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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50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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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50部分阅读

    境确实比大多数人家要好。进了院子,苏莱曼便站住脚步,请夏浔和刘玉珏先进屋。

    夏浔心道:“客人先进,想必是罗布人的一种规矩了。”所以他没有多问,只向苏莱曼客气地点点头,举步进了房间。

    屋子里,一个木坑就占了近一半的面积,上边铺着厚厚的毛毯,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床上逗弄着一个刚刚学会在炕上爬动的小孩子,见到进来两个陌生的汉客,不禁惊讶地站起来,苏莱曼随后走了进来,向她大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女子便一脸释然,点头答应着走了出去。

    苏莱曼对夏浔和刘玉珏道:“你们先坐吧,我叫她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

    夏浔和刘玉珏连忙道谢,在炕边坐下,苏莱曼也坐下来,对在炕上爬来爬去的小家伙叫道:“来来,我的阿尔斯郎,叫阿爸抱抱”

    那小家伙喜笑颜开,拖着亮晶晶的口水向他奋力爬去,苏莱曼笑哈哈地把儿子抱在怀里,便同夏浔二人说起话来,这回他问的仔细了些,夏浔对答自然毫无破绽,苏莱曼本来就没有什么机心,听得连连点头,对他们的遭遇大表同情。

    一会儿功夫,那女人便端了两杯茶上来,听苏莱曼的介绍说,这是他第二个妻子,第一个妻子回娘家探亲去了,娘家在半日马程之外的另一个村寨,那个村寨也是围绕这罗布湖而建的。这湖泊之大,犹如一片海洋,在它周围有许多这样的小庄子。

    那两杯茶却不同于中原的茶叶,而是罗布麻茶,罗布人逐水而居,穿罗布麻衣服喝罗布麻茶吃罗布麻粉这种作物正是他们在鱼类之外最主要的一种生活依赖。那茶的味道虽不及中原的茗茶清香,不过罗布人身体健康尤其长寿,却正因为常年饮用这种用罗布麻叶和花所泡的茶。

    当然,夏浔和刘玉珏并不知道这罗布麻的奇效,虽然感觉味道差些,可这热茶比起他们一路喝的马血饮的冰水,已经可口百倍了,两个人就捧着热茶和苏莱曼老人聊起天来。

    苏莱曼的妻子麻利地收拾干净了鲜鱼,找来一些干燥的红柳枝就烤,烤的过程不放任何调料,烤熟之后上桌的时候才洒上一种叫做蒲黄的调料。接着又端上牛奶还有一盘腌制的脆生生的白色根茎。苏莱曼说这是芦苇的根茎,在它刚刚生长的时候拔下,专取白色鲜嫩的部分,非常美味。

    夏浔和刘玉珏再次道了谢,便开口大嚼起来,那鱼烤得香酥鲜嫩,虽然不放油盐,却另有一种鱼肉的清香,两个人狼吞虎咽,足有三斤重的肥鱼,一个人差不多啃了两条,这才放下烤鱼,嚼着嫩生生的芦苇根喝罗布茶。这时还没到饭时,苏莱曼并不饿,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吃。

    等到两人填饱了肚子,苏莱曼笑道:“我那二小子陪他娘回娘家去了,他的房子正空着,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先在村子里住下吧”

    夏浔道了谢,便道:“苏莱曼大叔,你说前边还有一处专门接待来往客商的地方,现在那里正住着一些沙州来的行商,不知道都是什么人呐,我们两个在沙州那边也认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说不定能借他们的帮助,返回沙州去”

    苏莱曼听了说道:“哎哟,这事儿我还真不大清楚,因为来往的客商经常经过这儿,我就在前边搭了些住房客舍,招待往来的客人,不过那边的事打前年开始就交给我的大儿子去打理了,我也只是听他顺口提过一句现在住在那儿的客人来自哪里,详细情形我还不知道。

    从这儿过去,得有段路呢,赶明儿吧,明儿我去给你打听打听,不过年轻人呐,我劝你还是在村子里先住着的好,你们能从马贼手里逃脱,又跨越大漠,运气好啊,可运气不会总是站在你们一边的,你们就两个人,想要穿越这么长的大漠戈壁回到沙州,太危险啦,没个熟悉道路的向导跟着,很容易就迷路,活活饿死渴死在大漠里,哪怕是认得路,人单势孤,还容易再撞上马贼呢。”

    夏浔道:“多谢大叔提醒,我们也不是一定要马上就走的,不过如果真能有什么熟人,提前打声招呼,也能有个照应。另外大叔帮我打听那些行商来路时,可不要先说出我们来”

    “哦,这是为什么”

    苏莱曼大叔稍稍有了些警觉,刘玉珏苦笑道:“大叔,我们商人可不像你们这儿的人,与世无争,无忧无虑。在商场上,我们有朋友,也有敌人啊,有的真的是斗得你死我活的,要是万一是我们的仇家,虽然不至于落井下石,可是叫他们奚弄嘲笑一番,却也”

    “哦哦”

    苏莱曼爽朗地笑起来:“你们外面的人呐,说得也是,当初我走沙州的时候,你们那边的世家豪门商贾巨富,确实是勾心斗角,好好好,就依你们,我帮你们去偷偷打听消息”说着,他还童心未泯地向夏浔和刘玉珏眨眨眼睛,似乎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是件很有趣的事。

    双方又唠了一阵,苏莱曼就领着两人去他二儿子的住处,那也是一间木板房,前边红柳枝扎得篱笆墙,门上既无栓也没锁,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只有村子里这些人住着,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推开院门,就能登堂入室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村子里回来一个猎人,正是那古再丽的父亲和兄长,他们猎到了一头黄羊,全村人都像遇到了莫大的喜事似的兴高采烈,看得在村子里闲逛的夏浔和刘玉珏莫名其妙,似乎在这宁静的地方,一些很平淡的事,都能被当成一件大喜事大肆庆祝一番。

    等到晚餐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全村人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古再丽挨家挨户的邀请,请全村人一同品尝烤全羊,在这里,虽然财产是私有的,但是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依旧保留了原始部落的一些习惯,有些什么好东西,是习惯与村人分享的。

    村子中央的广场上,村民们一齐动手,堆起了一堆胡杨树枝,等树枝烧成炭火后,便在中间挖了一个大洞,然后将整只羊埋进去。紧接着,全村百姓就从自家搬来各种吃食和桌椅,举行大会餐。椅子是胡杨木墩,桌子是更大的胡杨木墩,杯子碗碟都是用胡杨木削制的,食物的品种其实乏善可陈,主要仍以各种做法的鱼为主,饮料则是鲜牛奶。

    等那外焦里嫩味道鲜美的烤羊被挖出来,撕成一块块的盛到木盘里,端到每个人面前时,盛宴到了高嘲,有人弹起了白桦木做成的冬不拉,穿着染花裙子的姑娘则随着音乐尽情地起舞,很快,男人也加入进去,不止是年轻的小伙子,很多胡须花白的老人也灵活地跳起了舞蹈。

    尽管夏浔和刘玉珏被带回来时,衣衫褴褛如同叫花子,但是他们还是被淳朴的村民奉为上宾,坐在了主席,刘玉珏看着眼前的一切,被村民们快乐的情绪感染了,他无限神往地叹息道:“大哥,我觉得,这里才是人间乐土呢,真想住在这儿,一辈子也不离开”

    “或许”

    夏浔微笑着,眼神却无比的清明:“或许,这是人间乐土。可是你只看到了他们幸福快乐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们生活在这里的艰辛。如果他们见到中原的繁荣,又何尝不会心生向往呢每个人都觉得别人比自己活得好,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与不幸,我们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责任”

    夏浔转过脸,熊熊的火光映得他的脸庞半明半暗,在他肩后,顺着风吹扬起来的柴禾火星在夜空中飞舞,仿佛是比满天的星辰更遥远的存在,夏浔一字一字非常认真地道:“我们有我们要卫护的东西,所以,不能放弃困苦折磨不能改变我们诱惑,一样不能”

    “是”

    刘玉珏用钦佩甚至带着些孺慕的目光看着夏浔,在他的心里,他的杨大哥意志像磐石一般坚定,有他在,自己就永远有了主心骨,永远不用怕迷失了方向

    另一处宿营之地,篝火前,嬴战对慵懒地偎在怀里的爱妻妙弋宠溺地笑道:“呵呵,我说大漠里很无趣吧,你偏要跟来,怎么样,现在觉得无聊了吧”

    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又道:“明天再休整一天,咱们就继续上路了。这样吧,明天我叫几个人陪着你,到罗布人的村子里去玩玩,这里的小村子其实还是挺有趣的。”

    第782章 他乡遇

    “拉禽,慢着点儿”

    一个小孩子在前边跑得飞快,一会儿钻进胡杨树林,一会儿跑进芦苇丛中,激起野鸭无数,自得其乐,十分调皮。夏浔和刘玉珏跟在后面,他们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虽然整洁,却很简陋,就是当地渔民的衣袍,颌下的胡须也没有刮,若不是没有那种尖高的鼻梁凹深的眼窝,简直就和当地人一样了。

    拉禽是他们游玩的向导,苏莱曼的一个侄子。

    苏莱曼对客人照顾的很周到。据他说,陌生人在这里,很容易就会迷路,不要以为这儿有水有树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就不会迷路,有时候天气突变,连天上的太阳星辰也无法用来判断方向,自己以为在往回走,其实却只会越走越远,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彻底迷了路,最后活活渴死在沙漠中。

    刘玉珏没有到过沙漠,对此不以为然,夏浔却是听说过沙漠的厉害,尤其是罗布泊,简直是东方的百慕大,他记得曾经看过的一则报导中说,六七十年代,曾经有一位监测站的战士走出房间去修理天线,结果就此失踪。在这里,还是乖乖听从当地人的安排妥当。

    拉禽是个很活泼的小孩子,只懂得几句简单的汉语,双方沟通交流主要是通过手势,看到夏浔唤他的名字,并向他招手,拉禽笑嘻嘻地走了回来,用衣襟兜着几枚鸭蛋。野鸭在寒冷的季节很少产蛋,不过温度和阳光适宜时例外,这罗布泊是一个盆地,在其北方不远处又有库鲁克塔格山脉挡住了北方的严寒气流,温度比较高,而且已经进入春天,所以竟被小家伙掏了几枚鸭蛋回来。

    拉禽向两位客人友好的演示着,他在蛋壳上敲开两个洞,生吞了蛋液,然后咂巴咂巴嘴巴,好像在品尝美味似的,示意夏浔和刘玉珏也可以像他一样。生吃鸭蛋实在太腥了,夏浔和刘玉珏可没有这样的好胃口,夏浔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吃的很饱。拉禽这才笑嘻嘻地把鸭蛋揣起来,打手势向他们表示前边还有更好玩的地方。

    就在这时,前边芦苇丛中,走出几个人来。

    在这儿见到人是相当不容易的,本地的居民生活比较悠闲,打足了一天的口粮就会歇下来,在村外游走的除了少数打猎的人,是很难再遇到人的,尤其是一下子遇到六七个,所以不只夏浔和刘玉珏有些惊讶,就连拉禽也瞪大了眼睛。

    过来的人正是妙弋以及嬴战派给她的几个嬴家武士,妙弋身着玄狐皮裘,卧兔儿暖套覆额,足蹬鹿皮小靴,秀媚靓丽,体态婀娜,在几个护院武士以及一个本地向导的陪同下,正姗姗行来。

    大漠里太过枯燥,在罗布淖尔待了几天,让她一直觉得很无聊,而今天能够出来走走,她的心里很畅快。

    此时,她也看见了对面走来的三人,一眼望去,她只以为是本地的渔民,妙弋看着可爱的拉禽浅浅一笑,目光又扫过夏浔和刘玉珏,这一眼看去,发现这两个同样穿着渔民衣服的人不似本地人的长相,妙弋不禁定了定神,然后目光落在夏浔脸上,微微有些怔愕。

    虽然夏浔比起十年前微微有些发福,眼下又穿了一身当地渔民的衣袍,颌下还有一部胡须,可是不管恨也好爱也好,杨旭是妙弋第一个男人,是她少女时代刻骨铭心的一个男人,那模样从不曾忘记,只凝视了一眼,妙弋就忽略了他的种种表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妙弋骇得俏脸一白,但是随即就平和下来:“不可能的那个人是大明的国公,而且已经去了哈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世间相似相像的大有人在,甚至长得完全相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真是自己吓自己”

    妙弋自嘲地一笑,可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因为她发现那个长得酷肖某人的男人也正在看着她,而那目光,绝不是乍见陌生美女的惊艳和欣赏,那是一种久别的熟人相见时才会有的惊讶分辨和犹疑。

    两个人都站住了,就这么对视着,妙弋的瞳孔慢慢收缩如针,一抹苍白迅速爬上她的脸颊,转瞬又化为激动屈辱的嫣红:“不是他就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可明明就是他”

    夏浔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是她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比起当年的她丰腴了些,显得珠圆玉润更加娇媚,可那眉眼五官,明明就是她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

    “我我不想往前走了,带我回去”

    妙弋倒退了几步,异常恐惧地说道,她那莫名的恐惧,几个护院武士马上察觉到了,他们狐疑地看了夏浔一眼,护在妙弋前面,妙弋转过身,快步往回走。

    “妙弋”

    夏浔几乎以为自己忘记了她的名字,可是看到她转身时,这个名字却脱口而出,随着这个名字,一幕幕往事也历历在目:那个悲催的庚员外热情如火的雪莲初涉情事的妙弋玉皇观孙府,还有那个妙弋订亲的日子,那一场喜酒那一场悲剧,那个为情而死的二把刀

    十年一梦,陡然重现,夏浔忆起了无数尘封的往事,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热。

    随着夏浔一声叫,妙弋的身子急剧地一颤,猛地定在了那里。她慢慢转过身,用惊恐绝望的眼神儿看着夏浔:“果然是他”

    她并不怕再见杨旭,杨旭亏欠了她她最怕的是看到了杨旭,会想起以前的自己。她无法面对那荒唐的过去,看到了杨旭,她的心里只有耻辱无尽的耻辱

    “果然是她”

    夏浔知道妙弋的心里不好受,可他虽然明悉当初的一切,但那孽并不是他造的,而是他的前身杨旭所为,他心里所受的冲击和感受远不及妙弋强烈,他在发现眼前这女人就是妙弋的时候,虽然也觉得有些尴尬,可他想的更多的却是终于有机会离开。

    这里或许是世外桃源,但这里不属于他,他不可能不负责任地留居于此,如度假似的在这里休养身心都不可以。

    他被袭击下落不明的消息一旦传回沙州传回甘凉,将造成多么大的冲击以宋晟的老练和沉稳,在军事部署方面,应该不致让他方寸大乱,但是一位国公在他手里丢了,这事儿毕竟影响深远。还有他的家人,如果她们知道了这件事,又该如何的担忧挂念

    再者,强敌将至,战争一触即发,他岂能在此关键时刻置身事外

    所以,夏浔唤住了妙弋,并且快步追了上去

    刘玉珏狐疑地看着他们的神情举动,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很显然,大哥跟这个娇艳妩媚的少妇,似乎曾经有些情怨纠葛。

    “站住”

    嬴家护院挡在了夏浔面前,攥紧刀柄,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眸中已透出杀气

    夏浔急切地道:“妙弋,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妙弋紧紧咬着下唇,咬得下唇发白,盯着眼前的夏浔,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杀了他”

    他只是个粗通拳脚的纨绔子,我手下却有几个身手了得的沙漠刀客,只要一声吩咐,他们会马上毫不犹豫地下手,只要杀掉他,就永远没人再知道我的屈辱和娘亲的屈辱,在这沙漠里,从来没有纲纪国法,不要说他是个国公,就算他是个皇帝,也一样杀得

    妙弋的目光突然寒冷如刀,她远涉西域,嫁人生子,十年岁月,少女时的荒唐迷恋早就被她抛开了,她现在深爱她的丈夫深爱她的孩子,她珍惜自己的生活,她不想任何人来把它破坏,尤其是他看到杨旭的刹那,她想到的只有屈辱只有恨,要摆脱这梦魇,唯有叫他死

    “叫他过来吧”

    一个“杀”字,就咬在妙弋的唇边,可她最后吐出口的,却只是这样一句话。

    事情是该了结了,可是不知怎地,她还是想听他再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声:“对不起”

    几个武士犹豫片刻,让开了道路。

    这些刀客虽然是粗犷的沙漠汉子,却也机警的很,此时连他们也看出自家夫人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似乎有些蹊跷了,主人是如何的宠爱这位夫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非得已,他们宁可违背主人的命令,也不敢得罪这位三夫人。

    得罪了主人,主人发顿脾气鞭笞几下也就算了,得罪女人那罪可有得受了。

    夏浔慢慢走到妙弋身边,他的心里也在挣扎: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说出来他并不怕,要泄露他的身份就得揭开妙弋自己的丑事,所以妙弋不可能泄露。再者,他现在已经是什么身份就算冯西辉张十三安立桐刘旭四个人突然又活了过来,把官司打到御前,信誓旦旦地指证他不是杨旭,也不可能再扳得倒他。

    但是他无法确定妙弋对那死鬼杨旭,现在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他不知道是说出真相才能得到她的帮助,还是保持这个身份才可以,所以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到那边胡杨树下谈谈,好么”

    夏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地说。

    妙弋没有说话,她咬着唇转身,走向另一侧的芦苇丛。

    现在每一道好奇的狐疑的目光,对她脆弱的心灵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她只想避到无人的地方去,夏浔没有犹豫,马上举步跟了上去。

    身影行处,激起芦花无数。

    嬴战家的几个刀客眼看着两人消失在芦苇丛中,不禁面面相觑:“坏了这人与我家三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要是”

    他们转首,再度望向芦苇丛,好像看见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正从其中冉冉升起,飘向他们的驻营之地

    第783章 只此一次

    芦苇随着轻风的摇曳沙沙地摆动,洁白的芦花随风飘起,荡漾在两人身边,仿佛下起了雪。

    回风流“雪”,迷离了他们的面庞,迷离了他们的眼。

    总有那么一个人,相见不如怀念。总有那么一个人,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爱也好,恨也好,一辈子,能有几人让人刻骨铭心要经历多少,才能够宠辱不惊,闲看堂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妙弋睇着眼前这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孔,双腿在突突发颤,心儿跳得仿佛正在戈壁上奔跑的一只羚羊。可是,她彷徨的意念却很快坚定下来:她不管这个男人是谁,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不可以破坏自己的幸福不可以伤害自己的亲人,否则,她一定要捍卫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要说什么”

    这句有些沙哑的话说出来,妙弋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十年来压在她稚嫩肩上的,无形而沉重的担子终于放下,心结因他而起,十年后再见,心结已因他而解

    “妙弋,你”

    妙弋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宣布自己的主权似的,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的丈夫,叫嬴战请叫我嬴夫人,我的闺名,不是你能叫的”

    夏浔沉默片刻,说道:“嬴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妙弋凄然一笑,幽幽地道:“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中原,还有我立足之地么我家本来是做药材生意的,往来的生意伙伴不仅限于山东一府,我怕被人看见,以致天下之大,都没有我容身之处。迫不得已,我母女俩干脆出关,远赴西域”

    说着,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颊上流下:“杨旭你害得我好苦我们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的日子,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这儿为什么”

    夏浔要问的,只是她为什么要出现在罗布淖尔,但是妙弋却误以为他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关外,这番话说出来,久久压抑心头的委曲和屈辱都化了眼泪流下来。夏浔没有打断她的话,由着她发泄完了,才喟然一叹,喃喃地道:“嬴战我似乎听说过他,他对你还好吧”

    “当然”

    妙弋挺起了胸,骄傲而自豪地道:“你不是听说过他,而是见过他他去见过你,当然,沙州这么多豪绅世家,你不会记得他在你心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夫我的天我和娘远走关外,遭了一窝蜂的马贼洗劫,一贫如洗,是他收留了我们,而且娶我为妻,我已经嫁了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好”

    妙弋好像在表白什么似的,但是可以看得出,在提到她的丈夫时,她真的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夏浔心里也忽然轻松下来,虽然那孽是杨旭造的,可是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子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他也由衷地感到开心和欣慰。

    “那就好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不管在哪里,都好那么这次,你是跟你丈夫,一块儿经商路过这里”

    妙弋警惕地看着他,答道:“不错你我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你已做了大明的国公,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变成这副模样”

    夏浔苦涩地一笑:“我往哈密去,路上遇到帖木儿的追骑,分散突围后迷失了道路,被追兵一路追杀,结果就逃到了这里。”

    妙弋轻轻“哦”了一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夏浔心里一宽,暗道:“看来,妙弋姑娘是真的已经把那段荒唐的恋情搁下了。”

    他继续说道:“妙嬴夫人,我的失踪,可能会在朝野造成很大的震动,我需要尽快赶回去,叫人知道我平安无事,可是如今这情况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妙弋听了,脸上阴晴不定起来,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恨杨旭欺骗了她的感觉欺骗了她的身子,可是只要杨旭不再来打搅她的生活,叫她对杨旭生起杀心,她没有那么狠,但是叫她帮助杨旭,她的心里还是有很深的疙瘩。

    尤其是丈夫对投奔大明亦或投靠帖木儿,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后来因为杨旭左右了沙州局势,才决定万不得已时听从安排撤往嘉峪关内。而今,丈夫若是见到了他,会不会再生起别的想法如果拿了这大明的国公去投帖木儿,权势荣华可是唾手可得啊。

    而自己呢,如果丈夫这么决定,自己还能帮助他么如果不帮他,他会不会对丈夫说出与自己的往事虽说,丈夫是西域男儿,不大在乎女子婚前的贞操,嫁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处子之身,可这昔日的情郎就在眼前,那又另当别论,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夏浔见她咬着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恳切地道:“妙弋啊嬴夫人,昔日种种,一言难尽,那时杨旭放荡无良,做了许多错事可今日之杨旭,已非昔日青州一纨绔,浪子总有回头时,如今,身为国家重臣,我是真心想为国家百姓,做点切切实实的事情。

    虽然,你已离开中原,可你终究是个汉人,是在中原长大的,难道你希望自己的故乡被异族占领,自己的同胞被异族奴役你希望那左邻右舍那些你自幼的玩伴如今已儿女双全的人家,全都毁于战火妙弋,朝廷现在四面用兵,表面风光无限,实在危机四伏,我是朝廷指定的西线将领,我一人生死可以不计,可是如果因此叫帖木儿率军夺关,将有无数生灵涂炭啊”

    夏浔盯着妙弋的眼睛,沉声道:“妙弋,我并不想破坏你的幸福,我只是想请你帮助我”

    “你知道吗”妙弋一双剪水双眸突然扬起,刀一样刺向夏浔,一字一字地道:“杨旭我真的,恨不得你死死无葬身之地,才消我心头之恨”

    夏浔哑然,欲待再说,妙弋已转身行去:“跟我来吧我帮你,但只此一次希望今日之后,你我今生今世,相见无期”

    一行人往商旅们驻营之地走,几个嬴家护院怪异的目光一直在夏浔身上打转:

    “这厮也就一蓬大胡子长得比较威猛呗,瞧那模样也没啥过人之处啊难道胯下的本钱特别出色三夫人明显跟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芦苇丛中私相幽会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他领回去,这下乐子大了,恐怕嬴家要家宅不宁”

    夏浔做昂首挺胸状,对他们和刘玉珏怪异而审慎的目光视若未见,他的心里正在盘算着,既然妙弋答应相助,应该如何借助嬴家的帮助离开。

    经妙弋一说,他也隐约想起,似乎在会见沙州豪门时,确曾有过一个姓嬴的,从苏莱曼老人所说的情况看,要想安然穿越大漠戈壁,应付一系列天灾人祸,不是只有足够的饮水和食物就可以的,还需要一个熟悉沙漠道路的向导,需要一队人的互相帮助。

    他和刘玉珏虽然都是一身武功,但是如果五六十个强盗围住他们,也未必就能杀出去,而且两人对箭术都不甚精通,对方若是用箭的话,那更是凶多吉少,可是要嬴战派出太多武士护送他,势必让嬴家商队自己的保卫力量大为削弱,要不然许他一些好处,这一次贩运货物的损失由我补足,叫他干脆折返回去呢

    这个念头转了一阵,又想:“妙弋神情有些不太正常,可别叫嬴战有所察觉,若是嬴战知道我是他爱妻的旧情人,再呷起飞醋来,甚或在大漠里陡起杀心,那就坏了。”想是这样想,可是看着妙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夏浔一时也不好上前提醒。

    就这么想想走走,堪堪走出芦苇丛时,已经可以看见前边胡杨树林边的一排房舍,还能看见停在那儿的一堆堆货物,几匹骆驼在周围悠闲地走来走去。

    即便在这里,也需要必要的警戒,虽然在绿洲的歇宿点,南来北往的商队都集中于此,更容易建立防御,马贼们也知道这一点,除非拥有极强的武将,否则轻易不会对沙漠驼队的歇宿点进行攻击,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商旅们在这里也需要做些必要防范的。

    今天又轮到嬴家商队当值,这个方向正是嬴家营地所在,因此妙弋带着几个护院和两大一小三个本地百姓装束的人进营,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可是众人刚刚进入营地,异变陡生,远处人喊马嘶,突然有大队人马卷着滚滚尘土而来,冲向营盘的另一侧,妙弋黛眉一蹙,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我去看看”

    一个护院说着,按刀跑了过去,这边所有的护队武士已刀出鞘箭上弦,做好了防御措施。不一会儿功夫,那武士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禀报道:“夫人,不是马贼,不晓得是哪儿来的一支兵马,通报之后,各家老爷未作拦截,而是把他们的头领迎了进来,听说他们正在找什么人”

    这护院说着,一双凌厉的目光就盯在了夏浔和刘玉珏的脸上。

    第784章 洪福齐天

    夏浔一个箭步凑进妙弋,低声说道:“十有八九冲我来的,我先回村中躲躲”

    这里有芦苇丛,但是只生长在贴近湖畔的位置,虽然稠密却并不宽广,很容易就被搜索出来。至于高大的胡杨树,树高十丈,树下却是一片黄沙,更无从藏人。沙漠里就更不用说了,不但无处藏身,而且地形相似,很容易迷路,如果依照苏莱曼的说法,不熟悉的人进去随便走走都会迷路,他们能一路蒙到这儿来,未必就不能再蒙回大漠深处去。

    至于那小村子实际上夏浔心中最瞩意的地方就是这个商旅们的驻屯之地,村子里未必比这里更易隐藏,而这里有许多汉人,到了村子里可就太明显了。但是鉴于妙弋对他仍有敌意,所以夏浔以退为进,提出了这个主意。

    果然,妙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而一软,说道:“不行,你们在那更加乍眼。李别,快拿两套衣服来,给他们换上”

    “是”这些护院倒是经多见广,见怪不怪,一听夫人吩咐,那个叫李别的护卫马上匆匆奔向一处营帐。

    夏浔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对拉禽道:“拉禽,快回村子里去,告诉大家,如果有人盘问,就说村子里从未去过陌生人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拉禽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夏浔急得跺脚,妙弋见状,连忙对他们雇佣的向导吩咐了几句,那向导跑过来对拉禽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拉禽惊讶地张大眼睛,使劲点点头,撒开双腿飞也似的奔去了。

    “将军大人,我们是过往的客商,说起来,我们贩卖和购买的货物,还有许多贵国所产呢。哈哈哈我们都是生意人,只是做生意赚钱,不会掺和其它,我们这儿绝对没有生人,更不会收留生人。”

    几个商团的首领簇拥着一位突厥式打扮的将军,两队帖木儿国士兵持戈握刀,杀气腾腾地拱卫在前后。那将军大步流星,他们就一溜小跑地跟在身边,其中一个商人说着话,往那位将军手里偷偷塞了一捆东西,用布包着的,入手一沉,非金即银。

    今天,诸商团首领正在一位荆姓商人帐中吃酒,商议休整完毕,明日启程的一些细末之事,突然有一队骑兵从远处驰来,负责守望的护卫一见对方人数众多,在沙漠上趟起一条沙龙,不禁被那声势惊得屁滚尿流,慌忙闯进帐来禀报。

    因为这段商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抢不到足以维持那么多人口的生活物资,所以受限于这里的生存环境,超过千人的马贼队伍非常罕见,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因此这段商路上的马贼队伍是不可能太大的,故而一听来者之众至少两千人,众商团首领都惊呆了。

    及至来人赶到面前,他们才知道来者是帖木儿的军队。沙漠广袤,别失八里分治于三方,真正在这里驻军的却只有帖木儿,因此他的军队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众商团领袖顿时放下了一半心,只要是一支隶属于政治力量的军队,总比马贼讲些规矩的。

    “什什么人,站住”

    眼看走到嬴家商队所在了,两个护院刀拔一半,迎了上去。看他们色厉内茬的样子,分明是畏惧对方的强势,只是职责所在,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

    “滚开”

    两个帖木儿骑兵不屑地将这两个不开眼的怂包蛋推到一边,为他们的将军开道。

    两个护院顺势踉跄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极其跋扈地闯过。

    嬴战喝得脸庞红润,此时也陪着笑追随在那位帖木儿帝国的骑兵将领面前,看见两个被推搡到一边的护卫,嬴站不由微微一怔。他带来的护院武士约有一百多人,这些人的名字他当然不见得都叫得上来,可是大部分是面熟的,这两个武士

    嬴战狐疑的扫了他们两眼,又瞟了眼其他那些肃立一旁的嬴家护卫,晓得其中必有变故,因此不敢声张,连忙追上两步,有意无意地反而替那两人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其实他不用去挡也没人认得夏浔和刘玉珏的模样,于坚倒是认得夏浔,可他当初故意泄露消息给胡商拓拔明德的时候,所说的身份只是甘凉一个百户官的亲戚,如果他竟能说出画出国公爷的长相,恐怕反而弄巧成拙,拓拔明德不但不信他的话,还要认为自己已经被他识破,这是故意设计陷杀自己人。

    何况只要脸上没有特殊的标记,口述几句又能说出什么来至于画画,就算现代每个学生上学都学画画,又有几人能提笔画人栩栩如生更别提在那个时代,而且于坚仅仅是粗通文墨了。

    作为拓拔明德“宠信”的大管事,于坚正紧跟在拓拔明德的身边,虽然夏浔现在一脸的大胡子,若叫他仔细看两眼,没准惊个跟头,因为他还是能认出来,只是他也没去注意嬴家的两个护院,尤其是夏浔和刘玉珏最先迎上来阻止进入嬴家地盘,更加叫人不予注意,这就是灯下黑的效果了。

    那帖木儿帝国的将领穿营而过,一直走到这边尽头,才倏然站住,瞟了前边芦苇丛中小道,寒声道:“就是这前边还有一个小村子么派一队人,给我搜”立即有一队士兵气势汹汹地沿着拉禽刚刚跑掉的小道追去,他们是散开了连芦苇荡一并搜过去的,一时搜得芦花飞扬,野鸟乱跳。

    那位将领按着刀,回身扫视了几个商团首领一眼,语带杀气地道:“你们一路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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