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得了空闲,到柜台小心翼翼地取出小金刀,放入抽屉锁好,反复检查了一番,才放心地将钥匙收起。
“掌柜的。”洛愁春走到柜台道。
“嗯?”掌柜抬头看着洛愁春,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哥对菜口味不满意吗?”
洛愁春道:“不,我十分满意。”
“那就好。”曲掌柜脸部一下松弛下来。
“我是想请问掌柜,可知草原和沙漠的接壤处在哪里?”
掌柜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是小蒲海?”
“海?”洛愁春愕然。
曲掌柜道:“说是海,其实是一个湖泊,在此处西北方向百里有余,叫它小蒲湖也成。”
洛愁春想了想,抱拳道:“那多谢掌柜了。”
曲掌柜摆手道:“不用客气,你若想谢便多给些银两便成。”
洛愁春便伸手往怀里摸去。
“你是洛老板的孙子吧”曲掌柜打量着洛愁春道。
洛愁春点头道:“正是,我是洛家长孙。”
曲掌柜含笑着微微颔首,过得片刻他道:“洛老板为人豪爽,他最喜欢吃我调的鹰目羹,他每次来,就坐那里,喏。”他朝着一侧桌子抬抬下巴。
“是啊,我听我父亲说,爷爷生前几乎每年秋季都会北上来吃您调的羹。”
曲掌柜叹道:“洛老板去世了我也很难过,他是在武德……”
“武德七年”洛愁春道。
“武德七年”曲掌柜感概道:“一晃快二十年了。”
洛愁春闻言笑了笑,继而面容一僵,因为他的怀中空空如也,钱囊不翼而飞。
他转头环顾,但见众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都不似窃贼,又都似是窃贼。
洛愁春皱眉回到座位,王子骆观色道:“怎么?”
洛愁春道:“检查一下你身上的银两。”
王子骆道:“我没带银两。”
凌烟却狐疑地往腰间摸去,继而神色一变,埋头在身上寻找起来。
洛愁春道:“不用找了,被偷了。”
“谁?”凌烟猛地抬头道:“方才我们周围根本没人靠近。”
洛愁春问道:“子骆,你可有发现端倪?”
王子骆摇头道:“一路走来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凌烟道:“会不会是落荒漠中了?”
洛愁春却不作答,神色却凝重了几分。他分明将钱囊牢牢系在腰带上,绝难遗失,何况即便是他疏忽,怎会如此巧合,凌烟的也钱囊也同时丢了呢?当初在摘星大会,因为摩肩擦踵,又不及防备,摘星令被盗走也是情有可原,但如今在茫茫大漠,以王子骆的敏锐也没发现有人靠近,怕也只有“无意遗失”才解释得通了。
“曲掌柜,我们身上没带银两,可否通融一下?”洛愁春走到曲掌柜身边问道。
“没带银两?好说,好说”曲掌柜搓着手,目光在洛愁春身上徘徊,最后停留在他腰间的玉佩之上。
“这玉倒是不错。”他指指说道。
洛愁春将玉扯下,递上道:“您要便拿去。”这绿松石玉是愁春在长安坊市花二十两银子买的,和貔貅令自是无法相比,他倒也不放心上。
曲掌柜摇头说:“还是算了,这往北走三百里有一处坻舍,可典当各种贵重物什。”
“哦?”洛愁春挑眉“这荒凉大漠中竟还有坻舍?”
曲掌柜笑道:“不仅有坻舍,再往北数十里还有一间赌坊。
洛愁春心中一动,道:“黄尘赌坊?”
曲掌柜捻须笑而不语。
洛愁春微一颔首,抱拳道:“那等我去坻舍换了银两,改日再来赔钱。”
曲掌柜道:“好说,好说。”
三人出了客栈,往西而去。走出两个时辰,凌烟忽地说道:“那两个番僧在后面跟着。”
洛愁春往后望去,果见烈日之下两个光头人影远远跟着。
凌烟道:“大半时辰之前我便发现这二人了,不知他们有何企图?”
王子骆摇头道:“不是找我们的。”他拾起几粒砂子递给洛愁春,洛愁春打量半晌,又凑到鼻尖嗅嗅,皱眉道:“血迹?”
凌烟抢过砂砾,放鼻尖闻了闻,却是半点气味也无,不由瞪眼道:“哪有血腥味?”
王子骆道:“没有血腥味,而是血迹。”
凌烟盯着看了半晌也未发现端倪。
洛愁春道:“看来后面这两个和尚有些厉害。”
王子骆道:“十分厉害,我总感觉这二人内力有些古怪。”他略一思忖,续道:“幸好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是冲谁?”凌烟问道。
洛愁春接口道:“冲那两个少林和尚。”
凌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他们也未安好心。”
洛愁春道:“咱们不妨缓下来,让他们走咱们前边。”
于是三人速度一缓,不一会儿便被那两个僧侣赶上,双方一打照面,那僧侣还对三人含笑点头。
等僧侣过去,三人又加紧了脚步,毕竟三人所带水囊不多,荒漠中怕也熬不过几日。
众人翻过一道沙丘,此时天色已生出变化,鸡蛋般浅黄的太阳已不见踪迹,天色笃地黯得令人发慌,而热度却半点也未消散,汗珠自众人脸上悄然爬出。而天边正有一道细线如小虫般蠕动,移动得甚是缓慢,但却是越滚越粗。
“沙,暴。”洛愁春咽了口唾沫说道。
凌烟望着远处,神色也甚是凝重。她忽地心头一跳,转头望去,惊呼道:“看后面!”
洛愁春应声转头,但见一道龙卷贯通天地,径直十丈,仿佛近在眼前,翻翻滚滚,朝着三人卷来。
“埋下!”王子骆将两人按至地面,长刀抽出,“复”地三道沙墙立起,环绕在三面。
转眼沙暴袭来,沙墙崩塌,天地骤然黯淡无光,唯有耳旁狂风咆哮之声不断。
千里荒原上,一间庙宇拔地而起,似是风沙摧毁了一切,唯独将它留下。
这庙不知建了多少年,早已废弃,因为常年无人打理,显得甚是破旧,如同一座废墟。但漫天的沙尘并未将其侵蚀,相反,这座漆黑的庙宇远远看去还带着一丝潮湿,如同从水底打捞上来的。
这日,王子骆三人来到了此处。
那场沙暴之后,天昏地暗,辨不了时日与方向,三人在沙暴中都受了些伤,体内耗损不少,而水囊也在风暴中遗失,几人如同盲人一般,摸黑行了许久许久,终于在茫茫沙漠上,见到了这座庙宇。
从经络运转推算,这是沙漠后的第三日了。
“大鹏神庙”洛愁春抬头望了眼庙上似被雨水侵蚀的牌匾,目光却被庙内的光芒吸引。这缕微末的光线,尚不及长安城一家酒店的十一,但在漆黑的荒原上却极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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