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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两都纪事 作者: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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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了她路上早已沾染灰土泥泞的衣摆。她将目光从海棠上移开,仰头望向穹宇,不知厚厚的云层几时才能被拨开,明日又何时才能到来。

    适才医正已将实情告知,一年前他所呈脉案确是伪造,太后之命他不敢违背,逼不得已才伪造脉案欺君犯上。

    脉案有假,便有真,她手中所拿即是那份真的脉案,里面记载了太后的每月脉象,再据医正所言,阿娘的身体其实早不如以往,往前追溯,约莫是阆风苑之变她登基那年。毒素深入五脏六腑,余毒未清,祸及的又岂止眼睛?

    难怪……难怪,为何每过一年便多畏冷一分,为何手脚总比常人冰冷,为何这一年来屡屡不许她深夜过去陪伴探望。与脉案一道,诸般种种,竟是她早就布下的安排,只为将病情隐瞒,不让自己知晓她的身体已经近乎千疮百孔,她的眼睛亦将再难视物。

    指尖紧紧攥住脉案,唐潆嘴角浮现出凄然的笑容。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她,假若真是数年前中毒染病,其时她已登基,只诏令颁下,普天之下的能人异士何敢不从?医正无法可解,是他无能!莫非本朝杏林界中人人皆庸才?

    她不信,管它甚顽疾痼疾,定能治愈!

    一夜风雨,阶前点滴到天明。

    天色蒙蒙亮起,雨已停歇。数步之外的海棠树上有花绽放,娇花嫩蕊,浅红翠绿,雨水沿着花瓣滴落,落到树下的一处水凼,泛起圈圈涟漪。

    檐下坐了一人,坐了一夜,久坐久静,不发一言。直到晨曦拨开云层投射下来,漏壶声催,她方清醒似的,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扶着玉竹的手站起身来。

    玉竹触及她的手,蹙眉道:“陛下伤病初愈,遭受了风寒如何是好?先入殿去,换身衣裳罢。”

    唐潆平淡道:“不必。”她一面说,一面已向前迈出几步,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竟是分外的急切。虽未明说,玉竹却知晓了她欲往何处,陛下向来便唯有对太后才会如此紧张如此失态,这份真挚炽热的感情,细思起来,硬生生将许多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都比了下去。

    反倒……反倒显得不那么寻常。

    玉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了一跳,回过神时,唐潆恰在她身前半步停下。海棠树下积了一小滩水,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残花,正是春季,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的时候,只经了区区一夜风雨,不及怒放,竟先凋残。

    唐潆盯着那朵孑然飘零的残花,抿起下唇,眼底隐含些许哀痛。须臾,哀痛便消散殆尽,她看向眼前的海棠树,树上结满了花苞,春风拂过春雨滋润,零零碎碎便有花朵绽放。她的眼眸乌黑如墨清澈似水,此时此刻映满了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仿佛在向它们寄托自己的希望与企盼。

    步舆候在殿外,唐潆坐上去,只消片刻,便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中早有准备似的,宫人迎驾后纷纷告退,于是殿内只剩她们二人。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吱呀的声响落下,隔绝了里外,室内遂成了极私密的地方,再无妨碍,什么话都可说出,什么事都能为之。

    太后坐在榻上,她看着自入殿后欲言又止的唐潆,平静而淡然地拍了拍她身侧的位子:“来,坐下再说。”

    昨夜太后确已睡下,但她醒来,宫人遂告以详情,她便知唐潆来过。她来过,却不入门,加之卯时未至,医正苦苦候在殿外,以事相求,欲辞官保命,故而不难推测——她的病情,终究是瞒不过去了。

    唐潆的视线落于太后的面容上,清晨,她施薄妆,因妆容清淡,一双精致灵秀的眼眸便突显出来。她盯着她的眼眸看,目不转睛,一面看一面缓缓走过去,即便医正有言双目渺渺尚需三年五载,她仍放心不下,生怕她又悄悄地将实情隐瞒。

    太后见此,却是笑了,手伸向前,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弯唇浅笑:“我看得见,看得很清楚,只是入夜了便瞧不清。”眼疾恶化尚需时日,如今又有汤药抑制,除却偶尔的头晕目眩,辨物模糊,平日大抵是与常人无异。她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倒先出言安慰起来。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生了病患了眼疾的是旁人而非自己,更不曾因对她有所隐瞒而面露愧疚,神色坦然得犹如此举合乎常理,更无不妥之处。唐潆心里生出心疼与埋怨,但很快又将埋怨压下,脱口便道:“阿娘,会好的,总会好的。刘协治不好,还有太医院诸多医官,纵然他们无能,民间常有能人异士,我寻他们来给您看看,定能痊愈。”

    刘协身为医正,统辖太医院,精通医术德高望重,他无能,太医院诸多医官随之亦无能。再说民间,余笙的父亲辞官退隐,于江南杏林界颇有名声,亲朋故旧俱是爱莫能助。宋稷颜殊之流虽非名家出身,昔日游走于市井街巷山河百川中,所见所闻既多且杂,仍然束手无策。

    唐潆这话说得轻巧、天真又霸道,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在宽慰太后抑或是在麻痹自己。

    唐潆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神色难掩疲倦,适才她急切之下握紧了太后的手腕,此刻稍稍平静下来,忙先抽出手,支吾道:“阿娘,我……”生辰那日,她誓言此后绝不违背礼节,然而她时常茫然,于她们而言,需得到什么地步才算违礼?既如眼下,这般肌肤相亲,从前定是在礼之内,而今呢,以后呢?

    “我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呢,却不是么?”既是昨夜得知,约莫一夜未眠罢。太后看着她眼中的血丝,心疼地抬手抚触她的脸庞,温柔又含蓄的力度,又有疏冷的香气扑面,使她不由得心神激颤起来。

    她的安慰,太后并未正面回应,绕开不说,径直挑了个她躲避不及的问题,话中虽略有严肃,语气却是揶揄说笑,令人生不出紧张来。

    说着话,太后温凉柔软的手没有从她的脸上撤开,犹如知道这是她能给予她最大的补偿一般。

    唐潆本在贪恋这罕有的亲昵,听了问话,忙正色道:“当然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担心您。医正那儿一知半解,我想来问您,究竟是何人所为,您又为何……瞒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毒亦然。倘若得知始作俑者,无论他意欲何为,以其性命相迫,逼他给出解药或清毒之法,总非难事。哪怕明知多年过去,余毒兴许业已深入骨髓,纵有解法难以根除,她仍心存侥幸。

    何人所为?

    白驹过隙,虽说已过十余载,如今回想,一幕幕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想起前因,想起后果,太后不由低低叹息了一声:“长庚,在你之前,我曾有过四个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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