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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14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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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314部分阅读

    浔点点头,沉声道:“好,让他带路,引你前去。彭浩,咱们走”

    “是”

    彭浩答应一声,便牵过两匹瓦剌游哨所骑的骏马,夏浔伸手一按马背,腾身而起,稳稳地落在马鞍上,便策骑驰去

    小樱被拖到大帐里时,豁阿夫人正端坐帐中相候。

    这些天,小樱倒是没有受到刑罚的迫害,但是关押她的地方,却绝不会如何讲究了。幸赖部落中有一些年轻人曾经是小樱的追求者,虽然恨她背弃自己的部族,却也不想让她受到虐待,那四面透风的破帐篷被他们简单修补了一下,虽然依旧无法御寒,却还不至于叫小樱活活冻死。

    但是尽管如此,小樱依旧受了冻伤,她被拖进豁阿夫人的大帐时,脸颊一片苍白,额头几缕乱发还带着霜屑。

    豁阿夫人嘲弄地看着小樱,冷笑道:“明廷的开原侯丁宇,喜欢你,是么”

    小樱紧紧抿着嘴唇,并不说话。

    豁阿夫人更是冷笑连连:“可惜可叹你的义父为了招揽人心,坚持要用满都拉图来换他麾下大将阿尔斯愣,你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喜欢的那个丁宇,也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他的清誉为了大明朝廷的体面,他明知你身陷于此,居然不敢直接向我开口要人,却只假惺惺地叫双方都不得为了泄愤滥杀俘虏,听候大明朝廷裁断”

    豁阿夫人的有意打击并未令小樱神色有丝毫变化,豁阿夫人见了心中更加不快,她的情路坎坷波折,一生经历过多个权贵,却都只是垂涎于她的美色,亦或想利用她达到目的,何曾有一个真正的爱过她这个人

    当她遇到脱脱不花之后,她本以为脱脱不花会是个例外,但是今天她才识破脱脱不花的真面目,或许他是真的着迷于自己的姿色和肉体,但是在权势利益面前,他的选择同以前那些男人没有一点区别女人,说到底就只是男人的一个玩物,只要有权有势,就不愁没有女人,哪个男人真心的看重过她的情意

    她恨男人,所以便更加觉得小樱的所作所为不值到了极点,她必须杀掉小樱,这么做虽然不能解决她的权力危机,却能缓和满都拉图部落的愤怒,叫其他部落首领的攻讦指责不再显得那么犀利,这只是出于巩固地位的需要,杀死小樱这件事本身并不能叫她快意。

    她想揭穿阿鲁台丁宇这些所谓的慈父情郎的真面目,她想看到小樱懊悔流泪,大骂这些人辜负了她。豁阿一次次地被男人伤透了心,可是至少她现在还控制着部落,她还有权力在手,她想看到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小樱痛哭流涕,她想看到别的女人比她更不幸,她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可她失望了,小樱表情淡淡的,依旧毫无变化,好像她是冰雪雕成的人,永远不会有任何表情变化。

    小樱额头秀发上的霜雪已经融化了,一滴滴地落下,落到她的脸上,可惜,那不是她的泪,不能给豁阿带来丝毫的快感。

    豁阿哈屯冷冷地瞪着小樱,半晌之后,突然说道:“既然不是你的义父或你的情郎,哪怕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救你回去,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上来么”

    小樱的双眸这才微微扬起,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你要处死我了,是不是”

    豁阿大笑,大笑着说道:“乌兰图娅,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可是人生在世,很多时候,你必须得去做一些违心的事,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身不由己不错,我今天要处死你,你本来可以好好地活着,甚至成为大汗的女人,风光无限。可你太蠢,你偏要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你就要死了,你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

    小樱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凝视着帐外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秀发轻轻滑到尖端,微微的一沉,落到她的颊上。

    两个彪形大汉扑过来,将一层层的麻布缠在她的身上,又将一桶酥油从头浇下,小樱紧闭了双眼,依旧没有哭。

    她只在心里轻轻地问:“我就要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只要一滴眼泪,就一滴为我而流,我便不悔”

    第986章 男儿重横行

    “各位头领各位族人,阿鲁台不接受我交换俘虏的条件,为了招揽人心,处死了我们的满都拉图今天,我要当众处死他的义女,血债血来偿”

    部落中一位名叫劳彪的长老冷笑连连地道:“我们的英雄满都拉图,连同我部落中三千名勇士,死伤惨重,杀死一个女人就算是血债血偿了么”

    豁阿目光如电,倏地落在他的脸上,沉声道:“劳彪大人,我三千将士是死于沙场他们烧掉了阿鲁台的粮草,使得阿鲁台士气大丧失,才让我军大获全胜,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怎能与满都拉图被杀混为一谈,你是要故意挑唆族人对我的不满么”

    劳彪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一部山羊胡子,脸颊瘦削,眼神有些阴鸷。

    豁阿是被哈什哈掳回来的女人,劳彪一直不服气这个外来户可以代替哈什哈统领整个部落。劳彪的想法在部落中很有市场,挑战豁阿地位的主要人物就是这个劳彪,以前有满都拉图全力支持豁阿,劳彪也没办法。如今满都拉图被杀,他反而摆出一副为满都拉图打抱不平的样子,藉机对豁阿发起挑战。

    一听豁阿这么说,劳彪阴阳怪气地笑道:“说到烧毁阿鲁台的粮草,我记得哈屯下令进击的时候曾经说过,阿鲁台不止一处粮仓,可现在怎样若非如此,满都拉图大人烧了阿鲁台的粮草后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从容返回,何至于还要奉命继续搜索,深入敌后,以致全军覆没,哈屯,此事只怕你是难辞其咎”

    豁阿强捺怒火,说道:“消息瞬息万变,搜集到的情报真真假假,那也在所难免。这个命令,是大汗亲口下达的,我只是遵从大汗的命令,劳彪大人如果不服,可以径去撒木儿公主营中,向大汗抗辩如果劳彪大人觉得杀一个乌兰图娅算不得血债血偿,那么我可以把全部兵马交给你,去伐阿鲁台”

    豁阿美丽的脸庞挂满寒霜,不屑地冷笑,睨着劳彪道:“阿鲁台虽然成了丧家犬,明军却已介入,劳彪大人,你敢去么”

    “你”

    劳彪被反将一军,脸色胀红,欲待再说,满都拉图的从弟少布已不耐烦地道:“豁阿哈屯,劳彪大人,两位请不要争执了先杀了乌兰图娅,告祭我兄长在天之灵吧”

    豁阿和劳彪各自冷哼一声,就此不言。

    一行人纷纷出了大帐,来到帐前,帐前高杆上悬挂的大旗已然放下,那绳索正绑在小樱的身上,旗杆前边,还摆着一张香案,案上焚香,准备把小樱点天灯的时候,举行告祭满都拉图的大礼。

    侍卫们排列整齐,把那高杆围在中央,中间露出一块圆形的空地,更远处,许多部落战士都围拢过来。他们之中大多身上有伤,有的只吊着胳膊,有的扶着拐杖,当初出兵时,他们兵强马壮,数倍于现在,而如今大部分已埋骨荒原,幸存的人也是大多伤残。

    对小樱还抱有一丝怜悯,怀着些怜香惜玉心情的终究只是少数,仇恨充溢了他们的胸膛,大部分人满腔快意,他们已经知道明军介入,报仇雪恨的可能已经化为泡影,即便明军不曾介入,继续打下去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因为出兵之初,谁也不曾想到这场仗会打得如此艰苦。先是被人吃掉了一支两万人的主力,使得本来占优的形势变成了均衡的战局,接着双方总是互有胜负,实力的削弱是同步进行的,而且始终不曾打破这种平衡,以至伤亡远比战前的估计扩大了无数倍。

    如今再打下去,纵然灭了鞑靼,他们自己的实力也将损失殆尽,或者只消给他们几年功夫就能恢复元气,但是瓦剌周边那些国家会坐失良机么所以他们务必得保留一些自保的力量,仗既然打不下去了,处死乌兰图娅就成了他们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或者,这对亡者就有所交待了。

    豁阿哈屯目光复杂地瞟了一眼被绑在杆下的小樱,她没有再说什么,部落中的头领长老们都在她的身边,再说什么皆已无益,豁阿夫人只是沉声一喝:“把她吊起来,准备用刑”

    绳索被两个士兵挽着,小樱的双脚一寸寸离开了地面。她的样子很狼狈,全身都被麻布包裹,手足都动弹不得,一头长长的秀发都披散下来,被酥油黏成一绺一绺的,还在不断地滴着油珠,让她俏丽的容颜微微有些失色。

    高杆的顶端有一个铁环,当她被一点点吊上去,绳索后面一个铁钩便正好卡进那个铁环,她就被固定在旗杆上。

    高处,风更凛冽,虽然秀发粘了油,还是被风吹得飘扬起来,此时她的模样,就像一位飞天的魔女,只是,她没有翅膀,她的整个身体都被泼了油的麻布包裹住了。或许,她此刻的样子更像一只正在蜕变的蝴蝶,头先探出了躯壳,身子还困在壳中

    一声凄厉的鸣叫,几头兀鹰在小樱头顶上空盘旋,平添了几分森冷阴厉的气氛。

    它们正在等着啄食小樱的身体,那火是不可能把整个人炼化的,当人烧死以后,缚在身上的铁索,会把她的残尸依旧固定在杆顶,它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了,直到它们那锋利的喙把整个人都叼得骨肉零散,最后成为一具空空的白森森的骨骸。

    “站住”

    “站住”

    夏浔和彭浩快马驰骋,奔行如电。由于他们已经过了第一道警戒线,此刻又换了马,所以一开始并未引起游哨的足够重视,等他们发现不对劲,一边向后边发出警讯,一面围上来时,夏浔和彭浩鞭马如飞,已然突破进去,冲到了第二道警戒线上,以致他们纷纷落在后面追赶。

    不过这些警哨并不太担心,来人只有两个人而已,虽然还不知他们来路,可是区区两个人能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们追赶并不急,也没有用弓箭悍然射杀两人。对这两个莫名其妙地冲击大营的人,他们心中未尝没有好奇。

    夏浔人马合一,奔行如电,眼看前方就到豁阿的大营,那简陋的营寨大门赫然在望,吊斗望楼历历在目,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寒冷的刀柄,只是片刻,那冰冷的刀柄就变得和他的体温一致,仿佛融合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血脉相通。

    这些年,出生入死,见惯了尸骨,他已心如铁,肠如石,可这种历练并没有冻结他的情感,相反,那情感反而更加浓烈,只是他更加习惯于把那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让它静静地发酵,直至发出浓浓的酒香。

    他已很多年不曾如此冲动了,曾经回想年轻时候一些冲动之下不计后果的事情,他还以为那只是年少轻狂不够成熟,此刻他才知道,其实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变过。他想做一代名臣,他想成一家一姓之祖,他想世袭罔替,为子孙后代谋一份大大的家业,他想做他女人心目中最合格的丈夫

    他努力了很久,可到头来,他还是他,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心中本已有了一个重大决定,或者他还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去身上的桎梏,若脱去这一切束缚,他就只是一个不愿负情不愿负义,为情为义,甘赴一死的热血男儿固然,这样的男人有诸多缺陷,可做回自己的感觉,真好这样活着,真好

    辕门在望,箭楼上的瓦剌兵大声吼叫着,几支利箭射到夏浔马前意图吓阻,夏浔依旧提马向前。

    “噗噗噗”哨兵不再客气,几支利箭射进马颈,马悲鸣,仆倒,与此同时,夏浔在马背上团身纵起,在空中一溜筋斗,避过纷飞的箭雨,已然到了辕门之前。

    擎刀在手,“砰”地一声,木屑纷飞,雷霆一刀之下,整个木栅栏似的辕门被劈得粉碎,夏浔提刀而入,每一脚踏出,都是近丈距离。辕门内积雪已扫去,但地面冻得结实,夏浔身形每落,便膝盖微曲,继而伸直,轻轻抖动的瞬间,强壮的身形便离地寸余,如一阵清风般浮空掠过,行云流水间,又是常人几步的距离。

    他的动作虽快,身形却依旧从容,只是一双眸子变得异常凌厉,黑亮黑亮的,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幸赖营寨中大部分人都围拢到中军大帐处去观礼去了,夏浔在一顶顶帐篷间穿棱,门口戍守的卫士已无法用弓箭对付他,闻讯赶来阻止的一些士兵又哪是他的对手。

    夏浔挥刀,电光频落,矛折人亡,于一路血光中杀向中军。

    彭浩气喘吁吁地追到,用蒙古语放声大呼:“大明辅公国在此,不想受屠族之灾者,弃械让路”

    中军帐前,豁阿夫人把一支箭头前端绑了一团油布的狼牙箭往香案上的牛油巨烛上一晃,火光蓬然亮起,她把箭递向少布,沉声道:“少布大人,你来行刑”

    “弓来”

    少布一声大吼,从急步上前的侍卫手中夺过硬弓,又接过那火箭,认扣搭弦,“吱呀呀”弓如满月,瞄准了悬在杆头的小樱

    第987章 霸道

    围观行刑的人听到后面大呼小叫,纷纷回头,就见一条汉子仗刀而来,步伐如飞,后边许多人持戈扬刀地追赶着。

    围观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便为夏浔让开了一条道路,夏浔一眼看见被高高挂在竿头的小樱,这个距离,已足够叫他看清小樱的模样,夏浔心中先是一痛,众人随即分开左右,少布张弓搭箭的画面又跃出他的眼帘,夏浔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夏浔这一惊非同小可,紧赶慢赶,他终于到了,可若这时那人手指一松,小樱就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殒,那他真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自己。

    夏浔嗔目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舌绽春雷,提足了丹田气,犹如平地炸了一个霹雳,声浪呼啸着向前扑去。

    少布正张弓搭箭向杆头瞄准,陡听一声大喝,下意识地扭头看来,身形也随之微微一转,那箭便偏离了目标。

    夏浔一声大喝,唯恐来不及制止他,掌中刀“呼啸”一声便掷了出去。

    刀在空中舞出一团光晕,从人群中呼啸而过,激起的寒风砭面生痛,将近目标时刀便稳定了飞行,如一道长虹破碎虚空,少布听到大喝,下意识地扭头,身形也微微一侧的当口,就听“住手”的怒喝入目,随即一线寒光便掠到面前,那刀的速度竟不比夏浔这一声大喝的声音慢上少许。

    “噗”

    钢刀入体,如同切瓜,锋利的刀直没至柄,余力不消,带得少布的身子整个儿飞出去,仰摔到香案上,把那香案砸了个粉碎,他那手中火箭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小樱身悬空中,知道马上就死,她紧闭双目,正在心中默默向苍天祈祷,忽听一声大喝,下意识地张开双眼望去,就见一个大汉甩开双腿,速度急逾奔马地向杆下奔来,与此同时,准备执刑的少布仰面倒摔出去,砸到香案上面,把香案砸了个粉碎。

    小樱一眼看见那人模样,心头便是一震。

    这不可能

    小樱蓦地睁大了双眼,再看那人,没有错,真的是他

    可这怎么可能,身为国公,他岂能以身涉险身为大明重臣,为一女子冒险犯难,就不怕皇帝责罚天下人耻笑须知在汉人那里,女人一样是被轻视的呀。可他,居然真的来了

    小樱大张着双眼,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拼命地想看清夏浔的样子,但是泪水模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如何看得清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却变得清澈明晰。

    泪落下,眼迷离,心却亮了

    少布一死,众人哗然,许多人纷纷拔刀出鞘,一时间夏浔周遭刀光闪烁,映日生寒。

    夏浔却不理会,大步赶到近前,望定豁阿哈屯,厉声喝道:“此女不能杀”

    “你是谁竟然杀了我们少布大人杀了他杀了他”

    少布部落中的人纷纷怒喝,有几个素与少布交好的人按捺不住扑上前来,夏浔望定豁阿,目不稍移,一双手却已伸了出去。大手一手,探囊取物,一柄斜刺里劈来的钢刀便被他夺在手中。

    跟夏浔比刀

    除了十年前罗克敌那含怒一刀,这么多年来,夏浔再未把任何用刀的人放在眼里。

    夏浔一刀在手,激射八方,只听铿锵之声不绝,漫天都是刀光剑影,激射闪烁流泻碎裂

    陡然一静,夏浔单手持刀,斜指苍穹,虎啸龙吟声戛然而止,面前一人额头裂开,脑浆迸裂,卟嗵一声栽在地上,侧面一人仍紧握着刀,打着旋儿摔开,口中哎哎直叫,待他摔到地上时,热气腾腾的五腑六脏都摔出来,那心脏在雪地上依旧卟嗵直跳,夏浔这一刀把他几层衣袍全都豁开,深入肺腑。

    另一侧,一个无头人持着刀站在那儿,人头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腔中热血喷尽,这才软软瘫倒在地,而夏浔身后一人,手中只剩下半截刀,虎口迸裂,鲜血渗出,他的脸色比纸还白。持刀的手哆嗦半天,突然大吼一声,扔了刀,转身便跌跌撞撞地逃去,他快吓疯了。

    没有人嘲笑他,所有看清了这刹那激战的人,都被夏浔这凌厉悍猛至极的杀人刀法给震慑住了,如果换了他们亲身去感受那柄如魔鬼附体的钢刀的威力,他们也未必就能再保持镇静。

    劳彪一连退了几步,退到武士们中间,这才胆气一壮,大声吼道:“把他围起来”

    他承认这个人很恐怖,但再恐怖也是人,以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同千军万马对抗的。

    长矛举起,如同一片密林,四面八方,攒指夏浔。

    长矛兵有六层之多,那一杆杆长矛风雨不透。

    瓦剌勇士们面对着区区一个人,竟然用上了步兵对抗重骑兵冲锋时才用的枪阵。

    夏浔却只一笑,弃刀于地,对豁阿哈屯傲然道:“你敢杀我”

    北京,朱棣在夏浔赴辽东的第三天就赶到了,不想他在北京才住了几日,便又接到快马来报,辅国公的侍卫们把国公给弄丢了,这位国公只带了两个人,偷了一辆鹿爬犁,跑到鞑靼那儿去解救他的红颜去了。

    行宫里,朱棣端坐上首,听罢禀报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那驿卒连忙叩个头,退了下去。

    赵王朱高燧忙对朱棣道:“父皇,这个杨旭实在不成体统父皇许之以重任,他居然不管不顾,为了一个女人就去冒险,且不说他这是轻责任重女色,辜负圣恩,就算他能平安回来,此事传开,也要沦为笑柄若天下臣工都学他一般,只重一己之私,轻视社稷江山,纲纪伦常朝廷大义,岂不都荡然无存了么”

    坐在朱棣旁边的朱瞻基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杨旭这么做,确是不识大体”

    朱高燧欣然道:“瞻基小小年纪,也有这般见识不错,杨旭这么做,的确是大大的不妥,他这是恃宠而骄啊”

    纪纲听了眼珠轱辘辘一阵乱转,有心插上一嘴,再给夏浔上点眼药儿,又觉过于明显,念头一转,计上心来,便故作忧心国事地道:“国公半途去了鞑靼,辽东那边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却无人可以做主,万一误了我朝大事,那该怎么办呢”

    朱高燧正色道:“父皇不可姑息,应对杨旭应予严惩,以正国法以正视听”

    朱棣默然片刻,却抚须大笑起来:“哈哈哈,一诺无悔是君子,无情无义非男儿算了吧,当初在太祖面前,杨旭还不是一样摞了挑子,跑去追他的女人了险些弄得太祖驾前四个侍卫缺了一角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杨旭一点没变,就是过不了美人关呐”

    朱棣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这事且不理他,辽东方面,朕本就下了旨意,不及请示的事情可便宜从事,杨旭到了那里是杨旭做主,杨旭没到,自然有三司磋商解决。燧儿,你继续说,那大典如今付印的情形如何了”

    瓦剌营中,夏浔对豁阿夫人振声道:“鞑靼与瓦剌之间的是是非非,这个女子最清楚不过,我大明已介入调停,欲知真相,公平裁断,此女至关重要,所以不能杀”

    劳彪怒不可遏地道:“就为留此人证,你就一刀杀了我族中大将”

    夏浔瞥了眼快要冻僵的少布尸体,淡淡地道:“如不能裁决公正,鞑靼与瓦剌各自不服,来日必定再起争端,那时候死伤必定不计其数,死此一人,保住人证,妥当解决两族争端,功莫大焉”

    劳彪气极,夏浔不理,又对豁阿道:“豁阿夫人,我以国公之尊,亲身前来,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一个人证,还请帐中叙话,我有要事相商。彭浩,你去把乌兰图娅放下来”

    “是”

    彭浩答应一声,纵身掠向旗杆,劳彪立即闪身拦住,大呼道:“不能放杨旭,你虽是大明国公,也不能视我瓦剌如无物,我们的人,你想杀就杀这乌兰图娅是阿鲁台义女,阿鲁台杀了我族的满都拉图,这女子,是用来祭奠满都拉图在天之灵的”

    夏浔冷冷地瞥了一眼劳彪,说道:“据我所知,哈什哈身故之后,这个部落是由他的遗孀豁阿夫人统领,你是何人,豁阿夫人还未说话,你就三番五次跳出来多嘴这个部落,现在是你做主么”

    夏浔这样一说,豁阿脸色很不自然,劳彪却更加的振振有辞:“公道自在人心眼下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可以独断专行对生者对死者,我们必须有一个交待老夫虽非一族之长,却也断然不能容你如此跋扈”

    夏浔霍地一转,呼地一下就到了劳彪面前,劳彪大骇,方才他可是见过夏浔的杀人手段的,眼下夏浔手中虽然没有刀,他也心惊胆战。

    未等他退却,夏浔便并指如剑,狠狠一指点在他的胸口,厉声喝道:“你口口声声为了部落,却不知你们付出如此重大牺牲,而今能否有所得,全在于我大明如何调停杀了人证,如何明辨是非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对得起生者”

    劳彪“呃”地一声,退了一步,被他一点,胸中激荡,竟然说不出话来。

    夏浔戟指如剑,又是一指点去:“逝者已矣,最希望看到什么最希望看到的是父母妻儿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有饭吃有衣穿,难道是想看到你杀一个女流泄愤吗你对得起死者”

    夏浔言罢又是一指戳在他的胸口:“本国公杀了你的人,那又怎样,有本事你向我动手你不敢动我一手指头,却只会向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呈威风吗”

    “本国公此来身负要务,欲与豁阿夫人商谈,豁阿夫人尚未说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出来,徒呈口舌之利,你他娘的是个跳蛋么”

    劳彪被他手指点一次,就如一只重锤砸了一下,夏浔连骂三声,连点三指,劳彪眼前发黑,“哇”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

    第988章 拳头和舌头

    夏浔说一句,点一指,话声一停,劳彪一口鲜血喷出,仰面便倒。

    左右族人赶紧把他扶住,惊唤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劳彪咬紧牙关昏迷不醒,哪里还能作答。

    夏浔并指如剑,一连几点,震荡得劳彪五脏六腑都受了严重的内伤,可他那些族人哪会相信夏浔只这么喝骂几句,点了几点,就让劳彪受了致命的伤害,一时间,他们只当劳彪气怒攻心,这才吐血,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下去,找那蒙古大夫诊治去了。

    劳彪一倒,敢公开站出来与夏浔对峙让豁阿难堪的头领便没有了,豁阿心中暗暗快意。

    夏浔大步走过去,抬头一看,小樱身上缚着五金的索缆,是被挂在杆顶钩上的,绳子断了也放不下来,夏浔一提气,突然纵身跃起,五丈高的旗杆,只借力两次,就像旗花火箭似的窜到了杆顶。

    小樱泪汪汪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这时才想起,自从第一次见到夏浔,从怀着仇恨想要杀他,再到如今满怀幽怨地想要得到他的爱,她叫过夏浔许多称呼,却没有一个称呼适合她用于现在的,她现在好想要夏浔做她的讷呼日,做她永远的优力打西米

    夏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夹住了她的身子,在她的身子离开挂钩的刹那,便飞快地向下滑下去,将至地面时,手上一紧,在杆上挫了挫下坠的力道,双腿稳稳地落到地上,然后夏浔便转过身去,再不看小樱一眼,只对彭浩说了一句:“看着她”

    彭浩立即掠到小樱身边,仗刀站定。

    夏浔向豁阿夫人笑了笑,肃手道:“哈屯,请”说完仿佛此间主人一般,大模大样地朝帐中走去,一路走,一边扯断袍上衣带,将沾了油污的外袍随手弃置于地。

    豁阿夫人目中异采一闪,居然就跟在他的后面,乖乖地进了大帐,并顺手放了帐帘。

    帐外,彭浩提着刀左右看看,杀气凛然,所有人都站在那儿,并没有人敢再行冒犯之举,彭浩便冷哼一声,从腰间抽出割肉的小刀,将小樱身上的麻布一层层地割开,一脸的旁若无人。

    帐中两人坐定,豁阿夫人瞟了夏浔一眼,悠悠问道:“豁阿承认,国公一身艺业超凡脱俗,但好汉难敌四手,如今草原上可乱得很,溃兵败卒逃散的牧民处处都是,国公只带一人深入雪原,着实危险之极。豁阿很好奇,有什么样的大事急事,能叫国公冒此奇险”

    夏浔心里嗵地一下跳,他纵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仅带了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这儿,都是说不通的,当时只想着救人,哪有功夫思虑许多,这次的举动留下的破绽实在太多,再巧妙的谎言怕也经不起推敲,夏浔心中电闪,暗道:“看来只有故作惊人之语乱她心神,才有可能消除她的疑心了。”

    夏浔已经很久不曾靠谎言来达成目的了,实际上他在处理军国大事时,要么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要么是神鬼莫测的阴谋,单凭一番唇舌就能达成目的的事,也是前所未有。一直以来,只有在女人面前,他的谎话才无往而不利,大概是因为只要是女人,都喜欢被人哄着,哪怕明知那是谎言也开心。

    眼前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成熟很妩媚很有女人味儿的女人,夏浔却不知道,他那无往而不利的三寸舌,这一次能不能忽悠过去。

    夏浔微微倾身,做出一副凝重的神态道:“夫人,要谈大事之前,我有一句话先要问过夫人,这帐中只有你我,再无旁人,回头你要否认的话,我也没有人证,所以夫人可以放心回答。”

    豁阿好奇心起,妩媚的眼神微微一闪,问道:“什么事”

    夏浔沉声道:“瓦剌明里臣服大明,暗里立了大汗,这个大汗就是从甘肃逃走的脱脱不花,如今他就在撒木儿公主的营地之内,此次瓦剌出兵讨伐鞑靼,明里是撒木儿公主统帅,实际上是他在做主,是也不是”

    豁阿登时一惊,双手按紧了桌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浔嘿嘿一笑,道:“夫人不必惊慌,我既孤身赶来与夫人商谈此事,自然是因为本国公知道,瓦剌三王拥立脱脱不花,心怀异志,与夫人您是不相干的。因为夫人的丈夫哈什哈大人,一直与瓦剌三王唱反调,瓦剌三王树此傀儡,当然与贵部无干”

    豁阿提起的心“卟嗵”一下落回肚去,神色也从容下来:“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么国公打算怎么做”

    夏浔正色道:“不是我打算怎么办,而是我大明打算怎么办,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办。”

    豁阿掩口一笑,道:“好啦,算人家说错了话啦,那么大明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这女人当真是天生尤物,其实她倒不是有心在夏浔面前卖弄风情,眼下这场面,就算她有心,也实在不是勾搭的地方,只是她天生如此,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随意挥洒间便有一股女人味儿,除非刻意掩饰,否则那魅力自然而然就会显露出来。

    这掩口一笑,娇羞自现,言语之间,更是大见娇憨。如此情态,出现在一个三十多岁已然熟透的妇人身上,却又叫人油然生出自然之极理应如此的感觉,当真是万中无一。夏浔见了也不禁暗道:“要命难怪她的丈夫为她送命额勒别克也为她葬送了江山,单以风情而论,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比她更胜一筹的女人。”

    夏浔收慑心神,沉声道:“皇帝龙颜大怒,已派陕西都司山西都司奴儿干都司出兵讨伐哈密王别失八里王协同出兵”

    “什么”

    豁阿夫人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花容失色地道:“大明已发兵攻我瓦剌”

    夏浔慢条斯理地道:“夫人的部落只是瓦剌的一部分,而且是受瓦剌三王排挤的一份子,瓦剌几时成了夫人您的”

    豁阿终究是个极精明的女人,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固然方寸大乱,但是一听夏浔话中有话,登时醒过神来,知道其中另有玄机,她沉住了气,缓缓坐下,问道:“瓦剌精锐尽赴鞑靼,且在鞑靼损失殆尽大明皇帝陛下此时讨伐瓦剌,当真选得好时机只是不知,这般时候国公还来见我,意欲何为”

    夏浔悠然道:“北疆宽广浩瀚,驰骋千里不见人烟,大明虽能讨伐瓦剌,却不能消灭草原上的游牧诸部,若想把这草原据为己有,那更是得不偿失。所以,讨伐之后,皇帝陛下自然还是要选择一个肯臣服于大明的人来统治瓦剌诸部”

    豁阿心头“砰”地一跳,急忙问道:“那么皇帝陛下心中,这个人选是”

    夏浔道:“我大明曾扶持过瓦剌三王,但瓦剌三王却令皇帝陛下大失所望,如今陛下想要扶持夫人,为瓦剌之主”

    豁阿听了,一张小嘴惊得张开,半晌合拢不上,这一连串的消息,任何一条都足以叫她震惊半天,现在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饶是她精明聪颖,智计百出,一时也有些消化不了。

    夏浔却不容她多想,只是说道:“撒木儿公主拥戴脱脱不花为大汗,他们自然是要被讨伐的。瓦剌三王中,马哈木遇刺太平战死,如今只剩下一个把秃孛罗,这个把秃孛罗是马哈木同谋,自然也不可大用,思来想去,夫人您就是最佳人选了。

    呵呵,我听说夫人的儿子现在已经成为贵部的首领是吧只是夫人的儿子尚年幼,暂由夫人把持贵部大权,夫人有我大明支持,不但可以好好驾驭本部,将来把一个富裕强大的部落交到他手上,甚至还可以把整个西蒙古都交到他的手上,可喜可贺”

    豁阿听了神色阴晴不定,心中一面想着趁瓦剌东征,大明却自背后狠狠刺了瓦剌一刀,瓦剌精锐尽出,所余守军对付别人还成,如何还是大明对手乱军一起,哪还分得清是非彼此,也不知自己的幼子在部落中如今怎么样了。又因对脱脱不花的薄情寡义两面三刀而心灰意冷,听说大明有意扶持她为瓦剌之主而心动不已。更开始盘算起撒木儿和其它诸部如今的实力还剩几成,暗暗估计自己有没有征服他们的力量。

    诸般心思在心头走马灯般转了半晌,一时也没理出个头绪,豁阿不禁问道:“那么,大明准备怎么做杀掉脱脱不花和把秃孛罗么”

    夏浔摇头:“杀之不得,他们虽损耗严重,却还有逃的力量。草原广袤,冬季更不易追击,一旦逃了,因为他们威望所在,总能聚拢旧部的,日久又是一个大祸害,我们打算以当初抑压贵部之法,用平和手段捧起夫人,打压其他诸部那脱脱不花既不敢公开身份,我们也乐得装作不知道,这更利用我们行事。试想,脱脱不花东征大败已人望尽失,瓦剌又陷入履亡的危机,这时却由夫人您出面解决,整个瓦剌还有何人与夫人抗衡呢”

    豁阿想到可以把那个负心人踩在脚下,心头登时一片火热,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大帐中不住地踱步,踱了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站在那儿,望着帐中一角痴痴出神。

    夏浔忍不住问道:“夫人意下如何”

    豁阿缓缓扭过头来,凤目微眯,含着煞气,沉声道:“不对你骗我”

    第989章 周瑜打黄盖

    “我骗你呵呵,这话从何说起”

    夏浔暗暗吃惊,脸上却故作平静。

    豁阿哈屯道:“很简单即便你方才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也不是你只带一人孤身犯险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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