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成熟健康、心智健全的男人,舒乔有着十分传统保守的性取向。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是因为儿时在医院留下的阴影,使得这种存在于他的血液和身体激素之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与其说是传统保守,不如说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畸形的地步。如果有不知内情的人碰触到了他心中的警戒线,那绝对会死得很惨。
十三岁那年夏天,有一次顾飞捉弄心起,趁舒乔乘凉打盹的时机嗤啦一下扒了他的裤子,直接导致后者拿着老爹珍藏的铎鞘满山追杀,差点就切了他的小伙伴。虽然随后两人都被各自的老子揍了个半死,但舒乔的凶残却在顾飞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那之后有几年的时间,每当舒乔迎面走来的时候,顾飞都会捂紧裆部满脸惊恐。一直到后来他的个头远远超过舒乔,才终于有了些底气。当然,这时候他们已经是最铁的哥们了。
有一次饭局上顾飞旧事重提,埋怨当年舒乔反应太激烈,差点就让他老顾家断子绝孙。虽然他扒裤子是不地道了些,但也犯不着这么拼命吧?没想到舒乔酒后吐真言,说他平生最厌恶男人,只要是雄性无毛两足动物,从十岁到一百岁都跟他天生有仇,在路上被擦到手臂也要回去洗掉三桶水的那种。大学时代曾有个不开眼的家伙趁醉把他当姑娘搂着狂亲,被他打到腹腔内积血差点出人命,还好遮掩了下来否则当时就得进看守所。顾飞一听当场冷汗直冒,庆幸自己得罪他的时间早,那时的小舒乔战斗力还比较弱,否则他就真的得跟自己命根子说拜拜了。
当时已经到了饭后的k歌消遣活动,想到这里,顾飞拿起面前桌上的麦,饱含庆幸、惊恐、羞耻、欣慰等等复杂情绪点了一首童安格的老歌——《把根留住》。
高个儿出猛人,矮个儿出狠人,古人诚不我欺。至于舒乔这一米六四的个儿怎么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顾飞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如果这世上真能发明出类似舒乔-001之类的药剂,他绝对会给手下小弟每人来一针,然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关于舒乔为什么厌恶男人,顾飞识相地没有去问。反正在他看来,自家哥们只要不是同性恋就可以,而身为发小舒乔也没有特别避忌和他肢体接触。就像某个爱写小黄书的作者说的,现实中每个怪癖的后头,都有着一段刨开就疼的经历。
因此当知道了舒乔身上发生的事之后,他在震惊之余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丝安慰:也许这对舒乔来说并不算坏事,至少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具让自己深恶痛绝的男性躯体了。不过这世上,大概也就他会有这种想法吧
这天早晨,接到电话特地悄悄回到水南的顾飞正坐在舒家客厅里,和舒庆丰轻声闲聊着。尽管是大白天,舒家也大门紧闭,客厅里因而显得有些昏暗,让他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个多月不见,“完全体”的顾飞已经退化到了“初始体”,目前体重是65公斤,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要是从前的舒乔见到了,估计又得取笑他是克里斯蒂安·贝尔肥瘦自如了。
“顾飞,你和乔儿从小就是最玩得开的,和你见面他应该不会太抵触。不过你说话用词要小心些,乔儿如今的性情有些敏感,小心别刺激到他。”舒庆丰说着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舒伯您别,小心烫,我自己来就好。”顾飞连忙弯腰接过茶杯,而后笑道:“您放心,我跟乔是铁哥们,自然懂得收敛。”
话刚落地,他便省过来自己刚用了不该用的词,忙偷眼向一旁的舒云看去。
舒云瞪了他一眼,低声喝斥道:“你脑壳烧坏了?平白给他刺激。多看少说话!”
“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心说漏了嘴。乔的身份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要是走漏了消息,我可饶不了你。”
“表哥说的是,我记下了。”顾飞忙不迭地点头道。两家的祖父辈是亲兄妹,因此他该叫舒云一声表哥。
借着喝茶的空当,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一向温文尔雅的舒云模样竟然变得这样憔悴邋遢,这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好了,伯父知道你工作要紧,你现在就上楼去吧。”舒庆丰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倒不急。”顾飞说。他也需要些时间,让自己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又喝了一轮茶,舒云带着顾飞往二楼走去。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顾飞没来由地仔细端详起舒云的皮鞋后跟来。磨损严重的皮鞋看起来经常被奔跑挤压,边角略微脱胶,疏于保养的鞋面像被嚼过的口香糖似的满是褶皱。顾飞算是比较有眼力的,却也花了点时间才认出这是阿玛尼的新款皮鞋。鞋跟踏在楼梯的台阶上,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他的心里。就算是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进局子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二楼的客厅依旧显得一片昏暗,不见一人。舒云扫视一眼,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向顾飞点了点头。顾飞整了整衣服,抬脚走了过去。帘子掀开那一瞬间,阳光晃得他眯了眯双眼,视野顿时闪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阳光真好。”他张嘴说道,使劲揉着眼睛想要缓解那眼花缭乱的感觉。
一个美如天籁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动作像机床死火般骤然停了下来。
“嗯。阳光真好。”那声音轻轻应着,如闪电击中他的心脏。
像涓滴泉水流过铺满细沙的河床,水珠落入幽静的湖面,空谷回响,声声入梦;就是这样让人着迷又过耳难忘的声音,能让人抛却烦恼,只想靠在这声音的主人身旁,安详地听着她低声轻语。顾飞可以肯定自己平生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哪怕是在梦里。
他勉强睁开眼睛,急不可耐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牛仔帽的女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脸上顿时布满错愕:“菁……菁姐?”
舒菁的脸顿时垮了:“小兔崽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飞小时候被舒菁这个大姐头欺负怕了,顿时一个哆嗦,连忙讨好道:“没,这不是太久没看到菁姐您的花容月貌,一时间被惊呆了不是?哎呀姐您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声音也跟百灵鸟似的,果然不愧是我们水南各大高校的一枝花呀……”
听见他像背书一样倒出来的一箩筐马屁,舒菁显然很是受用,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嘴上却说道:“算你小子有眼光,不过你这马屁我可不敢全领,刚才说话的并不是我来着。”
顾飞一愣:“那是谁?”
舒菁狡黠地一笑,抬起下颌示意他往后头看。顾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舒家孩子的这种招牌笑容他实在印象太深了,以往每当舒乔露出这种狡黠的笑时,他都得乖乖地挨一回宰,逃也逃不掉;不单如此,有时还得被捉弄一番。
他心存戒备地扭头往身后看去,脚下已经做好闪避的准备,害怕舒乔戴着拳套蹦起来高喊“吃我一拳”然后猛地抡过来(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干过)。然而尽管他早有防备,当见到眼前的一幕时,还是不由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了。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正惬意散漫地躺在躺椅上,一手支着颐,一手百无聊赖地卷着发梢。轻薄的雪纺长裙毫无装饰,连一个花纹图案也没有,就这样随意地瘫在身上,却成了她那婀娜身材的最好诠释。纤细的腰身紧贴躺椅,恰到好处地弯着,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死死搂紧。一道迷人的曲线从胸前的隆起一弯而下,勾勒出腹部美好的线条,再蜿蜒出细条笔直的长腿。女孩双脚轻架在一只木制小板凳上,长裙略短,只勉强盖住她的脚踝;一双小脚丫纤巧白净,指甲在阳光下泛出粉嫩嫰的色泽。她的姿态随意无比,无心之下却透着让人屏息的**。
顾飞一个深呼吸,发现自己竟可耻地硬了,连忙拉了拉西装下摆遮掩。或许是阳光太猛烈的缘故,女孩头戴一顶编织遮阳帽挡住阳光,却也挡住了顾飞窥探的目光。
“来吧小子,坐这里。”舒菁的话语及时到来,拉了张椅子示意他坐下。顾飞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腰部却有些奇特地弯着。
“怎么样,吃惊了吧?这件裙子真没白花姐五百块钱,怎么穿都好看。”舒菁侧过头来,捉弄地挤了挤眉毛。
“五百块钱简直超值。”顾飞声音干涩地说道。
舒云在旁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一幕。本来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结果却以说得上是最好的结局收场,一切简直像梦一样。只是身为哥哥,对这些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于是便说道:“你们先聊,我去客厅陪陪父亲。”
“我也去。”舒菁连忙站起身来。
顾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等等啊菁姐,不是说了要我回来见舒乔的吗?他人呢?”
把我跟一美女丢一起当然感激不尽,不过咱们今天好像不是这个主题啊?该不会老头子找借口骗他回来相亲的吧?
舒云脸上一板,顿时吓了他一个够呛,舒菁却开心地笑道:“这不是想让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吗?我们先下楼了。”
“可是,可是舒乔他人在哪啊?”顾飞带着委屈的腔调说道,要是让手下小弟看到他这副模样,估计得全体甩自己一巴掌念叨“我是不是在做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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