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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两都纪事 作者: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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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皇后的目光从唐潆的脸上移开,缓缓落定在殿外那只海棠树上,“弘儿——你四哥哥突染天花,我曾听闻西方的大夫与咱们的大夫诊治手法多有不同,向你父皇提了几句,你父皇下旨,令唐吉利寻个西方大夫过来瞧瞧……”

    皇后说到这儿便陷入沉默,眼底里有恍惚可见的哀恸,忍冬伺候在旁已然掩袖拭泪。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潆追悔万分,在坐榻上跪着,挺直脊背再仰头将将与皇后的双肩平视,她搂住皇后细嫩的脖颈,轻声说道:“母后……有儿臣在呢。”

    皇后微愣,随即失声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嗯,有你在。”

    每入冬,毗邻晋朝北方边陲的游牧民族西戎便蠢蠢欲/动,犯境抢掠。昔年元朔帝曾与西戎可汗吉布楚和签订协议,现任可汗阿木尔却浑如泼皮无赖,赖以过冬的粮食衣物满车满载,晋朝戍边将领率兵攻之,阿木尔动辄提及一纸合约,将领若伤他分毫,他便陷晋朝于不义。

    先帝掌权时,阿木尔继任可汗之位,自己尚为雏鹰不敢擅自妄动。如今,阿木尔年届不惑,龃龉中原沃土已久,观载佑帝年轻无子可欺,这才屡次三番地越过雷池。

    载佑帝虽然年轻且体弱,执掌了十数年江山帝位又怎会好欺负?阿木尔抢东西过冬,让他抢便是了,两兵相接正好试探西戎如今的兵力几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下定决心一举铲除,不愁寻不到开战的借口,难的只是该派何人剿灭西戎,攒军功威望。

    晋朝九州九卫,属定州卫与凉州卫兵强马壮装备齐全,合计二十万人,可惜——两卫都指挥使皆是金陵颜家的子孙。

    愿他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却也怨他功高震主权倾朝野。

    ☆、第9章 薄玉

    两年前,萧慎与皇帝引荐一人——薄玉。武举出身,智勇双全,于沙场能以一当十,坐后方可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皇帝将她调遣至海州历练,果然不负厚望,剿倭亟获大捷,军功累累!

    主将既定,北伐西戎的队伍御笔挥洒,颁告朝野——

    海州都指挥佥事薄玉暂领征西左将军之职,率军二十万突袭北上;定州卫指挥使颜宗任,率军十万压阵后方;兵部右侍郎乐茂,率军十万奉旨督军。

    薄玉受萧慎知遇之恩,自然效忠皇帝,乐茂不必说,他本是萧慎的门生。这场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目的何在,一来剿灭西戎永绝后患,二来提拔新将收回兵权。将颜宗任捎带上,是不好当着满朝文武下金陵颜家的面子——哪怕皇帝对颜氏的不信任业已昭然若揭。

    兵家有言,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西戎与晋朝相隔两山一水,犹如天堑易守难攻。薄玉心思缜密,非急功近利之人,她一面与阿木尔斡旋,一面深入敌方勘察地势,力争将西戎赶尽杀绝无处遁逃。

    游牧民族多血气方刚刀尖舔血之人,阿木尔骁勇善战又阴贼狡诈,依仗草原荒漠多变的气候与地形,竟与薄玉等人斡旋了三四载。更有奇闻称,阿木尔被薄玉挥戟斩下首级,血流喷注仍大喝一声,震飞胸前箭矢,射中数人后仰天长啸方气绝身亡。

    可汗阿木尔魂归西天,其余人等缴械投降沦为俘虏。

    薄玉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升任为海州卫都指挥使,统领十万海州卫。

    孟春之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唐潆五岁了,每日卯时早起赴文华殿习学,午膳后赴谨身殿听政,日落时方回来。长发齐肩,未至及笄之龄,便梳理作髻不插簪。小孩的头发柔软顺滑,难于打理,皇后每每预留足够的时间,手执玉梳发带,为她绾髻。此事,忍冬与乳娘皆可代劳,皇后知道唐潆越长大越发黏她,她小小年纪习学听政辛苦,童年过得本不自在快活,能惯着她的地方便惯着。

    两人坐于床榻,朦胧的晨曦透过窗牖斜斜打入,温暖怡然。

    扶着唐潆的小脑袋梳清发结,皇后捧起一束发丝细看,根根乌黑柔顺,毫无干枯暗黄的发丝间杂,摸摸她的后背,雪白的中衣在睡过一宿后也未被虚汗浸湿。听乳娘说,唐潆初生伊始便身弱体虚,皇后犹自记得,唐潆周岁入宫那时,矮瘦如豆芽菜,请了太医院医正诊脉,药膳辅之,个头才渐渐拔高起来。

    “母后……”唐潆盘腿坐在皇后身前,声音细若蚊蝇,又似撒娇的嘤咛,“儿臣困……”重生了五个年头有余,唐潆自认还是不能适应古人的生物钟,除却休沐日,每日清晨五点起床,日日如此,怎能不困?

    唐潆说着,小脑袋便怏怏地往后倒。皇后将它扶住,唇角弯弯看着她笑:“起来坐直了,头发被压着如何梳理?”

    皇后虽这般说,却是自己往后退了少许,留出些空隙。发丝平分两侧,束结成环,两弯发髻自然下垂对称,浅紫色的绸缎发带一端束于发环,一端翩然垂落,珍珠缀饰,落落大方。

    皇后放下玉梳,刚要唤忍冬与乳娘入殿服侍更衣洗漱,垂眸却见唐潆两只小手轻轻抓着她的胳膊枕着,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睡。五官长开不少,鼻尖小巧,嘴唇粉嫩,两截耳垂雪白可爱,纤长如薄扇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下眼睑落下一方阴影,那阴影上有着不合年龄又令人心疼的两团乌青。

    忍冬与乳娘在殿外等候许久,未曾听人传唤,正面面相觑之际,房门轻响,皇后整衣走出,吩咐忍冬:“去文华殿给今日讲学的鸿儒名仕赔礼,告个假,欠下的功课明日入学一并补齐。”

    忍冬恭声应是,告退而去。

    皇后又与乳娘道:“你在此候着,过两个时辰唤她醒来,进了早膳便来偏殿寻我。”

    北伐西戎的三四年间,皇帝的龙体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日日变差……若那一日到来,能宠溺娇惯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两个时辰后,乳娘依言入殿唤醒唐潆。哪知甫一入殿,便被踢踢趿趿的唐潆给撞个满怀,乳娘见她襦裙的衣带都未系好,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忙边为她系衣带边与她解释。

    不是迟到不是缺席,唐潆长舒了口气,手指轻轻揉捻着发带,回想自己应是在梳理发髻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可是,皇后竟然未将她唤醒,旁的事情皇后宠她惯她,唯独习学听政不许她懈怠半分,今日却是为何纵容?

    相处五年,唐潆知悉皇后不是心血来潮之人,她做事循规蹈矩安分守礼,事出必有由头。唐潆不再疑虑,宫中饮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进膳时需得细嚼慢咽,平和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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