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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痴心难忍竟成灰—相思不死绕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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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情起}]:第三十章痴心难忍竟成灰·相思不死绕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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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拍打着勃勃的羽翅,落于了这纷繁的世间。逝者斯夫,转眼,已是春回大地。

    牡丹园里,一簇簇娇嫩欲滴的倾城花枝吐芽抽干,红的、紫的、白的、黄的竞相斗妍;闹春的鸟儿浮现在柳梢,摆弄着春情勃动的歌喉;灵动的粉蝶翩然起曼妙的舞技;叶梢上,低悬的露珠还在晶莹闪动。

    倚在一帘天然幽梦点染的妆台新绿间,新城熏醉情迷了;回忆一幕幕充斥过脑海、缠绵在心头,有些意乱。多么想不必再要苦苦的追寻那幻境中的未来,惟愿时光,能在此刻长久的停留......

    “公主,今晚的您,是最美丽的。”黛青淡扫娥眉,风光灼华过桃妖。

    闻得宫娥含带几分痴醉的真心恭维,新城飘着幽香的唇畔,便是一抹笑,有些发冷、纠寒:“好了,帮我披好盖头,送我上轿吧!”

    却嫌脂粉宛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上轿,一刻都不能耽搁......耽搁一秒,心便会揪痛成千上万次。

    今晚的公主、待嫁的新娘,的确很美。

    艳红纹紫蝴蝶的紧密裹身,恰到好处衬出灵韵适宜的绝佳身段;大朵大朵怒放的玉色牡丹,点缀烟纱殷霞罗,直从酥胸蔓延至尾处,再逶迤拖地,映扯白暂、纤细的足颏。一串金丝编攒的金心镶银边玲珑珠串平静乖憨的贴在线条颀长、优美的颈项,携着冷月清韵,一并辉映着香肩臂膀蔓延直探下去的,清晰可见的狭长锁骨。华盖褶褶,似花瓣翻飞、流转于地,合着荡逸的亭袅莲步,一阵一阵颤颤挪移,约有三尺左右。着落艳红祥瑞的盖头一瞬,再向上探,三千绾结的烦恼青丝盘曲束起,其间斜插,仍是那根碧玉蝴蝶簪;合风摇曳间,打散一两缕,垂落在胸前,细细碎碎衬托红扉感营的绯色黛唇春花妖娆。

    晚风的缭乱,是宇宙昆仑特地为她造的势;高举过头顶、一次有序排成长长火龙的金光闪闪旺盛火把,是作为大唐公主的与生俱来威仪。

    一抹飘忽的盖头,点缀墨黑的暗夜;若没有那道道彩光灯影已作照明、竞相繁华,这抹近乎邪魅的猩红,定会被勿看成天边遗落在凡俗、迟迟不肯归去、无法归去的一缕晚霞的。

    新城依靠着跚跚搀扶的宫娥伴娘,行走于冰冷、狭长的甬道,向着她的花轿、人生又一场迷茫无知的虚空大梦的开端。

    她的面上已经没有诸多情态,尽是淡漠,完全不理会赴宴、送行的文武众人,一张张挂着艳羡、欢欣、亦或浮虚做作的脸,不合时宜;好在,有了盖头的顺理成章掩饰,没有人能够得以遇见。

    泪遮迷了她的眼,可爱情却再也不会继续候盼着她,它早已入了土。

    “西厢的月下,邂逅了一位怎般使我不能自持的多情佳人?美丽的月牙儿,你看这满天星辰,看这清溪桃花,看这紫陌繁华......怎能与你相比?怎能与你上下?”

    足尖点地,略略加重力道,绝姝的身影就在上轿一瞬,多情耳畔却兀然入得太过熟悉的语音漫溯阑珊。

    颦眉,百感交集的心绪,回头看,于此同时,晚风泛起了料峭的微寒;盖头被掀起、再吹落,展露在大好月色之下的,是一张怎生明艳动人的娇妍。

    “洞宾...洞宾......”她轻轻的唤,一抹潋滟眸光烁动急切的于繁乱人群中流转。

    “它们只是陪衬......唯有你,这神圣的女神,才是苍穹之间真正的主人。”戏词又是一现,绝尘的白色衣袂顷顷然漫出人流,只身步步紧凑,焦急又百感的行至了花轿之前。几月不见,消瘦十分。

    动作太快、太出乎意料,以至于紧临一旁的李绩,都未能够即时抓住这大胆痴迷的侄儿。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风流惹乱了我无为的一池春水......”新城接口,声色噙满哽咽,“你看这莫测的宇宙银河,来来往往......浮现着多少智慧的清波?你却非让这智者的莲台,付之于我微薄的门下,怎么反倒......怪罪于......我的多情?”

    白衣公子明眸朗目深处,濯一把泪,厚唇略勾,扬起、再笑笑:“你的多情便是完美极端,你美幻的气质令我的心不听使唤,你姣好的丰姿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苍穹广漠、道路山川、繁华河山,只是漆黑一片......浮世虚无、功名利禄、佛法正果、道家大成......一切的一切,什么虚实真假,它们才都是虚无!它们加起来,也抵不上你眉心轻轻一颤......随我走吧,我...我...”曾携手的水之湄,寄笑语的山之涯,放眼慢看、短短惊鸿间,已然沧海桑田:“令月......随我走吧!”这一句,脱离了戏词,回归到真实的残酷的现实尘世。

    两双眸子心有灵犀般凝望过双方,四目相对,从来都是万千情愫暗生。

    “好...”讷讷一瞬,泪水便落下来,湿了脂粉、摔碎愁心:“戏里的月牙儿,永远都会跟着他的公子,碧落黄泉、无论何地;永远不离也不弃......回去吧!回到华山,看看......那里瑰丽的日出。”一语徐尽,薄唇略半开合,一笑,绝天下痴狂。

    ......

    当日,是你曾说,华山修道不适合我;如今,又要我回去?

    “我答应你......我会回去......”清朗的眶子已被泪迹侵蚀的昭然泛红,还在不断翻涌、滋生,直到承满了,承不住、直到,掉下来:“之所以动情动意,原是我自己遇到了修行中,属于我的‘障’......我竟日风流、我倜傥流离烟花巷,色即是空、安知早已色在其中?我原以为自己早已勘破一切...可是,却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牵绊住,再撑不起一贯的多情......我的定力还不够......那么,便让我再去上山修行一段时日吧!五年之后,五年,若我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太上忘情,那么,我会回来......回来,寻觅一个属于我的答案。”

    “好......”新城还是笑,低沉的音律把那昭然的哽咽,生生掩去。

    俄顷,重将盖头披好,决绝的转过身,用力一点,如一只浴火的凤凰,纷飞入得了火红蛊惑的花轿。

    丝竹声犹在,木讷的人群也都陆续反应过来,未敢多问,掩了帘幕、启了花轿,一晃一晃的,送亲队伍便消弭在远方夜色极深处。曲终、人散、尘寰......

    天幕宛如一湖深邃的死海、碧水溶溶,相辅相成那甬道柳丝垂拂,碧玉成荫、百般红紫乱飞花......

    洞宾没有再说话,一直一直,呆呆目送着花轿远去,一个人独自心碎、暗怀篱泪;场合时宜,早已万般皆放。

    只是,没有人看到新城转身上轿一瞬,灵气逼人的美丽眸波里,滚动着的泪花......

    春风起,愁肠百结;究竟谁是谁的障,谁又是谁的劫?

    “治,今晚,我想去长孙大人的府苑代表陛下寄送一份祝福......顺便,看看新城。”媚娘蹙眉,徐落言语间,目光亦早追捉着花轿而去,并没有向高宗这边落过、再定格。

    “去吧!”治早已体察到了媚娘的心不在焉,也着实放不下这个唯一的胞妹,额首点头:“好好陪陪她!”刚出口,又觉此言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春宵帐暖,岂有娘家亲属陪同之礼?一时不知该怎般作言圆场才可至囫囵;索性便缄了言,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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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庭、屋廊,紧绷着的条条红色绢质帘幕,将烛火过滤过成嗜血的红,再舒缓蔓延,仿佛浸泡在惆怅的晚霞里。

    一个人生活于世,看似孤立既定,只又可知,本身已经成为欲望视野目之所及的范围?

    三千青丝绾结的碧落鬓,镂空的脆玉蝴蝶簪子周成梳拢起来;撩开盖头的一瞬,若飘若扬间,便有了飞翔的感觉。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斛如此动人的楚楚明艳,看呆了长孙诠。

    “公主,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俊俏卓尔的少年,他温柔的眼波、极端喜悦亦或还因饮了几口浊酒而奔放也谦和的嗓音,以及那温厚忠诚的感觉,都无不在最好的证明着这一点;对于任何一位追求幸福的女人,无疑都是致命的诱惑......只是,他却打不开新城一颗十七岁少女的心房,也是注定的悲剧。

    只不过,那遍及全身、好似渗入血液中的浓郁书香气质,令年轻的公主或多或少产生几许迫近的欲望,以至于启了花唇玲畔,存含几许玩味的侧望他一眼,淡淡回问了出来:“娶我,当真会令你如此喜悦么!”没有情态,固而,便显冷淡。

    “当真...当真!”略有醉意的诠儿,并没有对公主的冷淡而心存介怀,他只把那当成大唐公主最普通的荣耀:“你知道吗?自从看到公主的第一眼起,我膨胀的血液、高昂的心气、彻骨的不羁都无不在交织缔结成一种企盼!我企盼着有朝一日,可以与这世间最高贵无瑕的美丽在午夜彻骨的寒风中互相凝视着、拥抱着、也温暖着......直到今日,我终于达成了我的梦想!终于可以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世上最高贵的美丽!”

    “面对公主美丽绝佳的外表气质,与聪慧至善的神思心性,相信世间任何一位男子,都没了勇气继续束起自己坚守、甚至背负着的意志屏障。他们会争先恐后、不顾一切的投以最大的热情、甚至生命,来保护、争夺这世上最高贵的美丽!”

    两个人的口吻,如出一辙的话语,惊人的相似。

    新城波心微微动了一下,朦胧眸波垂落,口唇半张,想说什么,委实说不出来、不知该怎样说、说什么,只好缄默。

    伴幽蝉唧唧喳喳振翅、鸣响,寂寞如斯的洞房之外,忽有争执声音起落颤动。细碎如针,不敢扩大,似在竭力掩饰这纷乱。

    新城兀然一定,这感觉、这频率,此时此刻,已经清楚的得知了当是媚娘。

    长孙诠也兀然一定,似亦觉察到至亲之人的事端异样,酒意全醒。

    二人对看一眼,没有约定、但有默契;也顾不得言语,急急将身同时向着屋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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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紫色华盖迎合凄美月色,飘散起了玄青的图腾;飞仙鬓上零散趁点颗颗圆润白珍珠;一抹红唇依稀揉碎满空天光,泛起烁烁的华彩;争春的牡丹、灼桃交织蓬勃成一体,富贵倾城、妖冶、摄魄,嵌入她凤形狭纤的欣挑妙眸。

    吴王走的那天,泪遮迷了她的眼;如今,霸绝又遮迷了她的眼......只是,他却已然不在;她也不复再是先前的那个她。

    “我喜欢你,这是我无数辗转在灵魂深处的呐喊,我爱你!”白色棉袍外裹薄蝉金纱轻衣,微殇的公子借了婚宴之上未及弥散的一股酒劲儿,眉眼含醉、激昂吐露心绪,人便显得轻盈了起来;远远看去,白紫纠缠,宛若谪仙。

    “冲儿,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媚娘清眉略微颤动几分,心绪迷乱如烟海;对这始料未及的凭空突发事端,俨然很自然的极度惊诧、隐隐惶恐又不知所措,但绝没有怨怪、更无从谈及恼怒,只是望似应付般的搪塞了长孙冲一句。

    “不!有些事情,只有在醉眼之中才能看清;有些话也只有在迷醉萎顿间才可以说!”冲儿踉踉跄跄的挣脱开媚娘欲想将他带回房中的葱根十指;“自我那游离天堂的执著爱情离我而去以后,我每天......就好像一副行尸走肉!有躯壳,却没有灵魂!于纷纷繁繁好似染缸的伦常世界里,带着自己,寻找自己......”因为久违不见的由衷激动而愈显明亮、烁辉的朗朗眸子,有一瞬黯淡,复又亮起,要人琢磨不透,“直到我邂逅了您,我本以为早已经焦灼殆尽成死灰的一颗敏感的心竟又生动的亮了起来!这已经诀别的美好感觉......它让我重新复苏、重新煎熬、也在重新等待着下一次的必然死去!”边言语间,疏宽的袍袖又一个无征兆昂扬,死死拥住面前一脸惶惑、又似有几分黯然离殇的女子香袖襟角,声嘶力竭的唤,“皇后,您好残酷您好残酷!你让我一霎那间背叛了往昔点滴里一直苦苦固守着的爱情!”

    夜深如水,心冷寒石,萧索的晚风聒碎了乡心,好梦终不成。

    “冲儿,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呀!”女子一时也尚无暇辗转顾及公子的一腔痴苦哀狂,只是做着最本能的挣扎与娇声嗫喊。

    鼎醉中的长孙冲也没了诸多意识,只是一味死死拽扯着媚娘,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却怎么也不肯放开,“这些年来,就在那岁月天然的辗转磨洗间,世事的锋刀打碎了我所有不羁的棱角......此刻长安月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青年,已经不再是当年上林苑里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他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阅尽坎坷沧桑、有血有肉的人!”

    絮絮纠扯,唯有一幕亘古不变的芜杂青冥,似在冷眼中静观俗世凡尘的一切。聚散离合、曲终人散......见怪不惯、却又见得太多,乃至已经麻木、已经见惯不怪。

    “哥?”暗夜笼罩的庭院深深处,传出一声急剧纠葛的唤。

    二人同时一定间,便见披了大红喜服的长孙诠与新城,已经急急的奔过了他们的身边。

    两身大红,一白一紫,便是暖意之首与冷寒刺骨,两种截然相悖的强烈极端。

    “哥哥,她是皇后娘娘,不是长乐贵主呀!”久久愣怔,眼疾手快的长孙诠猛然回神,只当冲儿触景生情、喜酒喝多,错把只身前来看看新人的武后认成了死去的爱妻;一把拽开死抓媚娘盈袖不放的哥哥,厉声急唤后,复躬身谦卑虔敬的施了一礼:“娘娘恕罪。”

    经这无端一闹,尚且惊魂稍定的媚娘闻了言语,略垂眼睑、启丹唇,方欲答言,却又缄默下来,娥眉一低,眸光探过的,是闻了响声忽匆赶至的无忌,衣袖夹带仆仆的风尘。

    “厄,大哥把我当成了长乐姐姐......固此,拉了我不放,皇后娘娘便赶过来看看。”新城半启瓣唇适时一开言,决绝的将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替媚娘解了围。

    冲突然看见父亲过来,酒意早醒转一半,随着脑海之中混沌意识逐渐清晰熟络,遥想起方才种种逾礼万分的举止,心口顷刻已然狂跳,恍若木塑。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冲白暂面颊上,已经清晰可见飞起一道霞红:“让你酗酒乱性!”伴随无忌威严话语起落间,紧接着,又是一个力道极重的耳光狠狠打过,气得不小,“从前因为高阳跟太子打架,现在还要因为新城跟你弟弟闹翻么!”

    “孩儿知错!”冲双膝萎地,凭借紧紧垂头来掩面目因为尴尬、惭愧而阵阵泛白的焦神。

    月明星稀,方才热闹鼎沸的婚宴散过之后,便是千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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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挥洒金辉,一映,天下白。

    洞宾走了,像无数个活跃在故事里,属于神话中才子佳人们的那场灵动而感伤的梦,来、去,皆是那样美好;曲终人散,如此简单。只留下,梦醒过后,令人心碎的空虚。

    美好与现实唯一的区别,便是它的短暂;它是短暂的,短暂到稍纵即逝,所以,才愈加倾尽一切的珍惜,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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