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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04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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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04部分阅读

    个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快乐地说笑着,萨那波娃和日拉塔的汉语稍稍有了点进步,可是听他们说话,还是七八分不明白,三两分靠理解,忽闪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只管听着,人家笑她也笑,总归不会错的。

    乌兰图娅却在想着心事:“看他模样,对我并未起疑,可是前番阿木儿他们挑唆诸部暴乱一事,那姓万的虽然斩了诸多罪魁,如今却还在继续追查,难保不会追到他们身上,只要他们一露馅,我就必然引起怀疑,要动手,得及早才是。

    方才他返回前宅,还特意地看过我一眼,这种男人都是些色狼,送到嘴边儿上的鲜羊肉,他舍得不吃说不定今晚回来,他就会要我侍寝,那时瞧他样子并未喝多,若是下毒,恐怕一口下去,就会被他察觉味道有异,说不得只好用刀了。这个人为人警觉,武功又高,若想用刀杀他,为求万无一失,就得先取悦于他,等他心满意足呼呼大睡的时候才好动手”

    乌兰图娅想到这些的时候,目中只泛着冷冷的冰芒,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从她当初到辽东来,就是把她自己当成了一件报仇的武器,义父阿鲁台的“冷酷”,在她心里又狠狠地戳了一刀,她现在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只为报仇而生了。

    几个下人还在说笑。

    “明儿个才热闹呢,皇上封赏了好多官员,消息早就由丁都司和蒙哥大人他们带回来了,可是还等着部堂正式宣布呢。”

    “还有郑公公带来的好消息,不是说辽东要设三司治理地方么一下子要有好多人被提拔成大官儿呢,管事大人开始准备了,府里买回来四十只肥羊,特穆尔部落还送来两头大公牛,说是要做烤全牛呢”

    牛是农耕的牲畜,是不准随便宰杀的,但是在关外情形特殊,对于聚居于此尚以游牧为主的部落来说,不存在这条禁令,牛不但是他们可以贩卖的商品,也是一种食物,所以在这里牛肉也是时常可以吃到的。便有人吧嗒着嘴笑起来:“嘿嘿明天咱们也能大饱口福了。”

    乌兰图娅把他们的对答听在耳中,更是沉住了气:“万世域追索甚急,动手宜早今晚他不找我,那么明日,我这大仇也就能报了”

    第二天,夏浔就在总督衙门,召集汇聚于此的辽东将领幕府专署官员地方士绅名流部落酋长首领,宣布皇帝对辽东将士军民的封赏,此前丁宇和蒙哥帖木儿阿哈出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消息透露出去了,他们倒记不清那么多官员的名字和相应的封赏,随口提及几个,倒引得更多人心痒难搔。

    如今夏浔终于正式宣布了,一千多人的封赏名单,由夏浔万世域张俊等人接力似的一个个念下去,其中有些人是没资格到场听讲的,自有其上司代表,但是能来到现场的,除了少部分观礼的士绅,大多数都有封赏,就是那少部分只是观礼的士绅,家中也多有子侄在军中,是以,几乎是宣布一个,便会引起一阵欢呼,声浪此起彼伏。

    陈寿和唐杰站在人群中,眼见闻所未闻的盛大气势,陈寿对唐杰笑吟吟地道:“辅国公在辽东,还真是得人心呐,前些天开原闹出那么大的事件来,今日居然依旧是万众拥戴的场面”

    唐杰淡淡地道:“利之所至罢了”

    陈寿笑了笑,说道:“辅国公功德圆满,不久就要回京都了。”

    言简意赅,陈寿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夏浔将回京都的消息是夏浔与皇帝沟通之后,自己有意放出的风声。为了把权力顺利交接到由他一手扶植的万世域和张俊手上,他正在逐步减小自己在辽东的影响,消息还没有传扬到民间,但是高级官员已经大多有所耳闻。

    陈寿不是雒佥的私党,两个人关系很好,雒佥对夏浔的观感便也影响到了他,同时对于夏浔在辽东的诸般变革,他确实不以为然,所以才附和雒佥,对夏浔大唱反调,不过他与夏浔并没有不可融合的矛盾。此后,在朝鲜使节索要辽东领土的问题上,他和夏浔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对夏浔的观感便有些改变了。

    他对唐杰说这句话,是告诉唐杰,人家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辽东的,而你以后却是辽东的官员,辽东治理的好不好与辽东官僚们相处得好不好,与你的前程有莫大关系,却无损于人家辅国公分毫。而且就凭人家那身份,淇国公都奈何不了他,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只不过他是文官,唐杰是武官,两人原本就交集不深,现在勉强能搭上线的,也只是一同来自北京而已,交浅言深的事,陈寿是不做的,点到为止,如何理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堂上欢声笑语一片,后宅中,乌兰图娅关紧房门,在桌上竖起亡父哈尔巴拉和情郎阿卜只阿的神主灵位,做着最后的告祭,双膝跪地,眼泪长流

    第626章 限时死亡

    古代蒙古人的葬仪和祭奠之礼都比较简单。葬仪多是风葬空葬树葬等,把死者置于林树之上,或者肢解喂以鸟兽。另外,他们的葬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秘葬。将死者或肢解后的尸体装在车上,载到人迹罕至之处,让车狂驰,尸体或碎块落在哪里,就留在哪里,并不埋葬,任由鸟兽啄食。

    祭奠之礼也甚简单,像乌兰图娅这样,草草弄出两个神位,还是借鉴汉人之礼。默默祝祷良久,乌兰图娅擦干眼泪,将两个灵位藏起,在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再稍稍敷些脂粉,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打开房门,悄悄闪了出去。

    夏浔之后,就是郑和宣布在辽东设府开衙以及辽东都司脱离山东都司,晋升行省级别的诏命。在他之后,是夏浔宣布承帝命,在辽东施行军屯改革和军户改革的诏命。夏浔说的比较简单,再加上前边几件大事,已经把大家的兴奋神经充分地调动了起来,一时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响。

    之后,就是盛大的庆祝仪式了。酒不一定能让人开心,却一定能让人尽兴。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在场官吏人人都是升官封赏的喜讯,自然要开怀畅饮,就连唐杰,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这时也是借酒浇愁,喝了个酩酊大醉。

    宣诏和庆祝仪式一大早就开始了,却是华灯初上方才结束。

    夏浔回到后宅时,由两个侍卫扶着,脚下已是一脚深一脚浅的量不准道路了。一进后宅,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连忙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夏浔。两个女子身量高挑,不在夏浔之下,别看腰条儿蛮细,力气也不小,一左一右,架了夏浔便往屋里走。

    夏浔大着舌头道:“扶我书房去,还有点事情要做”

    紧随其后的乌兰图娅听了,眼珠一转,便悄悄走开了去。

    夏浔进了书房,打发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自去歇息,刚刚坐定,乌兰图娅便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进来。夏浔看着她,眼神有点发直:“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心肠忒地歹毒,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就这么急着毒死我么”

    夏浔发直的眼神落在乌兰图娅眼中,自然另有一番解读,她心中暗暗冷笑:“若是你昨夜打我主意,或还要先让你占了本姑娘的便宜今天么,这一碗汤,便叫你一命呜呼”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皇上遍赏辽东将官,下诏辽东开府建衙,这都是老爷您的功劳,从此后,老爷在辽东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再也没人敢跟老爷您作对了。”

    夏浔乜着眼瞟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丫头,倒会说话,不过嘛辽东诸人如何看我,都不重要了,老爷我很快就要回金陵去了。”

    乌兰图娅登时一怔,失声道:“老爷要离开辽东”

    夏浔嘿嘿一笑,伸手去拉她:“你若愿意,老爷自然带你一起走。”

    乌兰图娅蛮腰一摆,让过了夏浔的咸猪手,娇声道:“人家自然愿意跟着老爷走的,不跟老爷走,人家还能去哪儿呢老爷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免得酒力散开,伤了身子。”

    夏浔笑眯眯地道:“好,好好”

    那汤碗送到面前,夏浔顺手端了起来,将汤碗递向唇边,乌兰图娅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紧紧地盯着他,端在托盘两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道。

    她的反应都被夏浔看在眼里,情知这碗醒酒汤必然加了料,汤碗递到嘴边,忽然一皱眉,又把汤碗放下了。乌兰图娅的一颗心悬得高高的,见此情形紧张之下不由靠近了一步,问道:“老爷,怎么了”

    夏浔道:“太烫了,且晾一晾。”

    乌兰图娅不由吁了口气。

    夏浔瞟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既已答应随老爷我回金陵,今晚,就留在这儿,服侍老爷吧。”

    乌兰图娅垂着头,手指卷着衣带,轻轻地唔了一声,夏浔皱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乌兰图娅赶紧抬起头,说道:“愿意愿意人家人家”

    迎上夏浔的眼神,她便“羞涩”地垂下头去,轻轻地道:“人家只是有些害羞么,老爷好坏,非逼人家说出来”

    那羞怯的神情,配上那娇柔的声音,还真是叫人听了心旌摇荡。

    夏浔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丫头,旬日不见,作戏的本领大见长进啊”

    这时,早已候在外面观望风色的左丹站到了厅外,高声道:“部堂大人,卑职有事禀奏。”

    “嗳,一日不得清闲呐”

    夏浔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乌兰图娅道:“小樱,你先回避一下,等这不识趣的恶客出去,再来服侍老爷。”

    “是”乌兰图娅下意识地瞟了眼那碗醒酒汤,又赶紧收回目光,轻轻退到了外间屋去,对候在门口的左丹道:“部堂唤你进见”

    左丹连忙整衣报进,到了书房里面,也不知与夏浔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儿才出来,走到厅中时,还对她点头笑了笑。

    乌兰图娅候着左丹出去,赶紧快步走回去,及至将要绕过屏风时,才放缓了脚步。

    转过屏风,乌兰图娅看见夏浔举着汤碗,正将最后一滴汤水都灌进嘴里,心中登时狂喜。

    “呵呵,这汤有些辛辣的味道啊”

    乌兰图娅赶紧道:“人家倒没尝过,厨下的师傅调制的,想必加了清神醒酒的药材。”

    夏浔唔了一声,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汤碗,又喝一口清水漱口,乌兰图娅忙自墙角抄起痰盂服侍夏浔吐了。夏浔把身子往圈椅上一靠,说道:“时间尚早,老爷先醒醒酒,来,陪老爷说说话。”

    乌兰图娅放下痰盂,回到夏浔身边,轻轻揉着他的肩,说道:“辽东刚刚见了起色,过上两年,士气高昂,民心拥戴,老爷就可以领大军杀入沙漠,那是何等的功勋我听说,汉人将军,最仰慕的就是卫青霍去病那样的武将,连声战鼓,封狼居胥。再说,老爷还要变革军屯军户制度,怎么就要走了”

    夏浔淡淡笑道:“我想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当年封狼居胥,狼居胥如今在谁手里呢很久很久以前,它就重回了草原人手中,而那代价是把文景两朝积蓄的国力全部耗尽,国内哀鸿遍野,汉武也不得不下罪己诏。我觉得,经营好自己的,或许更重要。古人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赤忠者无夸夸之言,善医者无煌煌之名,或许,这就是我这种人的想法。”

    乌兰图娅眨眨眼,表示没有听懂。

    夏浔解释道:“从前,有三位将军,分别奉命保护一批百姓到另一个地方,途中有一批很强大的匪盗在活动。第一位将军抱着侥幸心理上路了,结果路上碰到强盗,全军覆没。第二位将军连护送的百姓都配发了武器,遇到强盗后奋勇拼杀,以伤亡近半的代价,抵达了将要去的地方。

    而第三位将军先派人对沿途进行细致的访察,找到了一条几乎不为人知的小道,然后故布疑兵,趁着强盗还没摸清他的底细时,带着百姓从这条小道赶到了他要去的地点,毫发无伤。结果,那位负了重伤的将军被人奉为英雄,还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传颂他的英勇。那位没打仗,没死人的将军则默默无闻”

    乌兰图娅听了,似乎有所触动。夏浔忽道:“来,再给老爷捶捶腿,坐了一天,感觉身子都有些麻了。”

    乌兰图娅心中冷笑,她当然清楚,夏浔为什么觉得身子麻了,那是药效开始发作的原因。她在醒酒汤里放得是乌头里面毒性最烈的草乌,只需指甲盖抹出来的那么一点,就可致命。热汤虽有一定的降解毒素的作用,但她放了十倍不止的药量,连解毒急救的一线可能都掐断了。

    脸上,乌兰图娅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原本那般忐忑紧张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她的腔子,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觉有点害怕。她很平静地走到夏浔身前,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但是那故意取悦做出的娇羞和胆怯都悄悄消失了。

    她搬过一个锦墩,将夏浔的双腿搬上去,为他轻轻捶打着,她要等着毒发,她要亲眼看着杨旭去死,那时,她才甘心合眼,一切总算已经有了一个结局。

    她最想要的结局

    夏浔接着刚才的话题道:“神医扁鹊,千古闻名。但是有一回魏文王问他,我听说你家兄弟三人俱都医术高明,你们三个谁的医术最高啊扁鹊就回答说:我大哥医术最高,二哥次之,兄弟三人中,扁鹊的医术是最差的。”

    乌兰图娅被吸引住了,忍不住问道:“扁鹊的神医之名,连我都听说过,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两个哥哥,他那哥哥医术若比扁鹊还高,怎么一点名气都没有”

    夏浔笑道:“魏文王也是这么问的,扁鹊回答说:我大哥给人看病,总能防患于未然,一个人病情刚刚有点征兆,他就消除了疾患,防止疾病的发生,病人都以为他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所以他没有名气;我二哥在病人的小病将要发展成大病前,就有办法把它治好。所以病人并不觉得自己患了多么严重的病;而我呢,经常要治到病人生命垂危的时候才起死回生,所以人人都觉得我医术如神,这么难治的病都能够治好”

    夏浔道:“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地震了,一所府学的教谕们拼命地从砖石瓦砾中往外抢救学子,另一所府学的教谕们早就注意房舍建筑的安全,毫发无伤。拼死救人的先生们出名了,没有死人的那家府学,名气就没他们大。

    一家人失了火,别人帮着勉强抢救出一些财产,主人就很感激前来救火的街坊,却根本不记得失火前就很好心地再三劝他移走柴禾注意防火的人,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以惨重的代价,取得了一丁点的功绩,却获得了无上的荣光,是不是人们更在乎表面上的轰轰烈烈呢”

    乌兰图娅默默不语,夏浔喟然道:“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而那些名将,哪一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觉得,真正的成功者,恰恰是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绩我这么说,你理解了么”

    乌兰图娅定定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所以,你两捷之后,没有趁胜追击;所以,你才舍易就难,不惜引起皇帝的忌惮不惜得罪一些同僚,竭力促进辽东变革,是么

    尽管,你多打一场胜仗,就会更多一分荣耀,就有更多的人跟着你受封受赏,他们就会更加的敬慕你拥护你,后人也会对你的功绩大书特书,反反复复不断夸耀,直到把你吹捧得如同战神一般。

    而你,却偏要选择这有褒有贬,风险重重,一旦失败就会身败名裂,可是成功呢也很难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以为后人传颂,百年之后,坐在大树下乘凉的人,甚至根本不会记起当年栽下这棵树的人,是么”

    这番话,已经不像一个只是在汉人区居住过的蒙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话了,可夏浔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只是颔首微笑:“不错,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乌兰图娅忽然也微笑起来,缓缓说道:“明白了我现在只有一件事,还不明白”

    夏浔问道:“什么事”

    乌兰图娅道:“你怎么还不死”

    夏浔脸色一变,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乌兰图娅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浔,脸色像冰一样冷下来,冷冷地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你闭过两次眼睛,是不是有些头晕呀老爷我还注意到,你一直在不停地抚着胸口,是不是有些喘不上气来呢,老爷”

    夏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似乎想把腿从墩子上挪下来,身子却只动了一下,腿并没有挪下来,乌兰图娅看见了他的动作,唇边的冷笑带上了一丝嘲弄的意味:“老爷,你的身子有些麻,并不是因为坐了一天坐乏了,如果你现在活动一下,你会发现你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浔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震怒似乎有些恐惧,又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什么,但是得意之中的乌兰图娅并没有发现这细微的蹊跷,夏浔惊怒地道:“你对我下毒你到底为什么我收留你,还要带你去江南,小樱你竟然害我”

    “因为我接近你,本就是为了复仇”

    乌兰图娅的胸挺得更高,两眼热泪却扑簌簌地流下来:“我,不叫小樱,我也不是桦古纳族人。我是鞑靼枢密副院哈尔巴拉大人的女儿我是阿鲁台太师之子阿卜只阿的未婚妻子,杨旭临死之前,你记住,我叫乌兰图娅”

    第627章 收网

    “哈尔巴拉之女原来如此”

    夏浔轻轻点了点头,目中奇异的光芒倏地闪烁了一下:“所以,你甘心为阿鲁台所用,听他驱使,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来行刺我”

    “你不用说的那么难听”

    乌兰巴娅笑了笑,笑容有些心酸:“如果义父真的如你所说,我心里还好受些。可惜,不是我带着自己的百十个族人来到这里,只求能够杀了你,可是当他知道朝廷无意继续征讨,当他知道你在辽东所做的一切时,却叫人告诉我:放弃行刺”

    夏浔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奇道:“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接近了我,他反而叫你放弃行刺”

    乌兰巴娅恨恨地道:“是他担心我杀了你,使得本无意继续征讨鞑靼的明国皇帝再度发兵他又担心你经略辽东的政策,会让辽东成为鞑靼的腹心之患所以他叫我放弃复仇,而是煸动辽东各部与汉人之间发生冲突,从而迫使明国皇帝把你调走。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他就用我那些族人的家眷来威胁我们”

    乌兰巴娅痛苦地道:“阿爸死的时候,我只有仇恨可是义父的行为,却让我从心底里难过他可以放弃他的杀子之仇,但我不能放弃我的杀父之仇我做不到”

    “阿鲁台,倒是个雄才大略之人,拿得起放得下”

    夏浔喃喃自语了两声,目光又投注在乌兰巴娅身上,沉声道:“你父亲的死情郎的死,你应该难过。可是他们的死,不是我的错你可曾想过,死在他们刀下的人,也有父母也有子女也有深爱着他们的女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乌兰巴娅凄然点头,幽幽地道:“我明白以前,我总是觉得,我们是对的,你们是错的。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可以看也可以听,我也曾经想过,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但是”

    乌兰巴娅黑亮的双眉倏地一挑,振声道:“我不是和你讲理来的我只是为了复仇,无关于任何道理,仅仅是为我所爱的人报仇我,也是无奈之举”

    乌兰巴娅走过来,揭开茶碗的盖子,在桌沿一磕,茶碗盖子与沉重结实的梨木桌沿一碰,顿时敲掉一块,露出锋利的碴口。

    乌兰巴娅缓缓逼近夏浔,说道:“如果不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不想杀你你是个好官,依着你的法子,对我的族人,也未必是坏事。可是从我阿爸死在你手里的那一刻起,这就绝不可能。一会儿毒性发作起来,腹痛如绞,苦不堪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一程”

    语落,手扬

    乌兰巴娅将手中盖碗锋利的碴口对着夏浔的咽喉,狠狠地决然地划了下去

    屋子里面很静,灯光透过纱罩,将光明均匀地洒满房间。

    夏浔坐在圈椅上,双腿搁在一条绣墩上。

    夏浔那个明眸皓齿靥妍唇鲜的侍女小樱,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就像骑着驴儿回娘家的小媳妇,确实像,脸蛋儿都是一样红扑扑的。夏浔的双手环抱着她纤细的小蛮腰,抱得紧紧的,此情此景,异常暧昧。换作任何一个人进来,陡然看见这副模样,唯一的感觉都是:“老爷正在调戏他的小侍女。”

    如果视线拉近一些,再换一个角度,你就会发现,夏浔一双钢铁般的手臂,正紧紧地箍着小樱的腰肢,而他的双手,则牢牢地嵌住小樱的双手,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乌兰图娅很想反抗,可她的腰根本借不上力,双腿较劲的唯一结果,是臀部在他大腿上的压力更重了,这样的坐姿实在暧昧,挣扎半晌,乌兰图娅终于放弃。

    她扭过头,一双星眸直欲喷火地瞪着夏浔,恨声道:“你没有中毒”

    夏浔笑了笑道:“如果你知道本国公以前是干什么的如果你知道本国公以前都干过些什么如果你知道本国公的一位爱妻,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千门高手,你就会知道,想在我面前玩花样,是多么的困难。很不幸,小樱姑娘,当你第一次扑到我身上时,我就看出破绽了”

    乌兰图娅没有问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破绽的,想起从她第一次含羞忍垢地主动色诱直到今天,又是扮侍女侍候他,又是利用一切机会卖弄风情意欲引他中计,结果所有自以为聪明的算计,根本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自己却像一个小丑似的还在沾沾自喜,她就羞愤欲死。

    “你杀了我吧”

    乌兰图娅咬牙切齿地说,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能泄愤了。

    夏浔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斗心计,她输了。斗武力,她依旧不是对手。她现在本该俯视着夏浔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然后一束白绫结果自己的性命,心愿既了,追随已重归长生天怀抱的父亲和情郎而去,结果她却坐在仇人的身上,受着他的羞辱和奚落。

    既然杀不了仇人,那就只能杀自己了,乌兰图娅说罢,突然一张嘴,就向自己的舌尖咬去。

    可她快,夏浔更快,夏浔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用一条胳膊箍住她,另一只手迅速地伸出去,已然扣住了她的两腮,乌兰图娅两颊一阵酸麻,登时再也咬不下去。

    夏浔吃吃地笑:“小樱姑娘,你是不是戏文儿看多了你听谁说嚼舌就能自尽的且不说嚼断自己的舌头,其难度比用自己的手把自己掐死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舌头断了,是不会死人的。”

    “唔伊唔”

    乌兰图娅吱吱唔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夏浔稍稍松开手,乌兰图娅绝望地道:“你杀了我吧”

    突然之间,她泪如雨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荡然无存。她的复仇,在夏浔面前,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夏浔在辽东闲极无聊,拿她打趣解闷的闹剧。无论是心机还是力量,两个人根本无法站到一起做对手。当她突然明白这一切时,她的坚强执着仇恨全都化成了倾盆的泪水。

    此时的乌兰图娅只是一个哭泣的女孩,再也不复那副复仇女神的姿态了,夏浔已经由外及内,将她整个儿击垮了,包括她复仇的勇气和信心。她现在只想死掉,因为她发现自己活着根本是一个笑话,她其实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而已,离开了她的父亲她的情郎她的义父,她根本掌握不了任何一种力量

    乌兰图娅痛哭流涕地道:“求求你,杀了我吧”

    夏浔轻轻一叹,扬声吩咐道:“来人”

    左丹应声而入,后边还跟着几个秘谍。

    夏浔道:“把她押下去”

    左丹一挥手,便有两名体魄强健的武士冲上来,抓过了乌兰图娅,乌兰图娅落到他们手里时,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要能够远离那个魔鬼,就算地狱也是天堂了。

    乌兰图娅被押出去了,左丹却没有走,仍然静静地肃立在那儿。

    夏浔把双腿从墩上撤下来,站起身踱了两步,沉声吩咐道:“他们的来意已经摸清了除了这些所谓的桦古纳部族众,没有其他的帮手,可以动手抓人了。”

    左丹沉声应道:“是”

    夏浔摆手道:“马上动手”

    阿木儿刚刚睡下。

    房子是木板夹壁黄泥土的,堡子里的人说,这样墙壁够厚,冬天可以防风御寒。他睡的是堡里百姓帮他盘起的火炕,为了去潮气,炕盘好就起火烧了烧,炕铺又平又阔,上边铺上老羊皮的褥子,舒坦。侍弄的那几亩地,已经错过了今年种粮的好时节,不过种了许多菜,把菜担去卖给城里的饭馆客栈和居民,收入也挺不错。

    阿木儿觉得现在这样安闲的日子挺好的,侍弄那几亩土地,比他骑在马背上,赶着羊群奔波在草原上,还要不时与狼和马匪拼命,为了找到一块水源和草地有时要奔波一个多月,到了秋天,就得天天割草,累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寒冬腊月,又怕风雪太大,不是走失了羊群就是冻毙牲畜要强上一百倍。

    家里养的那几只鸡也不错,那几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下个蛋,那热乎乎的鸡蛋握在手里,心里都觉得暖和,他盘算着明天再去集上买只公鸡回来,这样再下的鸡卵就能用来孵小鸡,家里就能养更多的鸡,鸡舍得扩建一下了,这倒容易,院子里的地方大着呢。

    阿木儿开始向往这种生活了,要不是自己的家人都在阿鲁台太师手里,阿木儿真想留在这儿,就用桦古纳族人的身份,一辈子留在这儿,他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

    想着想着,阿木儿睡意渐起,两只眼睛合拢起来。他做了个梦,梦见他的家人都搬到了青羊堡,一家人定居于此,再也不用到处奔波。不久,在旁边又盖了一排房子,他的儿子娶了媳妇,娶的就是村头老石家的闺女,那闺女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果然,结婚没几天,他正午睡呢,儿子轰隆一下撞开房门就闯进来,兴冲冲地告诉他,说媳妇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阿木儿笑醒了,他笑着睁开眼睛,就看见房间里已经亮了灯,几个官兵捉着刀站在面前,一脸肃杀

    第628章 善后

    由于“桦古纳”部的族人被分散安置在各处堡寨,所以第二天一早,消息便在整个开原地面上传开了,一些在上一次的开原暴乱中受到镇压法办的人或其家属正对官府不满呢,他们趁机散播谣言,说什么朝廷要秋后算账啊官府要整治所有的归附部落啊,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夏浔对此早有防备,在他得知左丹验过的醒酒汤中确实含有毒药成份的时候,他能隐忍不动继续侦察,而非立即逮捕乌兰图娅及其族人,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一幕说不清辩不明的状况,如今既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开始动手抓人了,他自然不容许这些人的被捕被别人利用来生事。

    各部落首领们头一天刚刚参加总督府宴会回来,回去只睡了一觉便风云突变,一个个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们正互相探听着风声,琢磨要不要去探探杨总督的口风时,夏浔竟已派人来,邀请他们赴开原城,全程参与对“桦古纳”部众罪行的审讯。

    一开始还有些人担心这是杨总督要骗他们去开原城,以便一网打尽,不过当阿哈出蒙哥帖木儿玛固尔浑阿拉坦仓乌日更达赖等一些部落首领纷纷赶到开原城时,其他部落首领便想通了,部堂大人抓的都是桦古纳部众,这说明不是要对他们下手。

    再说,抓住一个部族首领是控扼不了一族的,部堂大人昨夜喝的虽然不少,却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醉得神志不清,想用这样的拙劣之计在整个辽东挑起战火,于是,其他各部首领便也纷纷起程赶往开原。

    哈达城的皮货商人蒲剌都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桦古纳”的人全部被抓,而下令抓人的却是总督杨旭,别人不知道原因,蒲剌都却马上就猜到,必定是乌兰图娅行刺总督失败。他担心的是,与乌兰图娅有关的“桦古纳”族人全部被抓,一经拷打审问,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在他得知与他有过联系的阿木儿也确实被抓起来之后,蒲剌都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是女真特穆尔部落族人,但是很久以前,他就被鞑靼太师阿鲁台重金收买,充当了阿鲁台的耳目,为阿鲁台传递辽东消息。这些年来,他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他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冒险。

    中午吃饭的时候,蒲剌都心不在焉的没吃几口就搁下了饭碗,下午做生意时也懒得吆喝了,好不容易撑到快收摊的时候,他的婆娘正往铺子里搬着皮货,蒲剌都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拉住她道:“叫伙计整理吧,咱们马上回家”

    他那婆娘并不知道丈夫暗中做的那些事,有些茫然道:“先把皮子收好啊,急着回家做甚么”

    蒲剌都恼怒道:“叫你走你就走,哪有许多废话”说完扯着她就走。

    其他店铺的商贾都在收着摊子,瞧见蒲剌都扯着婆娘火烧屁股似的离开,都笑着开他玩笑:“哈哈,蒲剌都啊,这么着急回家作什么又不是新娶的婆娘,这般猴急。”

    蒲剌都的婆娘又羞又臊,蒲剌都嘿嘿笑着也不分辩,回到家里,匆匆收拾细软,叫一家人赶紧准备,日薄西山的时候,蒲剌都一家人已经离开了自己族人聚居的寨子。

    “哟蒲剌都,出远门吗”

    远远的有族人赶着羊群回来,向他打着招呼。

    蒲剌都连忙应着:“嗳,嗳嗳,远嫁在外的姑姑病重,刚送了信来,赶着去见最后一面,三两天就回来了。”

    “哟那可是急事,黄昏上路,可得注意安全。”

    蒲剌都含含糊糊地应了,催促家人赶紧赶路,他的小儿子疑惑地道:“爹,咱们到底是去哪儿呀,怎么这般匆忙”

    蒲剌都沉着脸道:“住嘴赶紧走路”

    蒲剌都没往西行,他携家带口大包小裹的,要出关去鞑靼不容易,再者,他也没必要去投奔阿鲁台太师,对鞑靼太师来说,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携带着这么多的细软,这一路上不安全,真赶到鞑靼的话还是不安全,他更喜欢住在辽东。

    辽东现在户籍人口各方面控制还远不及关内,他只要逃出开原,改名换姓,到了哪儿都能逍遥自在。可是他离开族众居住地,朝着亦失哈达方向而去,刚刚绕过一个山口,就见前边几十个剽悍的骑装汉子正静静地等在那儿,一见他来,立即纷纷上马,拔出了刀枪。

    那些人都是胡服装束,可是从他们统一制式的鞍鞯整齐划一的动作,久居汉地的蒲剌都立即就辨认出,这是辽东边军中的精锐战士。胡服武士们成伞状围上来,中间一名强壮的武士肋下挟着长矛,锋利的矛尖斜指于地,声若雷霆地道:“弃械下马,可免一死”

    蒲剌都面如土色

    蒲剌都从此消失了,有个牧羊的族人说,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正披着一天的晚霞,带着大包小裹和全家人匆匆地离开部落,说是要去探望一位嫁到其他部落的生病的姑母,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家里的羊群牛群,还有那个皮货铺子,先是由族人照料着,在确定他再也不可能出现的时候,由代理族长玛固尔浑召请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公议之后平分给族众了。

    蒲剌都,从此成了一个传说。

    真相大白了。

    为了增强供词的说服力,夏浔对所有被捕的“桦古纳”族人都未用刑罚迫供,赶到开原城的各部落首领全程参与,看到了审讯的全过程。

    夏浔把被捕的“桦古纳”族人分开关押分开审讯,又利用从乌兰图娅那里套到的情报先声夺人,惊堂木一拍,第一句话便叫破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些草原牧人打仗或许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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