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璐璐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如果说清醒着,?她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甚至眼睛似乎都是闭着的,以为动了手脚,可最后一回神却发觉她根本没动弹。
可要说睡着了,?赛璐璐却依旧能听见门外达拉达拉的拨浪鼓声音,间或还有一两声她‘爹’抽水烟的啪嗒啪嗒声,也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虽然视线有些模糊,意识颇为朦胧,好像睁不开眼睛的那种深度困倦感。
偶尔浅眠却又迫切想要起床时就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这也是梦的一种,?这时候,?挣扎是没用的,就算在梦中起身了,最后也会发现一眨眼,?她又回到了试图起床的那种状态。
这是意识在逐渐清醒可身体依旧在沉睡的结果,?所以,即使心急,赛璐璐还是等待着自己彻底醒过来的那一刻。
保持着僵硬斜躺的姿势,?她的视线不自觉就固定在了门边,黑咕隆咚的房间里,?那扇房门也是黑咕隆咚地,?紧紧闭着,?带给她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可下一刻,?虚假的安全感被打破了,那门,忽然无声无息地缓缓开了一条缝,悄悄地、仿佛有人在缓缓推动地慢慢向里打开。
怎么回事?那门她刚才有锁好吧?不可能是风的,那是有人开她的门?
赛璐璐一瞬间只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而且,随着房门打开,也不知道是因为有阴冷的过堂风吹进来,还是房间本身就在门开的时候突然开始温度急剧下降,她的后背克制不住地蹿上了一股深切的寒意,本就僵硬的躯体越发麻痹的不能动,背后也凉飕飕地,仿佛被子突然消失了般,有种空落落地不安全感。
赛璐璐紧张之下,再没了从容等待醒来的余裕,她努力挣扎着,也真的好几次感觉自己真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有几次她脚似乎都已经放在了床下,仿佛只要站起来就能彻底醒来,可一恍神,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只能斜躺着盯着门的状态。
那门缝在她的视野里还在不断地扩大,外面,‘睡’前还明亮的客堂,此时入目之处,却是幽暗一片,可深邃的黑暗中,她的耳边却依旧不停传来达拉达拉的拨浪鼓声和偶尔两声的啪嗒啪嗒水烟声。
赛璐璐愈发寒毛直竖,她‘爹妈’和‘弟弟’还在客堂里,可乌漆麻黑的,为什么不开个灯?是因为他们不需要灯也可以吗?
不,说不定只是为了省灯油,对了,好像这村没通电?可能是因为穷的关系吧,赛璐璐为了扼制恐怖的想象,努力朝着实际的地方思考着,至于背后真正可能的原因,她拒绝现在去想。
赛璐璐不自觉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这一看,她忽然发现,透过门,透过漆黑的客堂,外面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竟突兀站了一个枯瘦矮小的影子。
影子佝偻着背一动不动,一时竟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赛璐璐瞪大‘眼睛’努力去看,那影子始终僵直地站立着。
看了一会儿,这影子依旧维持着原样,可危险的环境里,又多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存在,这也足以让赛璐璐将警戒指数继续拉高了,她再次挣扎着试图醒来,可还是失败,她依旧处于一种似睡非醒的状态。
微带泄气沮丧地再次瞟了院子一眼,赛璐璐惊愕发现,院子里的影子不见了,消失了?这想法才浮起,她就看到了黑暗客堂中央,一动不动僵直站着一个枯瘦矮小的影子。
这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赛璐璐心头骇然,而且,多出了这么个东西,她‘爹妈’和‘弟弟’却仿佛视若无睹,只有那单调的拨浪鼓和水烟声依旧响着。
赛璐璐努力去分辨那东西,却不知道是光线太暗的原因还是什么,她死活看不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
赛璐璐死死瞪着那影子,可明明感觉自己视线没移开过,结果一晃眼,那东西居然又移动了,这次从站在客堂中间,变成了站在她门口,透过微微敞开的大门,歪着身躯往里看着她。
赛璐璐大惊失色,仿佛知道她发现了它,那东西再次消失了,这次出现已经彻底站在了门里,离她的床只有三步之遥。
赛璐璐大急,可身体却完全不给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一闪,出现在了她的床脚,又一闪,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再一闪,它终于站在了她的床头,和她的脸直直对着。
它缓缓弯下了腰,赛璐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也终于看清了它。
肮脏灰白蠕动着无数蛆虫的油腻长发垂落于脸庞,下面是一张枯瘦干瘪仿佛就一层皮挂在骷颅上的苍老可怖面孔,它裂开了嘴,黑洞洞干瘪的口腔里呼出了一股腐尸般的恶臭,鬼婆张嘴尖利地笑了起来,声如夜枭,一笑,口腔里的蛆虫也啪嗒啪嗒地纷纷落在了赛璐璐的脸庞、头发和颈项间。
‘好,好,···主家··满意···’鬼婆的声音飘忽幽冷,若有若无,含糊不清,却绝对能引发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赛璐璐此时既快被吓死了,也快被恶心死了,可这还不够,鬼婆那双同样枯瘦干瘪滑腻的青黑色手忽地伸了出来,落在了赛璐璐的脖颈上,仿佛在探寻她的颈动脉般不断仔细摩挲着。
那双手,异常冰冷、极度粗糙坚硬却又黏滑异常,像是臭水沟污水结成的冰落在身上不断融化着,也像是一只鼻涕虫在到处不停地爬。
赛璐璐控制不住地恶寒不已,身体应激性地一个抽搐后,她忽然惊喜地发觉自己能动了,她啊地大叫一声就猛地坐起了身,双手胡乱挥舞着,一边下床试图穿鞋夺房而出。
可身体却不配合地异常沉重,连动个手指都艰难无比,赛璐璐努力弯腰,试图拿起一只鞋子,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了大衣柜上的穿衣镜,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床,床上,一个少女裹着被子斜躺着似乎睡得正香。
赛璐璐顿时愕然,那是她自己!她还没醒······她还在睡······
意识到的瞬间,一个恍神后,赛璐璐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种挣扎着试图起床的半梦半醒超视觉状态中。
但刚才站在她床头的鬼东西却不见了,她的脸上和脖子上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冷可怖的触感。
所以,她刚才是做了个梦中梦吗?赛璐璐恍惚着想,可在看见那扇依旧半掩半开着的门后,顿时一凛,不对!门真的开了!
赛璐璐惊疑不定地‘瞪’着那扇门,片刻,她忽然发觉了不对,声音,声音没有了!
达拉达拉的拨浪鼓声,和啪嗒啪嗒的抽水烟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寂静,寂静地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仿佛外面客堂已经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存在了,可偏偏,赛璐璐不知哪来的感觉又告诉她,外面实实在在地有东西在那里静静停留着。
赛璐璐死死盯着门口。
门,还在无声地缓缓朝里推开,最后,整扇门都被彻底打开了,门开后,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赛璐璐的心却依旧绷的很紧,仿佛等待着什么宣判一样。
终于,一只苍白扁平的手忽然啪地一声搭在了门框上,接着,一个同样扁平的脑袋缓缓探了进来,在完全漆黑的背景中,那苍白如纸的手和苍白如纸的脸仿佛凭空浮在空中般瘆人。
赛璐璐倒吸一口凉气,不,不是苍白如纸,而是真的纸,这是她‘妈’!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纸扎人的妈!
画出来的细眉细眼和红润小嘴夸张地向下、向上弯曲着,勾勒出一个异常诡异的笑容,两颊涂抹着鲜红的圆形腮红,衬的她‘妈’这个纸扎人既喜气又阴森。
“睡了?”她‘妈’尖着嗓音像喜报人报喜般拉长音调兴高采烈问。
又一只稍大点但依旧苍白扁平的手搭在了门上,她‘爹’扁平的白纸脑袋也探了进来,眼睛和嘴角同样诡异地弯着,像笑又像哭,他爹声音嗡嗡仿佛在哭丧般回。
“睡了~”
“好日子,这是闺女出嫁的好日子啊~~~~”
她‘妈’嗓门高亢尖锐的让人脑袋发疼,声气里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和喜气般。
“好日子,这是闺女出嫁的好日子啊~~~~”
她‘爹’却夹杂着嚎啕哭音仿佛哭丧般跟着重复。
随着这一声仿佛报喜,一声仿佛报丧的唱喏,院子外面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门前地红灯笼像是被大风吹着似地摇晃地更加厉害,在一片昏暗飘忽的红光中,周围的人家都走出了大票的男男女女。
只是这些之前还和常人无异的村民们,此时却个个成了穿红着绿的单薄纸扎人。
女纸扎人依旧像她‘妈’一样充满喜气地高亢喊着。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赛家小丫璐璐要出嫁啊~~~~~”
男纸扎人也依旧如她‘爹’一般仿佛哭丧般嗡嗡重复着。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赛家小丫璐璐要出嫁啊~~~~~”
赛璐璐愕然之后,浑身发寒,这是要干什么?结阴亲吗?她心头发急,可身上却依旧动弹不得,只有脑子是清醒着的,就像身在一场梦魇中却无从挣脱。
她‘妈’跟一帮中年妇女纸扎人们一起涌入了她的房间,她们各个都是白纸脸上涂着大红圆圆的两坨,眼角和嘴角弯的已经不止是诡异两字,更充满了一种奸笑的意味。
这种表情出现在纸扎人上,越发让人感觉惊悚,简直就像这些纸扎人都是活的一样,对生人充满了深沉汹涌的恶意。
纸扎人们开箱的开箱,翻五斗柜的翻五斗柜,拉大衣柜的拉大衣柜,很快倒腾出了一套仿佛古代凤冠霞帔的大红新娘装束来。
赛璐璐看在眼里只觉荒谬不已,这鬼地方已经连基本逻辑都不讲了吗?时代随他们高兴变的吗?之前明明看着像是早期现代社会的农村,却搞出一套古代嫁衣?不应该是红布棉袄和红裤子吗?
虽然是这时候了,可赛璐璐还是忍不住吐槽较真了一把。
中年妇女纸扎人军团把僵直无法动弹的赛璐璐扶了起来,喜气洋洋又带着诡异奸笑地一一替赛璐璐穿戴了起来。
红色绣龙凤的锦缎嫁衣和霞帔远看很光鲜亮丽,穿上身才发觉颜色早就发黄,呈现一种不正的僵红色,纤维质地也已经发脆,感觉只要稍微撕扯一下,就能碎成片片布絮随风飞舞。
凤冠材质倒不错,居然还用的是点翠和珍珠,可惜却是羽毛稀疏,掉毛掉的都差不多了,参差不齐的蓝色配上发黄暗淡的珍珠,处处都透着一股才出土的腐朽味。
赛璐璐动惮不得,只能任这帮纸扎人最后将一条充满了霉味和土腥味的红盖头盖在了她头上。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她被纸扎人们半扶半拽了出去,赛璐璐僵硬的脖颈没法低头,但这时有风吹来,微微掀起了红盖头,从空气流通度来看,她这是已经被扶到了院子里或是街道上?
这时,近处,不远处,稍远处,总之,全村好几处地方忽然此起彼伏地再次传出仿佛报喜、报丧混合的悠长高亢唱喏。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罗家囡囡卡夏要出嫁啊~~~~~”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伊家招娣莲娜要出嫁啊~~~~~”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萨家妞妞曼莎要出嫁啊~~~~~”
“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啊,凯家翠翠特琳要出嫁啊~~~~~”
赛璐璐愕然,加上她,这是有5个新娘子要被迫出嫁?那些女性也是和她一样误入村庄的外来者?甚至可能和她一样也失忆了?
可如果情况真是如此,一个地方会冒出这么多失去记忆的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果然,这背后,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吧?
不过,赛璐璐再回头一想那唱喏的名字,顿时感觉哭笑不得,除了她的名字是纯正的中式名字听着还算正常,其他那些组合都是什么鬼?
虽然不合时宜,可赛璐璐还是想吐槽,这种明显的西方名字配着土的掉渣的农村小名的中西合璧硬凑取名法,这是要把恐怖片改成搞笑片的节奏吗?
这种沙雕操作甚至让赛璐璐觉得自己都没那么恐慌害怕了。
唱喏声消失后,又等了一会儿,村里四面八方忽然传出了高亢尖利的唢呐声,几十把唢呐同时奏响,声音穿透力强的简直就像流氓般对着耳膜横冲直撞。
唢呐的调子听着既喜气又丧气,迎花轿乐和丧乐交杂着吹着,吹着吹着,就连迎花轿乐都透着一股不吉利的晦气感。
在尖利刺耳的唢呐声中,赛璐璐被纸扎人拽着推搡上了一个红色花轿中。
透过红盖头底下有限的视野看过去,这花轿做工精美,图案精细,描金漆朱,不过,却是纸扎的!
纸糊的花轿,别等会被她给坐塌了啊,赛璐璐不无自嘲地想着。
僵硬地坐了没多久,赛璐璐就感觉花轿被人抬了起来,接着,两边再次传出了那些纸扎人特有的报喜、哭丧的男女双重奏。
“花轿起~~~~,赛家小丫璐璐出门子了,携伴郎两名,西家柱子西索一名~~~~~,山家二狗山哈德亚一名~~~~”
赛璐璐惊了一下,西索大哥和山哈德亚大哥也被带进了花轿队伍?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是像她这样动弹不得?
不过,赛璐璐有句吐槽真是不吐不快,哪个新娘子结婚还带两个伴郎去男家的?没伴娘所以随便凑数吗?
可很快赛璐璐就知道想错了,因为,村里又在此起彼伏地喊了。
“花轿起~~~~~,罗家囡囡卡夏出门子了,携伴郎两名,帕家三顺帕里斯通一名~~~~~~,扎家大力扎伊特一名~~~~~~~”
“花轿起~~~~~,伊家招娣莲娜出门子了,携伴郎两名,托家二栓子托姆一名~~~~~~,克家虎子克鲁克一名~~~~~~~”
“花轿起~~~~~,萨家妞妞曼莎出门子了,携伴郎两名,威家铁蛋威尔逊一名~~~~~~,福家全子福特森一名~~~~~~~”
“花轿起~~~~~,凯家翠翠特琳出门子了,携伴郎两名,伊家长生伊路米一名~~~~~~,亨家大刚亨特一名~~~~~~~”
赛璐璐一听那些奇奇怪怪的中西结合版名字,就知道这另外8个伴郎估计也是和他们一样失忆的倒霉蛋了,不过,也真是巧合,居然还真就被这帮纸扎人们凑齐了一名新娘配两个伴郎这种古怪配置。
但伴郎们究竟要了干嘛?给新郎带绿帽吗?赛璐璐不无恶意地诅咒着那不知道在哪里的鬼新郎们,随即黑线发觉,这不是将她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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