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i清晨,大军依旧出城前往校场训练。庞岳去转了一圈之后,便把监督的任务交给了张云礼,自己则带着亲兵队回了城。这段ri子,除了练兵之外,还有一件事在令他头疼,那就是兵器装备问题。
如今,赣州镇扩军,需要的兵器也就多了起来。可前几ri庞岳带人去把赣州卫的武备库翻了个遍,找出来的完好武器也只够武装不到两千人,其他的全部锈迹斑斑不堪使用。本来,作为赣州卫的卫城,赣州城里有着完整的军器局,可如今那里也是人去屋空,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
当时看到这种情形,庞岳当场就火了,把黄文远叫到了跟前,让他三ri内把军器局打扫干净,并把匠户重新召集起来。面对着庞岳的震怒,黄文远不敢有半点异议,唯唯诺诺地答应一定照办。后来,庞岳又忙着招兵的事,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等到张云礼等人招兵回来,新兵编组完毕的时候,问题便立刻显露无疑:至少还有一千人手里拿着的是棍子。事到如今,打造兵器已是迫在眉睫,庞岳再也不想拖下去了,于是便准备马上去军器局看看,看黄文远到底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庞岳进城之后来到军器局大门口,发现这儿倒不向上次那么凌乱了,灰尘已被打扫干净,大门上的匾额也被擦洗一新。这时,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大人,您来了?”庞岳刚走进军器局大门,黄文远便赶紧走过来行礼。
庞岳点点头:“黄大人也在啊。工匠们都召集起来了吗?”
黄文远吞吞吐吐道:“大人吩咐过的,卑职不敢不从。只是,有一些匠户已经逃散,卑职实在找不到了他们了。”
庞岳微微皱了皱眉头:“逃散了一些?那现在还有多少?”
“赣州城里原有二百匠户,后来逃散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百六十余户,卑职已经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了。至于下面的三个千户所,按理应该也有二百户,可如今究竟还有多少……卑职不太清楚。”
“那就先别管那么多了。”庞岳强压住心中的不快说道,“让先到的人把活干起来再说!另外让下面几个千户所的匠户也尽快赶到。赣州镇现在缺的就是兵器!还有,原料够不够?”
黄文远的眼睛转了几转:“其他的到不是问题,就算不够卑职也能尽快凑齐。只是这铁料,虽说城内还有部分库存,但大人若要打造大量兵器的话,怕是难以为继。毕竟这两年兵部拨下来的铁料太少了。”
恐怕也被你偷卖了不少吧?看着一脸富态、大腹便便的黄文远,庞岳在心中嘲讽了一下,但此时他也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到时候若库存的铁料真的不够,那就麻烦黄大人多想想办法,先去购买一些,过些ri子我会再向朝廷申请拨付一部分。”
见黄文远似乎又要面露难sè,庞岳继续说道:“到时候购买铁料的钱,黄大人先垫着,过后再来找我要便是了。”
听到这话,黄文远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吗?你要真不给,我还敢把你怎么样?
不过,仔细想想,庞岳的这句承诺再怎么样也比白拿要强,毕竟作为直接节制赣州卫的江西都指挥同知,他能这么客气地对一个指挥使这么说话已经很难得了。想到这里,黄文远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下,不大情愿地抱了一拳:“卑职遵命!”
“好,那就请黄大人多督促一下,争取这两天内就开工。”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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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当庞岳再次前往城外校场时,发现训练器械已经打造得差不多了,场上已经竖起了一排排练习刺杀用的人形木靶以及练箭用的箭靶,甚至还有他亲自交代过的单杠和双杠。张云礼已经在指挥民夫安放“一里障碍跑”的各项设施,如跨桩、矮墙、高板跳台、独木桥、高墙、低桩网等。校场很大,陷阵营、刚锋营和泰山营正按各自的建制,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区域里训练,飞虎营则除了两百监督训练的老兵外均不见踪影,估计是到附近练习骑术去了。
“大人!”见庞岳到来,张云礼便过来行礼道。
庞岳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子彬辛苦了!这校场快完工了吧?”
张云礼满脸的喜sè:“大人过奖。校场确实快完工了,估计今ri收cāo之前,场上的各种训练设施将全部安方完毕,到明ri,大人制定的训练项目便能全部进行了!”
庞岳点点头:“很好。对了,怎么不见飞虎营啊?”
“哦,周明带着飞虎营的骑兵到周围转圈去了。”张云礼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朝东边一指:“哈哈,大人请看,他们回来了!”
庞岳顺着张云礼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校场的东面的那条路上扬起漫天尘土,隆隆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愈演愈烈。
“那子彬你先忙着吧,我过去看看将士们训练。”庞岳说完,又跨上了枣红马。
“是,大人!”
庞岳打马过去,只见陷阵营和刚锋营已经完成了体能训练,进入了各兵种的战术动作练习。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士兵们都排成了整齐而疏松的训练队形,长枪兵正对着人形木耙在练习突刺,弓箭手们在练习控弦,刀盾兵们则手持圆盾和腰刀在练习劈砍,各自的训练区域里热火朝天,呐喊声连连。泰山营由于是辅兵营,刺、砍等战术动作并不是其侧重点,因此全营还在进行体能训练。一千多人全部趴在地上练习俯卧撑,那场面倒也显得蔚为壮观。
“六十八!六十九!……”泰山营营官施琅正和手下一众军官一起大声地数着数。冷不丁一只手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大人?”转过头见是庞岳,施琅有些意外,但仍然立即行礼,“卑职见过大人!”
“校场之上没这么多规矩。”庞岳摆摆手,“训练得如何?将士们还受得了吧?”
施琅淡淡地一笑:“还好,只是一天下来,将士们大都感到很疲惫。昨天晚上一结束训练,许多人爬上床便睡着了。”
庞岳点点头:“如此训练才有效果。要记住,你们营虽为辅兵营,但也需严格要求自身,到了战场之上,刀剑可不分谁是战兵谁是辅兵。”
“是!大人!”施琅和诸位军官们齐声答道。
接着,庞岳又来到了刚锋营的训练区域察看训练情况。
“嗬!——”“嗬!——”……长枪兵在军官的指引下,先是侧身握枪,之后用力向前突刺,有节奏地爆发着声声大喝。
以往,明军的枪术训练样式繁多,有刺、挑、撩、格等,但这些繁杂的招式对于大部分不会武艺的士兵来说,很不容易掌握。久而久之,训练也就成了练花架子,于实战毫无用处。因此,庞岳从实用xing出发,将多余的招式统统去掉,规定长枪兵训练只练一招,那便是——刺!
虽然这一动作看上去有些单调,但庞岳知道,只要反复练习,将这一单调的动作练到炉火纯青,达到形成条件反shè、来去如电的地步,到了战场上无疑会发挥出巨大威力。因为,沙场搏命,生与死通常只在一两招之间,摆弄花拳绣腿就只有死路一条。
和长枪兵一样,刀盾兵的训练招式也被庞岳大大地简化了,只剩下了抬刀与斜劈等几步,但每一个动作庞岳都制定了严格的标准。同样的道理,只要把这些简单的动作练好、练熟练了,照样威力无穷。
视察完飞虎营的训练情况,并叮嘱了卢启武几句之后,庞岳又来到了陷阵营的训练区域。见士兵们都在刻苦地训练着,庞岳感到很满意,因为只要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数月之后必见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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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庞岳从校场回来,再次来到城中军器局时,发现里面已经开工了。走进军器局大门,只见一排排的作坊都已打扫干净,空地上,一队队杂役或抬或扛着原料,来去如梭。远处竖着几个大型高炉,烟筒正往外冒着缕缕轻烟,作坊内则不断传来敲打声,显得十分刺耳。
呵呵,看来黄文远这个胖子并没有敷衍我。庞岳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朝着其中的一个作坊走去。
走进去之后,庞岳才发现这是一个打造腰刀的作坊。杂役们不断将浇注成型的毛坯送来,坊中二十几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工匠正两人一组,一人引锤,另一人奋力地捶打着铁砧上的腰刀毛坯。里面的噪音很大,正干着活的工匠们几乎没人注意到身着便服的庞岳。
庞岳也没打扰他们,大致地看了一下便走了出去,走出作坊时正好看到黄文远朝这边走来。
“大人,”黄文远的肥脸上堆满了笑,“卑职刚才在那边的几间作坊察看,得知大人到来便立刻赶了过来。”
庞岳笑着点点头:“黄大人办事还是挺利索的嘛!匠户们都到齐了吗?”
黄文远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大人过奖了!赣州城中的匠户都已到齐,下面几个千户所的匠户估计再有两三天也能全部到齐。按照大人的吩咐,卑职下令开工了!”
“黄大人辛苦了!”庞岳道,“这一功劳我会记下的!等ri后有机会,我一定上奏兵部给黄大人请功。”
“哪里,哪里!这是卑职应该做的!”黄文远的笑容越发接近弥勒佛了。
“嗯,对了,我今早从营中派来的那七十几个工匠呢?他们都到了吗?”庞岳问道。今ri出城之前,他便让康定恩带着营中的所有工匠来军器局帮忙。
“到了。”黄文远答道,“那个领头的老康,一来就露了一手。看他手艺不错,卑职已经让他担任了火器匠头。”
“让人把老康叫过来吧。还有,黄大人,以后军器局里的事你就不必事必躬亲了,具体细则交给军器局正副使就行了。毕竟你是赣州卫指挥使,一卫主官,还有许多事够你忙的。”庞岳说道。
黄文远诚惶诚恐地一揖:“多谢大人挂念,卑职这就把老康找来。”这几天为了军器局的事忙上忙下,黄文远确实已经有些厌烦了,只是慑于庞岳的态度不敢撂挑子。今ri听庞岳如此一说,他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
不一会儿,康定恩来到了庞岳跟前,行礼道:“小的见过大人。”
“老康,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以后就别总是一口一个小的了。”庞岳上期将康定恩扶起,笑道,“在这里还习惯吧!”
康定恩感激道:“不敢劳大人挂念。小……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在军器局里干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又看见那些熟悉的工具,我真是比什么都开心啊!”
“老康,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点事。“庞岳说道,“你以前做过鸟铳没有?”如今,有了一定的生产条件,庞岳已经决定打造火器,发展自己的火器部队了。明末的轻型火器种类很多,有鸟铳、迅雷铳、三眼火铳、五雷神机等,庞岳之所以选择鸟铳,是因为相对于其他火器而言,鸟铳的shè程要远得多。至于造炮,鉴于目前的财力和技术,庞岳还不敢朝那方面想。
“鸟铳?”康定恩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异彩,似乎又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不瞒大人说,我以前在卫城军器局中就是专门打造鸟铳和三眼铳的,还带出过不少徒弟。”
“哦?”庞岳顿时产生了浓厚兴趣,“那好,老康你就详细地跟我说说这造鸟铳一事吧。走,到那边去坐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