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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飞如坠霜
    微雨红尘 作者:桩桩

    孤飞如坠霜

    微雨红尘 作者:桩桩

    孤飞如坠霜

    尽管许翊中说没用,尧雨给杂志社交了稿后还是找到了千尘想要报道古镇。“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说完古镇的事,千尘眼中慢慢现出深思,她果断地吩咐尧雨需要准备些什么材料。尧雨听了佩服地点头:“千尘,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一说就说到点子上了。前些天许翊中说那些老房子没啥价值,我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证据证明给他看呢。”

    千尘轻轻笑了:“我这几天要是有空就去一趟吧。”

    有些日子没见千尘了,她消瘦了许多,沉静了许多,一双清明的眼睛里装着尧雨熟悉的情绪,她不由有些紧张,抓住千尘的手摇了摇:“千尘,你这样子就像……就像当初我和佟思成分手后去了腾冲的感觉。”

    千尘静静一笑:“什么感觉?看破世事?还是无欲无求?”

    “不,是淡漠。心硬了,对很多事都淡漠了。”尧雨缓缓说道,“我就是赌一口气,想要找个不因为外在条件只爱我本人的人。我离开家两年,学着独立,学会独自生活,但是我知道,内心还是渴望的,希望还能有那种冲动和激情。两年,我看男人就没感觉……”

    “可是你现在和许翊中在一起了,想知道佟思成的样子吗?”千尘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他和萧阳成了难兄难弟似的,两人做公司更拼命,完了就喝酒聊天去酒巴玩。他,很颓废,眼睛变得很……无神!仿佛没别的想法似的。除了赚钱。”

    “萧阳这些天都和思成在一起?”尧雨有些内疚,她不能否认对佟思成的关心。

    千尘叹了口气:“是啊,有时候我去坐半小时就走,也不上什么话。佟思成瘦得像竹竿。他现在不喝酒了,茶也不喝,喝白开水,可是他喝水的时候吧,小雨,也像是喝酒,会醉的感觉。那种氛围有时候竟想躲开,可能意识里觉得累了吧。阿阳看我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无奈,无可奈何地就这样拖着。”

    千尘怅然,那种隐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和萧阳,不长久了。

    这些时间林怀杨特别主动,能有时间就主动约她。他也不多说什么,相处得很平静。而这种平静是千尘渴望的,她去找萧阳家里人问起,她下意识地就扯到了林怀杨那里,与林怀杨呆会儿千尘要走,他也不强留。而每每千尘转个身去找萧阳,那一天千尘就觉得快活许多,心里不用老掂记着会被爸妈盘问。

    林怀杨不会像萧阳那样逗她开心,带她去体验各种新鲜的事物,没有惊奇,没有激动,只有平静的相处。他真的像一棵杨树,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千尘想起去林怀杨家里,林怀杨约千尘常在下午,他家房子采光很好,楼顶的双跃,客厅落差有六米,林怀杨自己设计,在顶层楼板上开了两平方米的天窗,冬日的阳光就这样洒落满屋。千尘一般去了会泡杯茶蜷在沙发里,有时和他聊聊天,有时候是千尘自己找本书看,林怀杨做自己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林怀杨会弹钢琴,一首接一首,从各种名曲到流行歌曲。

    他从不会唱恶俗的《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他最有激情的歌就算是《大海》了,每当他唱这只歌时,千尘就会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他,怀疑他不是那个温和安静的林怀杨。同时脑中会情不自禁想起换了萧阳,他会在那些深情经典的老歌之后突然唱改良版的《老鼠爱大米》逗她乐。

    而林怀杨回过头噙着一丝俊朗的笑容看她时,千尘会从那双柔和的眼眸深处看到他对她的感情。

    林怀杨只是约会她,这样喝茶聊天,弹弹琴消磨完一下午的时间。主动权都握在千尘手里,她不提留下来吃饭,他不会挽留。千尘坐会儿想走,他会送她。千尘不让他送,他就帮千尘拦车送她离开。

    萧阳是时不时冒出水花的间歇泉,林怀杨是不起波澜的一泓湖水。

    有时候千尘坐在沙发上嗅着满室茶香,耳边听着优雅的钢琴曲,冬日暖阳笼罩在她身上,恍惚中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一刻。

    林怀杨就这样静静地成为她必经道路上的树,没有花朵飘上她的肩头提醒花开是树的心跳,只用散满枝头的绿意拂平了千尘内心的烦躁。

    他的优势显而易见。年青有为,英俊有礼,得到千尘全家乃至亲朋好友的一致好评。千尘母亲甚至在院内遇到老师几声招呼后别人问及前些日子登门拜访的林怀杨,母亲就乐呵呵的带着谦虚说是张老的关门弟子云云。

    而萧阳,他是父母拿不出手的人。不说别的,就在c大读书时因为赌博被记大过的事就足以打消父母所有的好感。

    就这样过算了,千尘静静地想。不再夹在两边为难,不再爱得疲惫。

    然而,七年时间,千尘闭上眼昨日时光一一在眼前重现。她的心在林怀杨的家里只得片刻的安宁,转瞬间又飞到了萧阳身上。

    家里赞同的林怀杨,内心热爱的萧阳摆在面前。从前是站在中轴线上,林怀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就像今晚,千尘回到家时,母亲亲热地问她:“千尘,到底怎么样了?给个说法嘛?怀杨约了你这么久,总有进展嘛!”

    千尘看了母亲一眼,平静地说:“他人是不错,做朋友可以,恋爱我没感觉。”

    “什么叫人不错,没感觉?人不错就对了嘛,你不要老想着萧阳!我绝对不同意!”母亲瞬间发作了,“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我听说怀杨主动得很,人家对你也是真心,你,你怎么就这么倔!”

    千尘忍了很久的脾气也上来了:“我就是喜欢萧阳,你们喜欢林怀杨,可嫁人的是我!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母亲看着千尘,眼圈慢慢红了,哆嗦着伸出手指:“好,萧阳,你喜欢萧阳,你去找他,你离开这个家就再不要回来,我一辈子……我就当我没生过你!”

    千尘呆了呆转身就冲出了门,她从家里一路狂奔出了c大,脚一软就蹲在了路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怎么这么难?这么难呢?就非得找个父母满意的?就非得找他们喜欢的?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她不认她,她一辈子都不认她。

    冬夜的风吹着街道树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抬头看天,云层遮掩了天穹,看不到一颗星星。黑暗寒冷的夜像一望无垠的荒漠。她每走一步,都像趟在冰凉的水里,寒气从脚底升起,慢慢冻着麻木。

    她机械坚定地在路上走着,没戴围巾,也没有抄着手走,她抬着头,由风吹干脸上的泪,再滑落再风干。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清泠泠如冰冷的蛇钻了进去,湿湿腻腻。腔里的心跳动着极为缓慢,良久才听到“卟”的一声。

    她的心一如废墟,苍凉地立在月光下,偶尔有耗子跑过,声响转而消失,静,除了静还是静。

    千尘没有回头,母亲的威胁吓不倒她。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认父母。不可能为了爱情而放弃父母。她二十五岁了,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跑出家门会带给父母什么样的伤害。然而,今夜,她想由着心意放肆。

    长久的压抑,左右逢源,母亲的话就是那草,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稻草。

    尧雨打开门,再一次惊吓过度:“千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会又和萧阳吵架了吧?进来!”

    “我和萧阳最近只有不愉快,愉快的时候很少是么?”千尘神态自若地进了房间,并没有往常见了尧雨想哭诉的冲动。

    “反正两边都烦呗,拖了这么久,怎么高兴嘛,我又不是不知道。”尧雨递过一杯热茶给千尘抱着。

    “晚上我住这儿了,明天我们去b市。早点动手好。”

    尧雨兴奋起来:“好,不过,千尘,咱们得下午走,上午我还有点事。”

    “唉,我妈下最后通牒了,现在想私奔都难呢,她说敢离家出走,她一辈子都不认我,你知道我妈那种格……”千尘去洗了个热水澡慢吞吞给尧雨说。

    尧雨乐笑了:“知道,你这不跑出来了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有了宝宝,让他喊声外婆,我包管啥事儿都没了。”

    千尘嗔怪地推了推她:“别出馊主意了。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爱国?”

    尧雨“扑哧”一声:“你知道啥叫爱国?网上有个灌水的帖可损了,说美女吧当然是漂亮,要不漂亮得可爱,不可爱有气质,没气质可以说有味道,这些都没有还能说有格,实在顶顶不行了,只能说她还爱国了!”

    “呵呵!”千尘笑出声来。

    “这就对了嘛,奇怪呢,千尘,你还能笑出声来?你心脏够强!不烦家里和萧阳了?”

    千尘笑了笑:“我烦,事情还不是摆在那儿解决不了。先去b市,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下午,千尘和尧雨就去了b市,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在宾馆刚住下,千尘父亲的电话来了。“千尘,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妈昨晚哭了一晚,回家!”

    “走了就不回来了。”千尘听了心里难受,语里半分不服软。

    “千尘,你不是不知道你妈的脾气,你要是今晚不回来,我看她真是不认你了。”

    “爸,就这样吧,今天不回来。”

    陶教授显然拿宝贝女儿没辙,换着招又说:“那你住哪儿呢?你和你妈说说?”

    “不说了,我挂啦。”

    千尘扔下电话顺便把自己扔上床闷着。

    “你干嘛不告诉他们你在b市采访?”

    千尘抬起头:“偏不,就要看看,小雨,你说会不会这样一来,我妈就同意了?反将一军?”

    尧雨直乐:“我看你是成天想让你爸妈同意想疯了吧?”

    “是啊想疯了,唉!”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了古镇,尧雨拉着千尘去看那些传统工艺,指着美的柱子啧啧称赞:“看到没,上面刻的是刘关张结义,听说啊,上次有比这个雕工差的卖了四万块钱。”

    尧雨常来古镇。轻车熟路带着千尘一个上午跑下来,千尘很满意:“很难得啊,保存得这么好,最主要是这里的感觉,真的是古镇才有的感觉呢。”

    尧雨猛点头。两人正在吃古镇特有的粑粑,千尘电话又响了。她吃惊地看了尧雨一眼:“啊……我是在古镇,你在哪儿?哦,好。”

    “是林怀杨。”

    “谁?”

    千尘叹了口气:“前些日子的相亲n号男,学建筑设计的,没想到嘉林集团在b市的小区请他做的设计,大概是想借他设计a市标志建筑的名气吧。”

    尧雨恍然大悟:“我告诉许翊中我和你在b市了。估计他从嘉林哪儿知道的消息吧。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再利用了,”千尘露出有成竹的笑容,“他是学建筑设计的,你不是说古镇的房屋设计非常有特点么?让这个专家说几句呗,增加份量。”

    两人呵呵笑了起来。尧雨拍拍手:“那下午分头行动,我玩我的,你采访建筑专家去,非得把采访写深写透!”她走了几步又有些恋恋不舍,“千尘,林先生咋样呢?比起萧阳?”

    “快走吧你!”千尘推了她一下。

    看着尧雨消失在街巷里,她叹了口气,这么快,林怀杨还真够主动的。她心里有一丝感动,这种情绪一来她自然地就想起萧阳,不由得一阵心慌,拿起电话就给萧阳打了过去:“阿阳,我在b市出差。”

    “千尘,天冷了,你衣服带够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带够了,明后天回来。”

    “路上小心点,晚上我给你电话。别乱吃东西,你成天在外跑,小心得乙肝。”

    “知道了,每次都说我,到一个地方不吃美食怎么行。”

    电话那边传来萧阳的叹气声:“去干净点的馆子,嗯?听话!”

    千尘脸上漾起笑容。挂了电话,远处的云顶山闯入了眼帘,这样的美丽绿色马上就要被冰雪和枯树代替了么?

    “在看什么?”林怀杨温和声音在耳边响起。

    千尘回头,林怀杨穿了件很肥的羽绒服,英俊的脸上带着笑,他瞧着千尘冬日的阳光也不及他眼底的温柔。

    她低了低头,阳光在脚下形成小小的一团影子:“这里很舒服,感觉时间都走得慢了。”

    “古镇没有大城市的节奏快。”林怀杨接口说道,“走吧,你来采访什么?”

    一个下午两人穿梭在民居院落里,他有些惊奇:“这里还真是块宝,以前看我导师十几年前画的草图,但我没来过。”

    千尘赶紧请教:“有什么特别的?”

    “从建筑学上说这些院子本身没有什么特点,但是房屋的排列方式非常讲究,就如同你朋友说的,非常讲究风水。大到全镇,小到以前大户人家的院落,还有,包括这些小家小户,你看到没,房门口都摆着块大的鹅卵石,这也是避邪的。走,我们去云顶山往下看。”林怀杨有几分激动。

    两人过江气喘吁吁的上了半山往下看。林怀杨叹了口气:“果然是天然的太极图。千尘,你看这条江,再看周围的山,像不像太极图?你看古镇背后那座山,风水上叫来龙山,左右山势渐缓形成次峰,正对是江,与咱面脚下的云景山,方位坐北朝南,正是负抱阳的好格局!”说着林怀杨在地上拣起块石头给千尘讲解起古时对房屋的风水布局。

    这是林怀杨第一次对着千尘主动说这么多话。以前千尘和他在一起都是她说他听。千尘愣愣地听着感叹不是有内向的人,而是要找着他们喜欢的话题,她想起了采访,又总结了条经验。

    林怀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解。

    千尘没听进去多少,除了一个太极图。太专业的她不懂。她瞅着他,这一刻,千尘觉得林怀杨是很有魅力的。如果没有萧阳,他是条件相当好的男人。难怪教书的父母特别喜欢他。可能人以类聚,他们也喜欢他身上的书卷气。

    林怀杨终于收了口:“我看这些建筑对研究明清文化和研究古时的风水学说很有价值。”

    千尘回过神,听进了最后这句话。她远望古镇,指着江边挨古镇的地方推倒的一片瓦砾说:“小雨说,那里才拆掉了一个多字型建筑院落。”

    林怀杨倒吸一口冷气:“多字型?还有这么特殊的建筑?多字型意味着多子多福,排列方式很特别,不同普遍的福字型,回字型,串珠型建筑,全国也没两处,就没了?”

    “可不是,那块地方就是嘉林的一期工程,一万多平米啊,听说嘉林二期还要拆那一片。”千尘指给林怀杨看。

    眼前一片乌瓦蓬门的院子被城市的水泥高楼挤压着。林怀杨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得好好保护才是,现在这样的老房子越来越少了,有价值的更少。”

    “我做采访,呼吁保护,也采访你,用你刚才的评价你看好不好?”

    林怀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回头采访我导师吧。”

    千尘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张老呢。”

    她孩子气的动作全落在林怀杨的眼底,他温柔地说:“我们慢慢走下山吧,刚才上来急了。”

    千尘心里一震,以前爬山累了,上楼累了,萧阳也是这样温柔,萧阳总是背她走一段路。她埋下头,轻声说:“好。”

    “对了,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免得你爸妈着急,怎么出差也不肯告诉他们呢?”

    “哦,那个,你也要保密哦,我不是怕嘉林集团和当地政府知道了阻拦嘛。”千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下山的时候有处地方有点滑,林怀扬自然的伸出手搀了千尘一把。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千尘的身体,千尘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

    第二天,尧雨说她留在b市还有点事,千尘就坐林怀杨的车回去了。

    林怀杨把她送到家,千尘有些踟躇。门一开,母亲笑呵呵地出现:“就等着你们开饭了,千尘,你这孩子,出差也不说一声,真是。怀杨,难为你送她回来,快点进屋,外面冷。”

    千尘低着头,心里叹息。如果是萧阳,回来肯定是暴风骤雨,家里又会大吵大闹一番吧。等到林怀杨告辞离开,千尘爸妈还保留着笑容,只字不提她当晚冲出家门的事。母亲怕

    她冻着还给她买了副手套。

    千尘接过,毛茸茸的手套上去很舒服,她着,手心渐渐起了一片湿腻腻的汗。瞬息之间,她的心直往下沉,带着沉重母爱的手套套牢了她。几乎同一时间,千尘看到了她和萧阳即将分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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