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上,群豪已陆续下山,风忆、黎流水等人与方丈略作寒暄也都相继离开。那神秘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不见了王子骆,众人纷纷叫嚷要少林交出黑袍人。罗敖说道:“你们说的黑袍人已经死了。”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道:“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罗敖淡淡道:“那蟊贼中了老夫的镜涣合炁,挨到这少林后山便已经不行了。方才那个小娃儿亲眼见到他死的,不会有错。”人群哗然,纷纷交头接耳,有人又道:“那少年人呢?叫他出来对质。”还有有人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周围的人纷纷赞同。罗敖喝道:“混账!老夫岂会口出诳语?谁要不信站出来我当面解释。”众人一时噤若寒蝉。雪山之主积威所致,这些人怎敢捋其虎须?罗敖冷笑道:“怎么?没人说话了吗?那还呆在这而干什么,都给老夫滚!”众人一愣,纷纷看向罗无忧,罗无忧一咬牙,抱拳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便奔下山去。他一走群龙无首,众人也就鸟兽散去。
一座山峰之上立着三人,看着众人陆续下山,其中一人道:“罗兄一句话便喝退南方群豪,果真了得。”罗敖瞥了一眼东方印,淡淡道:“有些事我想请向两位请教。”萧仲微笑道:“来日方长,现在那少年情况危急,我看不如等……”罗敖伸手止住他,说道:“二位现在去了洞庭湖也找不到人,现在罗门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家,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线索。”萧仲眉头微皱道:“还请罗兄指点。”罗敖摇头道:“老夫二十年前就发誓不插手罗门的事,何况那人行踪飘忽,我未必就能找到。”他说“未必”而非“无法”,东方印知道罗敖话中有话,便微微作揖道:“还请罗兄相助。”罗敖看了他一眼,捻须不语。东方印知道若不透点底罗敖不会罢休,看了萧仲一眼,萧仲微微颔首,东方印便道:“罗兄想知道什么?罗兄又知道些什么?”罗敖哈哈笑道:“我祖辈煊文公曾讲过,昆仑山有一门绝学,名字长且绕口,叫做‘阴阳龙倒走三才控五格混元神功‘,一般称为‘阴阳龙’,也是萧门主所使用的武功。”萧仲道:“正是,罗兄慧眼如炬。”罗敖续道:“却说这‘阴阳龙’分为阴龙与阳龙,平日养在丹田,若遇强敌则二龙齐出,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八卦也就是又阴阳二字衍生。如此这和罗门的‘无常八刀’有几分相似。无常八刀百年来无人练成,只因为一人的真气要么属阴要么属阳,要同时分出阴阳内力本就极为困难,何况是程度迥异的八道呢?想必这也是萧门主一直想要突破的吧。”萧仲颔首道:“不错,我虽已练成阴阳龙,但在这关键一处不得其法,故始终难以大成。但是罗兄有所不知,这化解之法早在昆仑山前辈就有记载,此功名为混元功,练成后体内真气宛若混沌,可生出诸多变化,如此则可轻易衍化阴阳。只是此功对习练者资质、根骨要求颇高,我寻得此功时已然过了而立之年,只好寻找根骨资质俱高的弟子培养。”罗敖看着远处沉默不语,他心知萧仲有些地方并不详实,但确实解了他的一些疑惑。罗敖沉默片刻,说道:“此事我会帮你们,若是找到此子我将他送回昆仑山,若是找不到那天命”二人闻言俱是一喜,虽说罗敖没有打包票,但此人极为守诺,他这么说已然十分难得。萧仲抱拳道:“那多谢罗兄了,改日来昆仑萧某一定盛情款待。我先告辞了”东方印也道:“有劳罗兄,告辞。”罗敖负手不语,待二人走出几步突然说道:“萧仲,你的武功远胜辛泽海,阴阳龙也颇有意思,此事一过我到昆仑找你分个高下。”萧仲眉头微挑,扬声道:“那萧某恭候罗兄大驾。”
“东走阴维,西出阳跷,三才一气,阴阳惨舒,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雷电既生,出幽入明,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五指微屈,缓缓张开,见得一个淡蓝的光球在手心打转,发出滋滋的声音。王子骆见状咧嘴一笑,但下一刻却是将手一撤,面色痛苦。王子骆忙抬起手连吹数下,叹道:“这奔雷刀我看还是少用为妙,真是比那燃木刀还危险。”王子骆托腮想了一会儿,走到石壁前将那个“震”字写完,石壁转开,王子骆入内沿路走了百步,只觉眼前一花,满眼都是绿色。这件壁室迥异于前面六个,这如同一个花园,几根极为粗壮的古木如同石柱矗立在四周,地面是松软的泥土和藤蔓,室内满是泥土和植物的气息。这里面并没有火把,在屋的顶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之前的震字室中也是如此。王子骆喃喃道:“这想必便是“坤”字室了。”他之前除了坎、离、震还先后穿过了艮、兑、巽三间,知道这通天塔内有八层,分别代表易经中的八卦。这间是坤,那最顶层的便是乾了,王子骆喃喃道:怪不得这建在谷底却名为通天塔,原来这个天是八卦中的乾。却说这坤所代表的刀名为娲皇刀,但罗门男弟子不喜这名字,故又称厚土刀。厚土刀三十六式,主旨厚德载物,刀法以守为主,类似艮中的山岳刀,但较之更为多变,刀式**不绝,往往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厚土刀容易上手,不到五个时辰王子骆便尽数掌握,但却无法开启机关,总是一笔写完之后那“坤”字微微一亮,继而光芒消散,藤条绕成的石壁却毫无变动。如此王子骆试了两个时辰仍无法开启,一时心烦气躁,坐在地上抓耳挠腮。
忽然簌簌声起,王子骆一抬头,只见眼前的墙上的藤条正快速剥离开来,这墙本就是藤条绕成,不一会儿便露了洞口,借着微光可看到洞内是一级级阶梯往上延伸。王子骆略一犹豫,便入了洞拾级而上。走得三十余阶,通道骤然扩大,往上骤消,蔓延出一个极大的平台,粼粼的光从上方射下,微弱而跳跃。
“请走过来些。”王子骆正打量着四周,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吓了他一跳。王子骆循声望去,却是从一个平台的角落传来,因为光线昏暗,此处屋顶又呈拱形,故在地面与墙接壤的一圈都被黑暗笼罩。王子骆眯着眼道:“谁在那里?你是谁?”那人道:“你过来便知。”王子骆便顺着声音方向缓缓移步,一面竖起耳朵捕捉动静。却听那人道:“你看不到我吗?”王子骆奇道:“你在那黑魆魆的地方我怎么看得到?”那人怪道:“啧啧,你莫非还没到‘分光’之境?那你如何进塔的?”王子骆道:“我是被人给丢进来的,分光之境是什么我却没听说过。”那人道:“就到这里吧。”王子骆此时离那人约莫一丈,闻言忙止住脚步。只听见铁链沉重的钝响,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影子晃动,那影子缓缓地移出黑暗,在微弱的光芒下,王子骆见得一张宛若骷髅的脸,不由吓得后退几步。“怎么?我吓着你了?”那人桀桀道。王子骆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道:“是啊,前辈你长得真像骷髅。”那人道:“是么?想必是我久不调养。小友,骷髅很可怕?”王子骆定定神道:“骷髅好像不大可怕。”这么一说也觉得似乎没那么吓人了,便席地坐下道:“不知前辈叫什么名字?”那人道:“你这小娃儿好没礼貌,先说我像骷髅也就罢了,现在连个敬语也无。按当年罗门门规可是要杖责八十的。看你这年纪想必是罗啸的子嗣吧。”王子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不过我叫王子骆,姓王不姓罗,应该不是那位罗啸的儿子,而且我也不认识他。”那人瞪眼道:“你不是罗门嫡系?”王子骆道:“什么嫡……”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一把抓过,那人按住王子骆的头,默查片刻,口中喃喃道:“你这本源内功也不是罗门的心法,你果然不是罗门的弟子,那罗啸为何要让你进来?咦?”那人将另一只手也放到王子骆头上,两手一滑,摁住王子骆太阳穴。那人道:“这是……佛门的内功,不对,是道家的内功,慢来。”那人两手往下按住王子骆双肩。“你这是什么内功,我想想……”王子骆只觉有两股真气从自己两肩进入,一下子便融入了自己的丹田之中。那人两手一撤,高声道:“洗髓经!洗髓经!不错,你一定是练了洗髓经,你怎么会练成洗髓经,不可能的,你难道是打娘胎里练的?”那人似乎颇为激动,手舞足蹈,王子骆道:“前辈”那人却突然伸手止住了王子骆,他缓缓道:“是洗髓经”现在却是声音平稳,与之前判若两人,却听那人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当是以为少林高僧以易筋经的手法将洗髓经渡入你的体内。只是未免有些天方夜谭,除非是为了遏制另一种武功或是毒素。莫非……你中了九变蝉蛊?黎门的回风拂柳?罗门的水毒?”那人摇头道:“都不可能,洗髓经乃天下第一流内力,除了易筋经、无常八刀的心法能与之相比的,只有昆仑阴阳龙。你是昆仑山的人。”那人冷冷盯着王子骆。王子骆忙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昆仑山的弟子。”那人微微一笑,突然出手,抓住王子骆的背心,一股极强的内力涌入,王子骆本能运功抵御,却如飞蛾扑火,很快就湮灭在了那强横内力的倾轧下。那内力在王子骆体内横冲直撞,搅得他痛苦万分,转眼那内力涌入双臂,王子骆双手一热,不自觉往地面一划,那内力似是找到了倾泻口,一下奔涌而出。王子骆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气,那人却在旁边盯着地面发呆,王子骆瞟了眼前方地面,不由动作一僵,只见地上有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依次排列围成一个弧形。“这是……”那人轻叹一声道:“难道昆仑山已经找到了练功窍门了吗?如此只怕武林不会平静啊。”沉默半晌,转头看着王子骆道:“你现在已学会了八大心法中的七门,你还想学最后一门吗?”王子骆脱口道:“想啊”但看到那人冷冰冰的表情,又嗫嚅道:“我只是想学齐了不留下什么遗憾。”那人轻笑一声道:“所谓大成若缺,人生在世本就有无数遗憾,况且你如今已会了世间最厉害的三门武学已然比平常人要幸运不少啊。”王子骆“哦”了一声,微微有些失望。
那人淡淡道:“你知道这最后一门武学是什么吗?”王子骆道:“应该是和天有关的吧,难道是要跳到半空去打?”那人道:“这最后一门叫做天帝刀,说是刀,却并无刀法,招式都是后人根据其心法改编。论攻论守都远不及前七门武功。这门心法颇为繁复,可以称为无常八刀的总纲,甚至可以称为天下武学的总纲。这门心法在近数十年来内传有七人,外传三人,而将其练全的仅有一人。”王子骆道:“这么难,那我想必也学不会。我已经学了其中刀法了,不学这一种应该也没事。”那人哈哈大笑道:“无常无常,所谓“地水火风雷山泽”只是“常”,天则是“无”,你看似八门学会了七门,实则这门武功仅仅只练了一半。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打不开坤字室的门么?”王子骆忙道:“为什么?”那人道:“厚德载物,你没有情义胸怀那厚土刀自然发挥不了作用。风雷水火亦是如此,何况风雷相生,水火相济,一切唯有顺应天道,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风雷相生,水火相济”王子骆喃喃道:“难道这些刀法能一齐使用?”那人微笑道:”不错,你若能八刀齐出,世间也就无人是你敌手了。”“八刀齐出”王子骆念道,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的情景。“不过”那人摸着光滑的下巴缓缓道:“你若肯作罗门的大长老,此事则另当别论。”王子骆重复道:“大长老?”“不错,大长老在罗门地位尊崇,负责掌管罗门最重要的信物,其中就包括天道卷,这卷轴上面便有乾字一门的心法。”王子骆道:“只是我对罗门并不熟悉,恐怕会……”那人摆摆手道:“大长老不问罗门之事,只需把信物保管好即可,而且不受罗门约束,只听门主的号召,可谓罗门中的二号人物。因为这一职位关系重大,需其习得无常八刀,故十分难寻。今日你来此不正是缘分吗?”王子骆喃喃道:“莫非那人送我来这里就是任大长老的?”那人抓住王子骆的手道:“这就对啦,你学会阴阳龙是天意,来这里习得无常八刀也是天意,出任大长老亦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王子骆只觉他干瘦的手凉如薄冰。他抬头看着对方,那人对着王子骆肯定地点点头。王子骆吸口气道:“好吧,如果日后我有做得不好的你们还要多多包涵。”那人笑道:“一定一定。”他拉住王子骆道:“这边来。”二人走到石壁处,那人拾起火石点燃一根烛台,然后端着烛台将石壁一处照亮。借着火光,王子骆这见到石壁上印有四个掌印。那人道:“你在这里摁一个手印便是。”王子骆摸摸石壁道:“这石壁这么坚硬,怎么按?”那人道:“你运用巨灵刀中的心法便是,哎,也罢,我来帮你一把。”便抓住王子骆的手腕往墙上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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