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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偕美北郊行 持剑护佳人
    范玄杰,字慎成,吴州行省姑苏人氏。中书令范成仁之侄,正明元年举进士第,历任建德、广德县令,泰兴、姑苏刺史,其人刚直清廉,大有乃叔之风。后卒于楚州行省总督任上。

    ————《国朝史鉴》卷第七十

    公主万没有想到任停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一下才道:“你见到过我很多回吗?”

    任停云微微一笑:“不多,两回。第一回是在来安道上,第二回便是今日。”公主顿时笑魇如花:“你到底承认啦!那你要告诉我你为何那样做?”

    任停云苦笑道:“我不能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我自己还没弄清楚呢。”公主点点头:“竟然是这样。那你弄清楚之后可要告诉我呢。”

    正说着,一名侍卫打马赶来:“公主,咱们快回去罢!郡郡王被那位什么海大人训得满头大汗了呢。”说罢又急急赶回。公主道:“啊,这样没出息么?也罢,咱们走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任停云答道:“回公主的话,末将叫做任停云,草字停云。”公主一愣:“任停云?竟然是你!”任停云心下奇怪:“什么叫竟然是我?”

    公主驾马赶回,对晟郡王说道:“二哥,咱们赶紧回罢。”晟郡王如蒙大赦,连忙道:“好!海大人,今日多谢你教诲于我,小王这就告辞啦。”打马便直奔通化门而去。

    公主却对任停云道:“停云,你随我一块去王府罢。”任停云忙回道:“回公主,卑职还得先去一趟兵部呢。”一名侍卫说道:“这位校尉,你竟然敢抗公主的命令?”公主却道:“胡侍卫不得无礼,那好,停云你先去罢,回头我再来找你。”说罢打马去了。那胡侍卫奇怪地瞧了任停云一眼,驾马随公主而去。

    这边海青峰已是将官服取出换上。几人入城之后,觉明下马,将缰绳递与舒海,对任停云说道:“任施主,贫僧先往慈觉寺去挂单。你得空了来慈觉寺找我便是。”说罢去了。任停云便吩咐舒海:“你赶回金翠坊,告知小姐我回来了。我自去兵部挂名。”舒海应了一声,也打马去了。任停云自和海青峰往皇城而去。

    六部与御史台等衙署都设于皇城之中,任停云与海青峰自景风门入了皇城之后道别,直去兵部,往武选司挂了名。只听得兵部之中,郎中、员外郎、主事;上上下下都在这议论这比武选将之事。他却没有兴趣去听,出了兵部,正要打马回家,却听得一个少女声音道:“任停云!”

    他闻声瞧去,只见不远处公主已是换上了女儿装束,但见她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用一个金箍束住。身穿一袭白裘,当真是肌肤胜雪,面若芙蓉。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任停云顿觉脑中一阵眩晕。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道:“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公主笑道:“我赶回宫城,换了衣裳便过来找你啦。停云,你既从兵部出来,想来事情已办完了?那好,你且陪我出去玩去。”

    任停云笑道:“你想去哪里玩?”公主笑道:“咱们走,你以前没来过京城罢?我带你去逛逛西京城。要不去芙蓉园玩会儿。”任停云不禁笑道:“我在京中住过一段日子的,只怕京城我比殿下还要熟些。”公主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去乐游苑或是出城去北郊原玩会儿罢。”任停云一愣:“又出城去,这不太好罢?”公主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呀,走罢。”说罢上前牵了他的马便走。任停云只得赶紧跟上。

    公主侧身打量着任停云,只觉得他形容俊雅,沉毅自若,心中实是欢喜之极。不料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不觉羞红了脸。任停云走在公主身侧,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中也是觉得如沐春风。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笑道:“殿下还未用饭罢?”公主道:“没有,我换好衣裳就出了宫城啦。”任停云点点头:“那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去罢。”六部中往来办事的官员见公主与一个青年军官言笑晏晏,并肩而行,都是诧异无比。

    两人出了皇城东面的景风门,原来宫城和皇城两侧各坊均是京中达官贵人的宅院,此时显得甚为安静。公主瞧着静悄悄的街道,问道:“咱们去哪儿吃饭呀?”任停云笑道:“酒肆饭馆都在南面,殿下,你请先上马,我带你去。”公主笑道:“不必,咱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话儿罢。”

    两人过了崇仁、平康二坊,便是东市,西京城中,东、西二市乃是最为喧嚣热闹的所在,路人如织,见到一个贵族少女与一个年轻军官相伴而行,也不以为异。任停云便道:“公主,这处百味轩还算得干净宽敞,味道也还不错,我陪你去尝尝?”

    公主喜道:“好啊。”两人进了百味轩,在店中吃饭的客人都是觉得眼前一亮,心中均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公主只把四下里饶有兴味地来打量。任停云轻声道:“你跑去越州,难道这一路都没在酒馆里用过饭么?咱们上楼去罢。”公主笑道:“没有,我都是躲在马车里,教他们买了用食盒盛了来与我吃的。”任停云微微一笑:“应该不会罢,若真是那样,也定是在来安道上出事之后了。”公主瞥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任停云见到公主面上的表情似颦似笑,极是动人,不敢再看,转头吩咐店伙计上菜来。

    两人边吃边谈,正在兴致盎然,二楼又走上来四名客人,均是一身短打扮,带着兵器,颇为矫健。走在最前面那年轻人背着一对护手钩,见到公主二人,先是一怔,回头问道:“大哥,楼上有一桌客人,咱们是否换个地方?”那大哥身躯高大,腰悬佩刀,看了看道:“二楼竟没有阁子?这也罢了。我瞧那两位乃是贵人,与我等无碍。咱们只管说咱们的。”最后那人一脸虬须,点头说道:“大哥说得是,我是早就饿了,咱们赶紧坐下,边吃边说罢。”四人遂选了一处桌子坐定,招呼店伙计赶紧上菜。

    公主瞧了瞧,皱眉道:“这几个是什么人啊?”任停云微微一笑:“公主勿惊,他们不是恶人。你没瞧见那个大胡须的腰里佩着令牌么,这几个都是捕快。想来是在商议什么公事呢。”心中却想,这不是京城四大捕头么?于是对公主说道:“殿下,我去跟他们聊几句,你可允准么?”

    公主大感兴趣:“你要与他们聊什么呢?我也跟去听听。”

    任停云笑道:“还请殿下在此稍等的好,我去去就来的。”公主点点头,任停云便起身径直走到那一桌前拱手道:“四位,在下这厢有礼了,不知这位可是刑部缉捕使戴大人么?”那被称做大哥的忙起身还礼道:“下官正是戴云龙,敢问这位校尉大人有何指教?”

    任停云点头笑道:“果然是戴兄,那么这几位定是项兄江兄和梅兄了。今日得见京城四大名捕,幸甚幸甚。小可是吴州军步军巡检任停云,不知道四位在此可是商议公事么?”几人都是吃了一惊:“敢问是在来安府击伤先天教两大神君的那位任停云么?”

    任停云一怔:“江湖上的消息传得好快。”只得拱手道:“正是在下。”戴云龙打量着任停云,微笑道:“原来尊驾就是剑圣传人,失敬失敬!其实,我等在此商议之事,也正与先天教有关。”

    任停云一惊:“又是先天教,先天教又做了什么案子么?”那肤色白净,身背护手钩的梅灿说道:“我们接到江湖上的朋友传讯,说是有先天教中的头面人物近日潜入了京城,那先天教势力庞大,教中首脑人物本领高强,我们担心他们会在京城之中作奸犯科,因此正在商议此事。”

    任停云一怔,点点头道:“竟是这样,那先天教我也知道一二,实非善类。既是这样,那么在下就不打扰了。”说罢作揖而回。

    公主见他面带沉思,不由问道:“怎么啦,你与他们都说了什么呢?”任停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公主,我知道你是贪玩的性子,不过,这些日子你还是尽量不要出宫的好。有些江湖上的恶人到了京城,你还是要当心点儿。”

    公主却不以为然道:“那又有什么?我才不会害怕呢。你也知道,我可是会武艺的呢。”任停云苦笑道:“你那点功夫,真要是遇到什么事儿,是救不了自己的。”公主却笑眯眯地将筷子放下道:“我才不担心呢,有你在我身边,什么样的恶人我都不用怕。我吃好啦,咱们走罢。对了,顺便将那四人的账也结了。”说着自袖中掏出一小锭黄金来。

    任停云吓了一跳:“这可不成,公主,还是我来会钞罢。”公主漫不经心地道:“那又有什么啊,明日就是你来掏银子好啦。”说罢便下了楼,将金锭递与掌柜:“楼上的两桌,都由我来付,你瞧这金子可够么?”

    那掌柜唬了一大跳,呆呆地望着她:“这位小姐,太,太多了。我找与你。”公主却道:“那还用找什么,停云,咱们还是去昆明湖逛逛罢。”说罢便和任停云一道出了门。任停云暗自摇头,这一两黄金当钱十缗,寻常小户人家只怕一月也花不了这么多!想了想道:“殿下,这里到昆明湖路可不近呢,你还是骑我的马罢。”公主却笑道:“没有事的,我走路的本领可不小呢。眼下已是未时了罢,咱们赶紧走罢。”任停云摇摇头:“这里到昆明湖也太远啦。殿下,咱们还是就去乐游苑好了。”公主皱眉想了想道:“乐游苑虽好,只是人多,咱们还是出城去北郊原罢,平日里我也甚少去呢。”二人遂沿着街道回向北走,出了兴安门往北郊原而去。

    那北郊原乃是西京城北面的一处高地,地势高平轩敞,登原远眺,四望无极;是西京城外的一处游览胜地。两人到得原上时,公主已是走得香汗微微,却是显得兴致勃勃,对任停云笑道:“停云,若是三月里咱们来游玩,便可见到满原的樱花盛开,那才叫好看呢。”任停云微笑道:“若是明年三月我还在京城,自然要陪同殿下再来赏玩的。”说到此处,蓦地想起此次来京的缘由,不由得心中一沉。

    公主见他面色突变,不禁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担心此次回京不能久呆,那么我去央求太子哥哥,将你调入京城可好?”任停云摇摇头,向西极目远望,其时已是十一月,但见草枯树凋,一派入冬后的肃杀。他轻叹一口气:“咸阳古道,西风残照。殿下,从此地向西千里,出了肃北关,便是庭州行省。这个时节,那边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了。我尚在雍州之时,便已领教过西路的严冬,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真是一点不假啊。”

    公主注视着他,轻声说道:“你也曾在庭州打过仗的,是么?那边是怎样的情景呢?”

    任停云便将在庭州的经历,一路说与公主听,末了说道:“这黑水川之战,布局之周密,战机之精当,实实是令人心惊。那西台汗王归利长荣虽是草原上杰出的君王,可此役胜得也太过巧合了,我心中一直有些困惑的。”公主听了道:“你是说有人通敌?”任停云面色凝重:“不错。我只希望,将来尚能有机会重返西路,将番军逐回西海原,了却韩大人徐将军的心愿。”

    公主点点头,轻声说道:“嗯,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太子哥哥做了皇帝,我让他派你去庭州做将军,你说可好?”任停云敛容道:“这是国家军政的大事,哪能是咱俩这么说说话就能定得了的?只是,朝廷若仍是不信任出外领军的大将,任谁去了西路都是无力擎天的。黑水川之败,归根结底,是败于朝堂之上。”

    公主只听得吃吃直笑,伸出一根葱尖似的手指,直指着任停云笑道:“停云,你胆子真大,竟敢在我面前说这个。不过,我相信你不是池中物,将来一定有机会去施展你的抱负的。”说罢想了一想,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并不太希望你去庭州的。”任停云不禁问道:“为什么?”

    公主瞧了他一眼,摇摇头,却不说话。任停云停住脚步,望着夕阳缓缓说道:“我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抱负。只是在庭州的日子我怎么也忘不了。国家有事,希望也能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罢了。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城罢。”公主微微一笑:“也好,那么咱们回城一块用晚饭罢。”

    两人依旧从兴安门入了城,已是到了酋时,天色已黑了下来。任停云问道:“殿下,你想去哪用晚饭呢?咱们可得找个离宫城近的地方呢。”公主笑道:“好啊,只是那百味轩虽然离宫城不远,毕竟咱们中午在那用过了,这会儿自然是要换一家啦。”任停云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哪一家好了,咱们边走边瞧罢。”公主坐在马上直笑:“你不是说你对京城比我还熟么?怎么这会子不能了?那好罢,我带你去颐乐轩尝尝胡饼和抓饭好啦。”

    两人在颐乐轩吃过饭,这回却是任停云付的账。下了楼,公主皱眉道:“那个穿白衣的男子老拿眼来瞧我,贼兮兮的,瞧着心烦。”任停云点头道:“我瞧他衣饰华丽,模样也俊俏。想必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只是眉眼间带着三分轻浮。咱们不用管他,殿下,你还请上马罢。”公主却摇头道:“不骑!我走回去,正好消消食,你就陪着我走一会儿罢。”任停云不禁笑道:“殿下今日都走了大半天了,还不累么?”

    公主笑道:“不累啊,我今天玩得开心极啦。你明日还能来陪我么?”任停云说道:“我亦不大清楚,明日我还有些私事要办呢。不过我此番回京会多住些时日,闲了我便陪殿下去玩好啦。”公主拍手笑道:“那好啊,我去求太子哥哥,教他发文给兵部,将你转来做我的侍卫好啦。”任停云吓了一跳:“殿下,那可不成!”

    公主一愣,撅嘴道:“那么凶干嘛?我也不过是说着好玩罢了。以你的本事,做我的侍卫,那可是太屈才啦。只是,我得想个什么法子经常去找你为好呢?看来,我还是得去找太子哥哥,”她话音未落,任停云突然弃了缰绳,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纵身飞上街旁一所宅院的屋顶。

    公主被任停云搂住,顿觉心中砰砰乱跳,只觉天旋地转,浑然不知自己身到了何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任停云带着公主飞上屋顶后便立即松手,轻声道:“事出紧急,多有得罪。请公主勿怪。”说罢便锵地拔剑在手。

    公主定了定神,轻声道:“我不怪你,出了什么事么?”又见自己身在屋顶之上,心中骇然,忙向下看去,这才见到那匹马悲鸣一声仆倒在地,不由得挽住任停云,惊道:“停云,这是怎么一回事?”任停云沉声道:“有人放暗器。公主,看来又有人来行刺于你了。”公主奇道:“又是来行刺我的?!”任停云并不答话,扬声喝道:“是什么人偷袭?都给我出来!”

    他话音刚落,从黑夜里显出四个黑衣人,跃上街对面的屋子。其中一个阴恻恻地道:“这位任大人好本事,来安府里一出手便伤了我们教中三位神使,无生老母在上,今日我等倒要好好领教剑圣弟子的绝学。”

    任停云恍然:原来是先天教!竟是冲着我来的。于是冷笑一声道:“想必几位就是先天教中风云雷电四位掌教使了,未知四位比那两位神君的手段,是否更高一些?”说完抬手便是一剑。一道极凌厉的剑气向那说话之人席卷而去。那风旗使吴希烈见他隔着老远就是一剑,心中暗惊,拔出刀来呼呼疾舞,且挡且退。那剑气却是层层紧逼,吴希烈顿时头上冷汗直冒,大叫一声滚身避开。其他三人一见不妙,呼喝一声亮出兵刃,一齐跃身向任停云攻来。

    公主惊呼一声,躲在任停云怀里,任停云伸左手揽住公主的纤腰,右手挥剑一一刺去。只听得嗤嗤嗤三声响过,那三人闷哼一声,同时从半空跌落,摔倒在大街之上。

    便听得一人拍手笑道:“好剑法!今日教顾某大开眼界啦。”任停云二人寻声望去,却见街脚处一个白衣文士,抚掌微笑,却正是他们在颐乐轩中所见的那人。任停云皱眉道:“尊驾何人,怎么会在此处现身?”那白衣人笑道:“我只是个瞧热闹的,闻说足下功夫了得,所以特意来瞧瞧。”说完纵身一跃,也上了屋顶。对任停云笑道:“足下既是剑圣弟子,自然是本事了得,却不知为何要跟先天教结下梁子?他们这一寻仇不打紧,却是惊坏了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任兄,你去与他们比斗,这位小姐就交与我来护卫好了。”

    任停云一怔,尚未答话,公主已是怒道:“什么东西,快给我滚开!”

    那白衣人一愣笑道:“哟,没瞧出来这位小姐还挺有性子,好胆色。只是你的任公子眼看性命不保,到那时我看你还横得起来?还是乖乖随了我罢。”任停云一听他出言辱及公主,登时大怒,刷地就是一剑刺去。

    那白衣人疾退一步拔剑一架,叮的一声,两人身躯都是一震。任停云定睛一瞧这人的剑,只见如冰似玉,隐隐有透明之感,点头道:“玉煌剑,原来你是乱世邪剑顾剑鸣!好,今日便领教你的天魔九式。”说罢手一抖,展开流云剑法旋风般向那人刺去。

    顾剑鸣对过那一剑后,面上轻浮之色已尽然收去,凝神敛容,将玉煌剑舞得风雨不透,两柄剑一黑一白,在夜空里便如两团光影绞在一块,教人看得眼花缭乱。那风旗使吴希烈喝道:“大伙儿齐上!”四人纵身跃上,向任停云袭来。

    任停云右手使剑,左手始终紧紧搂着公主。见那四名掌旗使攻来,回剑一划,一道浑圆的剑气阻住四人,此时白光一线,顾剑鸣已是一剑攻到。任停云揽着公主纵身飞开,顾剑鸣紧随而上,一把剑如蛆附骨,始终不离任停云面门。他一连攻了八剑,却是剑剑落空。两人身形飞动,足不点地。只是一个是飞步上前,另一个却是倒退后跃还携了一个人。两人轻功,高下立判。

    顾剑鸣倒吸一口气:“好本事,无怪两大神君和曲剑王都败于他手。”任停云持剑在他剑尖上一点,顾剑鸣顿觉一股真气随剑直入五脏六腑,立时身形一滞,任停云冷笑道:“恕不奉陪了!”借力远飏,霎时不见了踪影。

    那四人赶了上来,电旗使常铁树问道:“总军师,你没事罢?”顾剑鸣定神道:“没事,剑圣弟子果然厉害,此地不可久留,咱们且回。等两位神君和剑王伤愈了,一块来收拾他。他倒好艳福,身边有个这样的美娇娘,哼,我若不能将这个女人弄到手,当真誓不为人了!”

    任停云搂着公主从永兴坊各处宅院的屋顶上飞掠而过,直至皇城边方才落地,松手收剑,对着公主施了一礼道:“今夜惊吓了殿下,停云真是死罪。只是还请公主尚留在下一命,那恶贼对公主出言不逊,在下将来必定要取他项上人头,来向公主谢罪。到那时再请殿下处死在下,在下绝无怨言。”公主方才被他搂着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情形虽然惊险,她却只如在梦境中一般。这时才有几分清醒,轻声说道:“你有什么罪呀,快别这样说啦。你带着我在屋顶上飞呀飞的,真是,真是好玩得紧呢。”言语之中,显得颇为娇羞。

    任停云见公主一双妙目流盼,脉脉有情。他方才一直将公主搂在怀中,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子如此亲近,早已是心荡神驰。此刻哪里还忍得住,不禁又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向她唇上吻去。

    公主被他一吻之下,心魂俱醉,面色绯红地瞧着他,声音极低地道:“你胆子真大!”任停云见她虽如此说,面上却显得欢喜之极。他便是再愚笨,也已知道公主对自己是大有情意。轻声说道:“殿下,我那日一见到你,便喜欢上你啦。”公主倚在他怀中,轻声笑道:“是么,你可别是哄我开心呢。”任停云轻声道:“我不骗你,是真的。唉,万没有想到我喜欢上的竟是公主殿下。”公主望着他笑道:“喜欢上了我你觉得不好么?”任停云微微一笑:“自然是好的,喜欢上了这世间最出色的一个女孩儿,怎么会不好?”公主吃吃轻笑:“你的嘴是涂了蜜的?这般会哄人开心。”

    两人在暗夜里紧紧依偎着,说着喁喁情话。过了许久任停云方道:“殿下,时辰不早啦,我送你回去罢。”公主却将头倚在他胸口,腻声道:“不,你再多抱我一会儿。”任停云将她搂得更紧,嗅着她身上的幽香,轻声道:“其实我也舍不得放你走呢。”心中只觉得又是甜蜜,又是疼痛。又过了一会儿,他咬咬牙说道:“公主,咱们真的得赶紧走啦。”

    公主叹了一口气,却又笑道:“明日我再来找你好啦,咱们走罢。”说罢从他怀里轻轻挣出,携了他的手往内城东面的延喜门走去。

    到得宫城的长乐门外,守门的军士见公主与一位青年军官携手而来,不禁都瞪大了双眼。公主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任停云见公主如此脱略形迹,虽有些尴尬,却也暗自赞赏不已。公主到得门前,命那为首的副尉道:“你去给这位校尉大人牵一匹马来。”任停云忙道:“殿下不用,我施展轻功,不一会儿就能到家,你赶紧进去罢。”公主点点头,说道:“那你也要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我空了再去找你。”这才依依不舍地进去了。

    待任停云回到金翠坊,已是到了亥时,他叩门进去,柳嫂子迎他入门,嘴里说道:“公子爷可回了!怎么忙到这时才回来呢?你遣舒海回来说你今日到家,小姐高兴得了不得,一直在等你用晚饭呢。却是老不见你回来,紫菱见她疲倦,催她去歇息了,连一口饭也没吃。”

    舒海紫菱也迎了上来,舒海说道:“大人怎么在兵部呆了这么久,你的马呢?”任停云心下歉疚:“我遇到了点事儿,因此回来晚了,晚饭我已吃过了,你们都还没用饭么?赶紧去吃罢。”那柳嫂子却又说道:“对了公子爷,今日王府里遣人来问你回来了不曾,说若是回来了,要请公子爷去趟王府呢。”任停云一怔,心下只觉厌烦已极:“哦,我知道了。”说罢便径入内堂而去。

    他蹑手蹑脚走入妹妹闺房,只见室内金猊熏香萦萦,书案上尚搁着一枝烛灯。雨亭已是睡得熟了,表情宁静,眼角尚有一滴珠泪。任停云默默瞧了一会,并不惊动她,又悄悄走了出去。思忖道:“这屋子我是不能住了,朝廷之上江湖之中,都不会放过我,树欲静而风不止,要怎样才能护得雨亭周全呢?”一时间只觉得心事重重。

    一会儿舒海过来道:“大人,我吃好了,咱们去歇息么?”任停云抬眼瞧着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舒海,咱们走,今夜咱们不住家里。”说完便往外走,舒海大觉奇怪,连忙跟上。任停云出来又吩咐柳嫂子和紫菱:“若王府里再遣人来找我,只说我不曾回家,住在京中朋友家中,就说我已知道了,得空定会前去谒见郡王的。”说罢带着舒海出了门。

    两人出了门,舒海牵着马跟着他,嘴里问道:“大人的马呢?”任停云头也不回地道:“马没了。”舒海又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去哪里歇宿啊?”任停云脚步不停:“咱们去住到范大人府上去。”舒海奇道:“范大人不是不在京中了么?”任停云答道:“是啊,那必定是座空宅子,咱们就躲到那里去住些日子。”舒海道:“既是无人,那咱们怎么进去呢?”任停云说道:“我翻墙进去。”舒海心中疑惑,却不敢再问,只是随了他走。

    那永宁坊与金翠坊相距不远,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两人沿坊道走到范宅,任停云一见院门并未从外面上锁,不由奇道:“竟然有人还住在此?”便上前叩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手执风灯,打量着二人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深夜来访,不知何事?”任停云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是回京办事的军官任停云,范允文大人曾是在下的上官,此次回京,特来拜望范大人。”那人点点头道:“原来是任大人,还请进来说话。”便将二人让进了门。

    到得屋内,那人拱手说道:“在下是范大人的远房侄子范玄杰,字慎成。到京不过三月,家叔往蜀州赴任去了。眼下只有在下一人住在此处,每日里只是读书,并不曾有一个客人前来拜访。任大人请坐,我去给你沏茶来。”

    任停云笑道:“慎成不必客气,其实在下知道范大人不在京中。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前来借住的。没想到你住在此地,因此倒是冒昧了,还请海涵。今年是会试之年,慎成不曾入试春闱么?”范玄杰愣了一愣,方笑道:“不曾,二月里我尚在吴州呢。九月里来京城时家叔正要远赴庭州,嘱咐我到了京中只管安心读书,不要四处游玩,所以我甚少出门。其实任兄来得正好,我每日里一个人闷在家中读书,你来了我还有个伴儿,咱们可以说些闲话。停云兄既是来了,就睡家叔的床罢。”任停云忙道:“多谢范兄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歇息,改日再详谈如何?”范玄杰点点头:“也好。”

    那舒海心中无事,上g不一会就睡着了。任停云却是心事重重,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地想,哪里睡得着?一会儿想到公主的音容笑貌,心潮起伏:“原来我上回行刺的竟是公主!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阴谋呢?毓真公主竟是这般动人的一位姑娘,教人好生仰慕。可是,我是什么身份,又如何配得上公主?”想了一会,不由暗自苦笑:“我也想得太远了,眼下还不是想这事儿的时候。”又想到西昌王与先天教,心中愈觉沉重:“朝中之事尚未明了,又遇上先天教这档子事儿,真是福无双至。索性明日叫亭儿也搬到这里来住些时日,先避一避。回头去找戴捕头,与他合计一下,看怎么除掉先天教这股势力,不然,日后他们再来寻仇,亭儿就危险得紧了。”

    第二日清早任停云便吩咐舒海自呆在屋中,自己出了门,直往慈觉寺而去。不料到得晋昌坊,却见寺前数十名羽林军兵士把门,一片肃静,竟是一声咳嗽不闻。他不由得一愣,那为首的卫尉见到来了位军官,上前问道:“这位巡检大人,可是有事要奏报么?”

    任停云拱手问道:“敢问这位游击兄,今日寺内可是有事么?”那卫尉瞧了他一眼说道:“吐蕃则隆赞普薨了,驻藏宣慰使张大人和大相嘉木坚赞特遣吐蕃上师莲花大师来京入朝,请朝廷册立则隆之子松德为新任赞普。眼下正驻于慈觉寺中呢。今日乃是太子殿下与礼部尚书南平郡王、鸿胪寺正卿谢大人三位奉了圣命前来拜望莲花大师。大人若是无事,还请回避。”任停云心道:“真是不巧,只能下午再来找觉明师父了。”点头谢过,自往兵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