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末,林秋静备妥食物,安排好商务车,约定时间地点把人一一接上。云暖上车时一边客套的感谢,一边介绍先她上车的苏汐,然后抬头,惊得一头撞在车门顶上。
林秋静居然邀请了宝仪!
“姐,看到我有这么激动吗?”宝仪扔了个白眼过来。
云暖揉着头咝着气,身后的宁非扶她坐下,笑道:“没事儿,撞傻了我也不会嫌弃的。”
林秋静啧啧打趣:“一开场就秀恩爱,不厚道啊!”
说完嗔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
骆丞画坐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着窗外。云暖这几天避而不见,所以即使他一开始拒绝了林秋静的邀请,在得知云暖参加后,又想都没想地同意了。
然而等看到宁非,他就后悔了。不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可亲眼看到,他发现他连回头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于是共处的每一分钟都变得冗长与煎熬,他却连中途退出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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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仪的手机一路响个不停。一条短信过来,她打开不理,紧接着手机铃声响起。响又不响全,没两声就挂断,等宝仪烦透了打回去,对方又不肯接,不一会儿再发过来一条短信,如此这般循环。
哪怕只是旁观者,都觉得闹心。云暖没有留意到一旁苏汐脸色灰白,她关心地问宝仪:“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张皓轩,没完没了的烦死人了!”宝仪把手机扔给云暖,“姐,你替我摆平。”
这个烫手山芋半路就被宁非拦截了去:“张皓轩?这人还没被揍怕,缠完一个又来缠一个?”
云暖坐在宝仪和苏汐中间,极力想隐瞒的窗户纸就这么被宁非的一句话捅破了。
宝仪奇道:“难道他上次是被你揍的?”她看看云暖,又看看苏汐和宁非,猛然明白过来,眼神就冷了下来,“呵呵,难怪姐一直支持我分手,原来如此。”
“宝仪……”
宝仪打断,不屑地笑笑:“姐你有苏汐姐这样的好朋友,可真让人羡慕啊。”
一句话刺得云暖和苏汐脸上热辣辣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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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偷偷拉云暖的手,在她手心很轻地比划。云暖凝神细辩,才知她写的是“sorry”。
宁非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转过头来讪讪地看云暖。云暖抢在他前头开口,把手机递还给宝仪:“要说摆脱张皓轩的办法,没有人比你更内行。”
以宝仪的性格,张皓轩还能抱着吃回头草的如意算盘纠缠不清,只能说明她咽不下当初被劈腿的那口气,想戏弄张皓轩,想看他出丑。真要摆脱张皓轩,她有的是办法。
宝仪接过手机,转手递给骆丞画,撒娇:“姐不肯帮我,丞画哥帮帮我吧。”
骆丞画代为回了条短信,没完没了闹腾的手机竟然在他手中安静下来。
“还是丞画哥有办法。”宝仪开心地拿回手机,笑得甜蜜,“下次他要是还来缠我,我就找丞画哥帮我搞定!”
骆丞画应了声“好”,惹得一旁的林秋静脸色一变再变。
云暖没心情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后悔当时真该拒绝林秋静的邀请,更不应该以为宝仪不在,把苏汐一起拉来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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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权贵,不单指位高权重钱多,还应该有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在。就像云暖眼前所见。
车子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盘旋而上,一侧翠竹环山、连绵起伏;一侧碧波粼粼、澄静如镜。公路临水一面满栽梧桐,大片大片的枯叶落下来,金灿灿的像阳光洒满一地。山水深处,是座深宅大院,门上“袁宅”两字遒劲有力,推门时有“吱呀”声回响。
雕花窗、盘龙梁、青砖马头墙,尽显别墅古朴典雅。前庭小桥流水、鹅卵小径,精致的八角凉亭笑迎四方客,后院奇花异草,深幽静谧。此处内风水、外山水,虽不及苏州园林的规模,却尽得其精华,不逊其精致。
来时虽听林秋静介绍过,但想亦不过寻常度假小屋,有钱人附庸一下近年来大盛的中国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古典雅致。
“有钱真是好。”云暖没办法不世俗的感慨。
所有人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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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围坐在凉亭,林秋静用功夫茶具娴熟地沏茶。她今天长裙曳地,搭一条宝蓝薄披肩,动作行云流水,衬着古意的背景,仿佛入画的仕女,气质卓绝。
“都说美人如画,我说应该美人入画才是。”宁非的一句话,夸得林秋静脸都红了,当即将沏好的第一杯茶递给他。
云暖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宁非凑过身来,在她耳边一本正经地悄声问:“你不会吃醋吧?”
不等云暖回答,他起身接过茶,双手捧至云暖跟前,恭恭敬敬地拍马屁:“美女/优先。”
有人趁势起哄。云暖原本落落大方的,被这么一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接茶不是,不接也不是。再看骆丞画,他好像一个陌生人,一路上都没正眼瞧过云暖,此刻更是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青山,连林秋静递茶给他,他都不察。
云暖本来还担心骆丞画会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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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屋主袁老散步回来,取了果品来尽地主之谊。
袁老一生仕途风顺,性格耿直,七十岁的人看起来不过六十出头,硬朗得很。众人自报家门,一一问好,林秋静介绍说袁老研究易经多年,尤其善长看相与运势分析,昔年在官场上,便有多起成功案例,神乎得很。
宝仪来了兴致:“袁老帮我们看看,也提点提点我们吧?”
袁老谦虚地推辞:“你们年轻人书读得多,道理都通透,哪里需要提点。”
宝仪扬眉:“那袁老猜猜我们这里有几对,都是谁和谁?”
林秋静因为沏茶,坐于居中主位,宁非、云暖、苏汐、宝仪和骆丞画依次按逆时针围坐成一个半圆。也就是说,林秋静的左首是骆丞画,右首是宁非。而宝仪和云暖分别坐在他二人的另一侧。
林秋静来时只说都是朋友,自我介绍时也未提及彼此关系,所以袁老不知内情。他呵呵一笑,环视一圈,然后指指骆丞画又指指云暖,语出惊人:“你们是一对吧。”
云暖险些把茶杯摔了,连忙否认:“不是。”
骆丞画刚弯起的嘴角,就被云暖的反应给压了回去。林秋静本没觉得什么,权当听了个笑话,所以笑看向骆丞画时,她一点没料到骆丞画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喜欢骆丞画这么多年,默默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哪怕深藏在清冷沉默的表象下,她都不会看错。
她觉得刚才那一霎,骆丞画卸下了身上的坚硬外壳,露出柔软而温暖的内心,仿佛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这么多年,即使她离他再近,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难道……难道深埋在他心底的那个“宝宝”不是“宝仪”?
林秋静脑中慌乱成一团,跟着急急解释:“不是,他们是兄妹。”
这一解释,一下子把问题上升到了“乱伦”的高度。袁老既没承认“错误”,也没坚持已见,只笑呵呵地道:“我去练会儿书法,你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午饭让阿姨准备,想怎么烧在哪里吃都随你们。”
骆丞画跟着起身,态度恭谨:“袁老不嫌弃的话,可否允许晚辈旁观学习?”
年轻后生对书法感兴趣,骆丞画的长相和谈吐又是一等一的好,老人家自然欢喜应下。剩下几个人也就散了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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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借口想一个人走走,给云暖和宁非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出了院子,沿着湖走。太阳暖暖融融,湖面水波潋滟,满目苍翠绿意,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云暖因为袁老的“乱点鸳鸯”,心虚得不敢看宁非,一径埋头走路。宁非拉她的手,她不备之下,吓一大跳:“你干嘛?”
宁非愣了愣,随即把云暖拽拉到右手边,笑嘻嘻地道:“想什么呢?走里边安全。”
云暖怔愣,不知怎么的想起有次她故意走到骆丞画的左边、试探骆丞画左耳失聪的事,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半晌后,她才深吸一口气,讷讷地道:“这里没车。”
宁非朝她挤眉弄眼的:“我不想走着走着,还要跳进湖里救人。”
这是什么话?云暖怒了:“这么宽的路,我的眼睛没长歪!”
“我怕路长歪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云暖乐了:“能看得出这是条歪路,看来你的眼睛不算太歪。”
宁非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居然置疑我的眼力,小学姐,你就这么没自信吗?”
云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刚想端出学姐的身份板下脸来,宁非已经先一步十足十撒娇的喊了声“姐姐”,唬得云暖一愣。宁非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看看看看,都说女人心里最忌讳年龄,你之前还不肯承认,口是心非了吧。”
“我什么时候忌讳年龄了?
“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脸都黑了。”
“你才黑脸,你全家黑脸。”云暖唾他。
“没有黑吗?让大爷我仔细瞧瞧。”他说着捏住云暖的下巴,作认真端详状,“啧啧,还说没黑。这样可不行,来,快给爷笑一个。”
云暖拍开他的手,追着打这没规没矩的坏孩子。宁非边跑边躲边不怕死的冲她扮鬼脸:“嗳嗳嗳,形象形象,注意形象!气质气质,注意气……哎哟!”
一声惨叫,宁非被横生的枝节绊到,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云暖大笑出声,越笑越觉得好笑,最后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宁非就这么与她对坐着,温柔地看着她笑。一直等云暖笑完,他才起身朝云暖伸手。
云暖仰起脸,秋色的阳光落在宁非的身后,他高大的身形遮挡住所有光线,一丝一毫都不曾漏下。那双明亮的眼眸盛满夏日的白光,如湖水一般清澈。