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春,我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次日傍晚,王、洛和黎青山三人策马行在山间小路,王子骆放慢速度,对洛愁春低声说道:“他们如果今天找不到黎公子,恰好我们又出门了,不是欲盖弥彰么?”
王子骆这一路都双眉紧蹙,心事重重,反倒是洛愁春兴致颇好,左顾右盼,神采飞扬。听到王子骆的话语,洛愁春笑道:“这个欲盖弥彰用得好,你可知其出处?先秦有位史官名为左丘明,他……”
“愁春,我说真的。”王子骆皱眉打断了他的东拉西扯。
洛愁春不以为忤,说道:“老黎执事期间多是深入浅出,黎涉川、黎青山他们几个都难得见上一面,就算要确定老黎失踪也得几日之后了,况且听说这几日黎郗和黎落花要回来了,此事便更好压下。何况你别忘了黎忘机的手段。对了,今早你去见黎忘机,如何了?”
王子骆道:“大长老看不出喜怒,只说这是命数,并不怪我。”
洛愁春冷笑道:“我就料到这老头会这么说,命数命数,既然事事都是天注定,那我们统统坐着等死岂不方便?
自从洛愁春知道大长老欲杀黎流水后便对他颇不客气。王子骆道:“不过此事我既未办成,就算不得还他人情。若是他要我交出黎公子给的东西那如何是好?”
洛愁春一瞪眼道:“给个屁!”他撇撇嘴道:“你放心好了,君子不夺人之美,黎忘机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王子骆咬唇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愁春,大长老千里召我来,为的就是要我帮他放走黎公子吗?当年在金蛾镇大长老也说过我命不该绝,并要我日后来黎门找他,莫非他当时就算到了今日之局?还是另有安排?”
洛愁春道:“管他呢,等我们把老黎给的东西拿到便离开这地方,到时候黎忘机再厉害也鞭长莫及。”
王子骆道:“也只好如此了。”
却听前面黎青山转过头道:“你们两个,走这么慢,天黑前赶不到镇上可麻烦呢。”
洛愁春忙一抖缰绳道:“就来,就来。”
上次众人游的是江南面的山峰,这次三人渡江往北面六峰而去,巫峡本就风景瑰伟,其间也不乏遗址古迹,黎青山常年游玩其中,对其典故颇为熟稔,洛愁春平日所学涉猎甚广,往往也能接上两句;王子骆从未见过此等美景,自是流连其中,哪管二人海侃。游得半月俱觉尽兴,宾主尽欢,王、洛二人也将近来的不快抛诸脑后,直到日子临近,王子骆才收拾心情,找到洛愁春商议对策。
洛愁春道:“这个好办,明日我就装病,你就趁机去取东西。”
王子骆怪道:“装病?”
洛愁春道:“对,我就装得病重难以下床,由黎青山照顾,然后你去找大夫或是捡药回来。”
王子骆想想道:“可是如果我找回来大夫发现你是装病怎么办?”
洛愁春摆手道:“我们武林中人装病何其简单,只消在真气上动动手脚,保管大夫看不出来。”
翌日一早洛愁春便赖床上装病,王子骆则在一旁等着黎青山起床。待得日上三竿,黎青山才打着伸着懒腰过来,一间一间敲门道:“王老弟,王老弟,洛老弟,洛老弟。”敲到洛愁春这间王子骆把门打开,黎青山打着哈欠道:“昨晚的酒喝得尽兴,今天差点没起来。”忽的瞥见是王子骆,不由怪道:“这不是洛老弟的房间吗?”王子骆道:“愁春病了,所以没起床。”床上的洛愁春心中却懊恼不已,早知道直接把这小子灌醉了,哪还需如此装病受苦。“病了?”黎青山闻言一愣,走进屋道:“我瞧瞧。”
却见洛愁春一动不动趟在床上。黎青山伸出两根指头搭在洛愁春手腕上,王子骆认出这是切脉的手势,不由惊道:“你会瞧病!”黎青山笑道:“我们兄弟几人中我在草药房待的日子最久,又对医术甚为感兴趣,故没事会钻研相关书籍,大长老平日也会指点一二。”王子骆暗道不好,却见黎青山收回手,转为检查洛愁春面部。黎青山翻开洛愁春眼睑细细观察,不一会儿收手道:“洛老弟这是中暍了。”
王子骆道:”中暍是什么?”
黎青山道:“一种热疾,大约是昨夜天气炎热,又饮酒过量,导致热毒趁虚而入。唔……我写个方子,王老弟,麻烦你去病坊捡两副药回来。”
此言却正正合了王子骆心意,不由松了口气,忙去帮黎青山准备笔墨。
黎青山写下药方,递给王子骆道:“你在那边煎好了再端回来吧,我先用内功帮洛老弟调理。”
王子骆点点头,走出门去,直奔布坊。
布坊内只有老板一人在,并不见黎流水身影,王子骆心道恐怕是还未到午时,便在店门口等待。日头正高,又正值三伏,骄阳似火,直烤的得街道氤氲。王子骆身负神通,倒不觉得炎热,但阳光刺眼,王子骆站了一会儿想想还是退回店里。店老板迎上道:“客官您是打算置衣还是……”王子骆道:“我等一位朋友。”
“朋友?”店老板眼珠转动,道:“公子说得可是一位二十六七的公子,腿脚不便,腰间盘着根宽大的腰带?”
王子骆点头道:“就是他,他在哪里?”
店老板道:“公子可是姓王?”
王子骆点点头,店老板道:“那位公子说请您去钱庄找他。”
“钱庄?”王子骆出到街上,心道:莫非是我来晚了,黎公子发现情况不对,才去钱庄的。”他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无可疑之人,也不再多想,找人问好路便一路赶往。钱庄在镇的东南角,王子骆来到钱庄,见人来人往,迥异布坊的冷清。王子骆找了一圈没见到黎流水人影,见一旁坐的管事,便走上去道:“可有见一个公子,大约……这么高,二十六七岁,坐着轮椅。”
管事道:“公子可是姓王?”
王子骆道:“正是。”
管事道:“那位公子请您去镇西胭脂铺找他。”
王子骆只好又往胭脂铺赶去。这胭脂铺在镇的西面,与钱庄一东一西相隔了一个镇,虽说水生镇不大,但横穿过去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客栈内,黎青山以内力给洛愁春调息半晌,洛愁春长长吐出口气,悠然转醒。黎青山见洛愁春气色好转,不由大为高兴,便连连问他哪里不适。二人聊了一会儿,仍不见王子骆回来黎青山问得词穷,洛愁春也似不愿多说话,又只好干等了小半时辰,黎青山等得不耐,不由走到窗边望着街道,嘀咕道:“王老弟怎么还未回来,难不成迷路了?”思忖片刻,转头对洛愁春道:“洛老弟,我去药房看看。”洛愁春忙拉住他道:“不用了吧,再等等?”黎青山道:“这都午时三刻了,恐怕王小弟是出了意外,我还是去看看为妙。”洛愁春道:“那我们同去”
黎青山道:“你尚在病中,不宜走动。”
洛愁春生怕黎青山撞到王子骆黎流水二人,哪里肯干,便起身道:“方才你用内力为我调息后我已觉得好了许多,大可不必去抓药了”
黎青山摆手道:“欸!内力调息只起舒缓作用,你这中暍之症轻则昏迷,重则性命不保,还是早点服药的好。”
洛愁春道:“还是同去为好,你走后万一我一犯病,子骆又没回来,那怎么办?”
黎青山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起去。所幸病坊不远不远,二人走得没几步便到了。坊内人不少,一个坐堂大夫正替人诊病,后面尚排了不少人,捡药处也是人头攒动,想是暑热非凡,不少人或轻或重都有些不适。黎青山去排队取了药,又到后堂去煎,如此过得一个时辰,洛愁春才算把药喝下。但觉入口虽有些苦涩,但却清凉解渴,吃完一碗倒是神清气爽不少。洛愁春心道:这过得这么久,算来子骆也该取到东西了,便转头叫欲呼黎青山走,却见王子骆东张西望地走进了病坊。
这时黎青山也见到了王子骆,洛愁春忙抢上前拍拍王子骆道:“你小子怎么才来?”
“愁春!”王子骆见了他惊呼一声,转眼见黎青山走来,便支吾道:“我……我走错了路,走到镇的南面去了。”
“那耽误得也太久了吧”黎青山将信将疑地看着王子骆。
“呃……”王子骆正绞尽脑汁寻找借口,却见门口走近两人,一人是黎越穹,另一人却是大长老身边的那位老者。二人一入药店便并肩往王子骆这边走来。
黎青山也见到了黎越穹,不由惊道:“八弟,你怎么来了?”
黎越穹面无表情,目光从王子骆身上扫过,盯着黎青山道:“三哥呢?”
“三哥?”黎青山怪道:“三哥也来了。”
黎越穹察言观色,见黎青山不似作伪,不由眉头微皱,转头对王子骆道:“方才那肆宅跑堂对你说了什么?”
王子骆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你……跟踪我。”
黎越穹身子微微前探道:“事急从权。”转头看向洛愁春与黎青山。
洛愁春忙拉着黎青山道:“青山啊,我想起这对面有家酒坊的酒味还挺沉的,咱去试试。”不由分说便拉着黎青山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