伤兵都带回去,也足够使用了。下去传令吧,重伤的带回夷洲城救治,这些轻伤与被俘的兵士,若愿回乡的多给些盘缠让他们回乡投亲靠友。若无处可去的,又愿意为我燕丹效命的,即安置在军中编组成新营,由达鲁巴整军训练。”

    又呆呆的看了半晌道:“将我燕丹战死的勇士用马皮包裹好,送回墨宛,好生安葬。”

    晋鹏轩正暗愧自已刚才失言,被澹台羽辰责怪,此时见他并不再纠责此事,便领命道:“臣下这就去安排。只是此地,风寒侵骨。殿下还是进夷洲城吧。夷洲城内此时也需要殿下好生安抚才是。”

    “是阿”澹台羽辰抬眼望去,只见漫天星斗皆都昏暗不明,黯然道:“夷洲城此刻乍然被我军所夺,城中百姓定是疑惑惶恐。若我军有举止不当之处,招致祸乱也的确不可等闲视之。我带静宛护卫先回夷洲城,你处理完些地事宜也即刻进城。”说罢,催动战马,向夷洲城疾驰而去。二十几名卫士如影随行般也奔驰而去。

    即至夷洲城下,见城墙上燕丹旗帜鲜明,每个垛口偕有燕丹军把守。更有二队兵士逡巡不定,十分严整,澹台羽辰不仅点头赞叹,心中暗想:达鲁巴果然治军有方,只这片刻工夫就做得如此周全。

    守城门口的兵士见王子殿下驾到,连忙打开城门,放澹台羽辰一行人进城。一名守门的伍长更在前方引路,将澹台羽辰一行直到刺史府。

    见刺史府门紧闭,门前兵士守卫森严,却不见达鲁巴与澹台纳泽前来迎接。澹台羽辰心中正在疑惑,便命卫士通报。

    忽地大门洞开,达鲁巴快步迎了出来,边走边道:“殿下驾到,臣迎接来迟。”说着扶澹台羽辰下马,又道:“我还以为殿下会跟大军一起进城,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澹台羽辰点头道:“晋夫子处理善后,完事之后会将大军一并带来。我先来看看夷洲城内情况如何。”见澹台纳泽并未出迎又问道:“纳泽呢?未何不见。”忽地心下一沉忙道:“敢是受伤了,可重否?”

    达鲁巴气恨的哼了一声道:“殿下不必多问,一会便知。”

    正说着,一行人转过对缝雕花青砖影壁,向刺史府大堂走去。澹台羽辰忽见青砖甬道的尽头,澹台纳泽低垂着头,双臂被缚在背后,笔直跪在正堂门口。

    正堂阶下还有一东华国青年校尉被五花大绑,他身后还有几名东华国兵士打扮之人。这些人虽被燕丹国兵士拿着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五花大绑按着跪在雪地里,但却高昂着头,脸上并无半点惧怕之意,又似乎做了什么荣耀之事,竟都有些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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