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阳光很好,院内桃花开得正艳。
顾盈袖难得悠闲自得地坐在白玉石凳上,一片片摘着放在桌上的几大枝桃花。这些桃花是她看府里的桃花开得不错,命侍女折下来的。
虽然现在吃穿不愁,但是像胭脂水粉这种东西,她还是习惯用自己做的。
然而上天注定见不得她这么清闲,刚摘完了一半花瓣,常明就从院外走了进来。
常明眉头皱得紧紧,显然心情极其不好,连表面上的掩饰都懒得做了。
一进门,就直接行礼对她道:“太子有请。”
师兄真沉不住气。
顾盈袖眼也不抬:“太子请我是有何事?”
“太子担心殿下伤势,派了一名管事来请宁医女到太子府询问。现在那名管事正在外院喝茶。”常大管家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看来师兄和二皇子的关系已经到了快撕破脸皮的地步,连下人之间都如此不加掩饰。
顾盈袖不紧不慢将花瓣一片片放入盘子之中,“好,我随他去一趟太子府。”
常明闻言立在原地没动。
顾盈袖抬起头,就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行了大礼,“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宁医女答应。”
“常大管家这是何意?茯苓还不快扶他起来。”
常明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请宁医女先答应我,老奴再起身。”
顾盈袖依旧姿仪端庄地坐在白玉石凳之上,她先将摘好的花瓣命茯苓端下去,然后望着地上跪着的人。
“常大管事有事还请直言。”
常明叹气道:“老奴自知不合情理,但是烦请宁医女在太子面前将殿下的病情说得重一些。”
闻言,顾盈袖心里微微一动。
常明的话无疑与她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本来就没准备将二皇子的身体情况对师兄如实相告,若是如实说了,师兄肯定要多心。
这样正合她意。
顾盈袖表面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
“就算是老奴欠宁医女一个人情,如若宁医女以后有事需要老奴帮忙,老奴即使舍了老命也必帮宁医女完成。”
他跪在地上,头低垂,看不到模样但是可以听出话里诚意。
顾盈袖起身亲自将他扶起,随后微微一笑道:“常大管家护主之心令我敬佩,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常大管家不必行此大礼,我应便是了。”
常明这才稍稍放了心。
太子府的那名管事在外厅里来回焦急的踱步,见到常明领了一个人过来,就立刻摆上满面笑容。
“奴才参见宁医女。”
顾盈袖端着高贵冷艳的架子,也不看他,只说了两字:“走吧。”
管事笑容一滞,常明笑容露了出来。
太子的马车停在了府外,极其的华贵富丽,车厢是不知名名贵木制造的,帘子选用的千金一匹淮南布料,还未走近,就闻到车里散发出的清淡熏香。
不愧是她师兄喜欢的风格。
顾盈袖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车厢里一股宁神香的气味,她不太喜欢这味道,就命茯苓掀开了一点帘子通风透气。
帘子掀开了半边,一队巡逻的守城将士恰巧从马车边经过,皆穿黑色盔甲,执红缨枪。
为首的人正是百里川,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腰间配着一柄长刀,剑眉星目,五官硬朗。
倒是威风。
顾盈袖无意中低语了一句:“承临军。”
她声音虽然小,但是百里川还是听见了,骑在马上立刻转头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他眼如寒星,宛如一柄未出鞘的锋利宝剑,锋芒刺人。
望了一眼,发现是她。
百里川隔空一拱手,然后挪开了目光,转头带着一列将士远去。
“茯苓,把帘子放下。”
“是。”
茯苓放下了帘子后仍然为百里川的目光心有所悸,低声道:“大人,你不该那样直呼守城军的名字。”
“不说承临军那说什么?”顾盈袖弯了弯唇,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守城军?还是护城军?”
茯苓劝道:“这话如果被有心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就不好了,陛下不爱下面的人再提及……旧事。”
“难道现在连承临军这三个字也不能提了?”顾盈袖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名字应该是当年皇后娘娘亲自改的。”
茯苓顿时噤声。
马车行至太子府就停了下来。如今的太子没住在东宫,而是由皇帝在京都另外赐了座府邸,与二皇子府相隔不远。
“宁医女,太子正在观芷院等您,请随奴才这边走。”
顾盈袖听到这个院名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寒意,一闪即逝。
到了观芷院,院子里面没有半个下人,下人到了院门口就一齐停下了脚步。
“太子请宁医女自己进去。”
顾盈袖点了一下头,也不需要他们再带路,轻车熟路地就往主屋走去。
“臣见过太子殿下。”
“现在无外人在,不必再装了。我们师兄妹不需要行这些礼。”
师兄晏清平坐在桌上,手上依旧端着一杯茶。
“师兄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顾盈袖也懒得再端着架子说话,径自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一摸茶杯是空的,就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
晏清平未答,先是用一种极其怀念温柔的神色看着顾盈袖,看得顾盈袖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师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过就喝了你一杯茶……”
在顾盈袖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时,晏清平忽然开口。
“还记得你当年就和这张桌子一样高,转眼间就长得这么大了。”他语气怀念悠远,“当年你天天闹着师父要吃朝霞阁的糕点,如果不是我拦着……”
顾盈袖不想他再提旧事,直接打断他的话:“师兄有事不妨直说。”
“罢了,当初的小姑娘长得那么大,都不爱听我说以前的事情了。”晏清平怔了怔,神色恍惚了一瞬后,又恢复成平日里的高冷,仿佛刚刚的温柔只是顾盈袖的错觉。
他问道:“我那兄长病情如何?”
顾盈袖答:“二殿下病情严重,卧病在床,祭天之前恐怕无法起身。”
晏清平要的不过就是这个回答。
她偷偷打量了他脸上露出的满意神色,然后垂眼而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不知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静观事变的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