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美国银行附近的罗曼,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悲壮来形容。
尽管据大多数记者都是学院出身,身上的学院派影子,会在不断的实际工作中一点点磨灭,最终变成他们曾经讨厌的样子。
但是,尽管罗曼已经工作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却依旧没有向现实投降。
她依旧希冀于老师曾经描绘的新闻大同的世界。
新闻,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受众了解事件的真相。用一个又一个真相,勾勒出世界的真相。
不加任何粉饰和渲染,将最真实的世界,展现在受众们的面前。
这个世界不平等的本源,不在于族裔、性别的差异,而在于信息的不对称。
因为信息不对称,所有有了贫富差距,因为信息不对称,所以有了种种不公。
一旦,消灭这种信息不对称,贫富的差距就会极大的降低。就会达到一个理想的世界。
从这一点上来看,罗曼的信仰与《大富翁》中《繁荣》规则下的终极目标,是趋向统一的。
理论上来说,当罗曼了解到《繁荣》的规则时,理应对这个规则的“创作者”道格,产生一种认同。
最初看到的时候,罗曼也的确如此。
但是,这最初的赞同,却在她真正与道格接触后,化为了烈度更强的反感。
如果一个人,因为无知而做了错事,那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怎么做能够将这件事情做好,但是却反而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去损害去迫害,那就是实在是……
大反派了!
没错,在罗曼看来,道格就是一个大反派。
从他前往《纽黑文日报》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在罗曼看来,《纽黑文日报》社的老板,尽管也是一个反派,但仅仅只是一个小反派而已。
那个小反派,在第一次与道格相遇的时候,就被道格这个大反派杀的丢盔卸甲。
甚至,就连自己的核心成员,报社主编走被骗走了。
而在这之后,横空出世的《纽黑文时报》,以娱乐性和曲折性为核心,以各种噱头和骇人听闻的标题作为表征,完全违反了新闻应该报道真实的这一基本原则,但是取得的成就和成长的速度,却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传统意义上的报纸,《纽黑文日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被打的丢盔卸甲,按在地上摩擦。
尔后,更加超出罗曼想象的是,这个恶魔,这个大反派,居然收购了多家报纸,整合出了一个在新闻传媒界的庞然大物——美国报业集团。
要知道,这种大一统式的联合,哪怕在新闻学院也是一种远景和梦想。
但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远景和梦想,此时此刻,却被一个人实现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无疑是极好的。
但是!
这个完成了大一统的人,却是一个践踏新闻基本原则,只为了一己私利而形式的大坏蛋!
这个大坏蛋,不光对于邪恶很了解,对于正义的做法,也很了解。
对于这样一个明明知道怎么让世界更好,却做让世界变得更差事情的人。
罗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的!
并且,她还要用自己的双手,终结这份对于新闻界的邪恶支配。
让新闻界重新拥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明天。
再加上此时此刻《纽黑文日报》内部管理混乱,因此她每天基本上,都游曳在道格的各项产业周围。
企图用第一手的资料,亲自向人民揭发,道格克莱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让人民知道他的邪恶企图和邪恶行为,从而抵制他,唾弃他,让他失去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东西。
而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再出面劝导他善良。
一旦完成了这个壮举,别说美国新闻界,就是世界新闻界,一定都会有极大的进步。
目标遥远如星空,做事却要脚踏实地。
罗曼不是一个只会浪漫幻想的女孩,她对于自己想要达成的事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做到。
不过,当她调查的越深入,渐渐从外部勾勒出道格的产业版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无力感,居然是那么的深。
传媒、金融、轻工及化工。
道格的产业,主要分为这四个模块。
并且,这四个模块都运行的很好,甚至相辅相成,一个产业能够带动其它的产业发展的更好。
例如,属于轻工的《大富翁》,在化工发展的初始阶段,为染料化工提供稳定的订单。
例如,属于传媒的美国报业集团,对于轻工的《大富翁》大肆的吹捧,让更多的人知道《大富翁》这款游戏。
例如,采取金融手段,用未来的钱和不属于自己的钱,为自己的企业提供快速扩张的资金,让企业以更快的速度发展,超过同行业的竞争对手。
并且!
最让人绝望的是,在这几项产业中,隶属于道格克莱登财团的企业,就没有一家是循规蹈矩,完全是按照这个行业里之前的惯例行事的。
反倒是,利用种种手段,将那些经过时间沉淀而显得合理的规则,冲击成一堆碎片。
这样的人,如果继续邪恶下去,不光是新闻界,恐怕任何一个普通人,生活中所能够接触到的一切,都会变得非常绝望吧。
罗曼越是调查,越觉得自己的使命感越强。
那种仿佛殉道者一般的正义荣誉感,越是充满他的身体。
她已经根据她掌握的资料,写了一篇长长的控诉缴文了。
只是,这样的文章,现在的《纽黑文日报》发不了,其它的报纸也发不了。
她气愤之余,干脆想着不如调查的更多,在拥有更加深入的描写后,直接当成一本书来卖。
“老板,那个女人又在附近了。”道格身边的保镖们,虽然看起来块头很大,有些愚蠢,但是他们却并非真的愚蠢,反倒是能够在候选者中脱颖而出的人。不仅仅是个人背景,还是知识文化水平,亦或是做事情的麻利程度,都是极其优秀的人选。
对于这些优中选优的人精来说,他们在十分优厚的薪资待遇下,对于他们的职责,道格的安全,显然是无比用心。
凡事最怕用心,在他们的用心观察和排查之下,道格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到了解的一清二楚。
甚至,那些暗中观察道格的人,以为她很隐秘,但其实从她第一次的出现,就已经记录在案了。
甚至,在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跟踪了道格多长时间的时候,道格的手下,已经为她专门制作了一个时间表。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装扮在暗中观察,都有一个详细的表单。
之所以没有处理这样的人,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以防他们采取更加隐蔽的观察手段。
另一方面,则是从暂时来说,她们基本无害而已。
“知道了”道格轻轻地说道,说的同时,他用刀叉切好了一块羊排,一点都没有向罗曼的潜伏的方向望去。
成为一个公众人物,就要有一个公众人物的觉悟。
想要成为掌控美国的男人,就要有承担于此相应风险的预期。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只获得好处,而没有付出的好事儿。
如果有,也是你的风险,被别人承担了。
道格,恰恰喜欢做的,就是将自己的风险,放在别人的身上。
而在他的对面,一同欣赏街对面的将军牛排火热情况的林肯,则在默默地吃羊排,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
道格没有用叉子叉起切好的羊排小块,而是用到底将其叉起。
他举起刀,凝望着餐刀上的羊肉块说道,“亚伯拉罕,不知道你怎么看牧羊人这个词?怎么看待,宗教将牧师和神父包装成牧羊人,而将普通的信众,命名为迷途的羔羊的做法呢?”
“牧羊人?”长得十分原生态的林肯,粗狂地吃着牛排反问道,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打中在绝大多数确实像是迷途的羔羊,需要特定的人对于他们进行指引。不是宗教也是其它。我觉得这样形容没有什么问题,你怎看看呢?”
“我?”道格将羊肉放在嘴里咀嚼,语气有些微微变化,他用有些自嘲的声音说道,“我看的很简单,养羊吃草,杀羊吃肉。
人类的社会,或许和达尔文观察的动物世界没有什么差别。
只不过,相较于原始的动物世界,人类的社会已经学会了怎么圈养。
不光是圈养真实的牲畜,也代表着那些‘牲畜’不是么?”
林肯愣了一下说到,“您的世界还真是残忍。”
“难道不是么?亚伯拉罕,你在竞选总统的过程中,淘汰了多少对手,你还记得么?”道格问道。
“多少个对手?”尽管林肯是一位有着优秀演讲能力的人,但是对于数学的掌控却并非十分优秀。
他放下刀叉,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了又数,将所有的手指遍历了几遍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记不太清了。是啊,这个世界的确很残忍。”
“就像美国总统在同一个时间,只会有一个一样。这个世界上其它的位置和资源,在单位的时间内也是有限的。因此,这个世界注定残忍。
而为了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活下去,只能更残忍不是么?”
“您指的是?”
“就像我们现在所在的美国银行,他固然提供了许多商业上的便利。像是润滑油一样,加快的商业的发展。
但是,如果我想要赚取更多的利润了。
我是不是只要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变,就可以收割大量的财富。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不用见到一滴鲜血。
但是,最终结果的血腥,却会超过你我的想象。”
“确实是这样。但是,就像您刚才说的养羊一样,难道牧羊人会无端的杀死自己的羊么?
羊死了,牧羊人的利益也损害了。”
“羊死了,的确损害了牧羊人的利益。
因此,牧羊人不会无端的杀羊。
但是……
如果,今年的天气突然寒冷。牧羊人没有食物吃了,不吃羊就会死,羊要不要吃呢?
当然要!
或许在往年,只是剪一些羊毛的羊,在这个时候就要吃肉了。
就像是在尚未贫瘠的时候,羊吃草不会吃根,让草能够继续成长起来,但是在食物贫乏的时候,却要连根一起都吃了一样。
今天能够活着是今天的胜利,至于明天,只有天知道。”
林肯又细细琢磨了一下,今年已经五十出头的他,在这个年代的年纪也算是一位长者了,尽管他对于道格尊称为您,因为道格是他的金主,是他的重要支持者,但是他却依旧想要传播一些人生经验,他说道,“您难道认为最近就有寒冷冬天?”
“是有冬天,但是不是最近才有,而是一直都有。那个敌人曾经离我们不遥远,现在也不遥远,那就是英国。
尽管在百年前,先驱者们将英国人赶走。
但是,赶走的仅仅只是英国的军事力量,英国的金融却依旧在影响着我们。
就像是我的美国银行,至少稍微动一动,就能影响新英格兰一样。
英格兰银行,稍微动动手指,将会影响这个世界。
不管你我,还是广大的美国人民,都是砧板上的肉。
我们就像是池塘里的鱼,我们的嘴里都塞着鱼钩,而鱼钩上的线,通往的方向,就是英国人的方向。
我们如果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只有成立自己的央行。
只有这样,才能度过寒冷的冬天。”
“与此同时,也要吃一些羊的肉?”
“这是必要的牺牲。”
“阁下,我认为这还不用着急。我认为形式还没有危及到您说的样子。就算是我同意,议会也不会同意。因此,我建议您……”
“我会时刻准备着。”道格回答道,“继续吃羊排!这羊排很嫩!很好吃!”
道格说完,伸出舌头,将刀尖上的羊排舔如口中。
或许,对于牧师来说,普通信众就是迷途的羔羊。
但是对道格来说,普通的民众只是草,资本家们才是羊。
养羊吃草,杀羊吃肉。
不是不吃,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